《自由骑士》天平之上

60、留言

　　“团团，你去洗个脸吧。”江惟说。
　　宋远章点点头，跟刘鸿杰打了个招呼，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头看他。江惟摆了摆手，没跟着。
　　门关了。
　　“刘医生有话要跟我说？”江惟坐好，恭敬地问。
　　刘鸿杰摆摆手，哎了一声，说：“只是帮我师姐他们问问。你……和远章是在拍拖吧？”
　　江惟不避不让的看着他点点头，“是的。”
　　刘鸿杰点点头，若有所思的说：“老师走的时候太急了，只给我们发了一份邮件。”
　　一张邮件截图被摆到江惟眼前。
　　‘吾徒，展信佳。
　　我时日不多，此信开封之时或已离去。勿忧勿扰，亦不必千里迢迢来送我一程，有机会来跟我说说你们近来成果就好。
　　我曾说过，各位都是我的孩子。现我既然要离去，虽无法留下令你们无视生活所需专心研究的资本，却也会继续陪伴你们，请继续勇敢的实现你们的理想，为中医的传承尽力。
　　以下名单皆为我的好友，也是你们的叔叔、伯伯，如果有需要了，可以去拜访他们。[文档链接]
　　你们或也见过一位叫宋远章的孩子，他是我的外孙，是个聪明机敏、勇敢坚强的孩子。
　　我这一去，那孩子或将无人可依。
　　我不求诸位为我对他负责，那是他父母该做的事。
　　但我放不下他，所以在此请求各位良善弟子可以帮我照拂一二，时令佳节帮我去看看他，我老杨在这谢过各位了。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祝各位未来的路一帆风顺，事业有成，幸福美满。老师在天上看着你们呢，任何困难都不用怕。
　　20＊＊年6月18日’
　　江惟紧抿着嘴，喉间滚动，把手机推了回去。
　　“我因为留在学校任教，和老师联系比较多。他和我说过远章和你的事，他的意思是是支持的。”刘鸿杰说。
　　“但是？”江惟挑挑眉看他。
　　刘鸿杰笑了笑，说：“不用这么看我，我们不会阻止你们两个的。但是，按辈分宋远章算是我们几个的外甥，我们得护着他点。我看得出你是个好孩子，希望你可以和他好好的，有什么需要我们的，都可以来找我。好友申请已经发过去了。”
　　江惟心情有些复杂，点点头，笑着说：“放心吧师兄，我会对他很好的，你们可以监督我。”
　　“什么？”门开了，宋远章走进来只听到最后几个字，觉得有点奇怪，“怎么了？为什么要监督江惟？”
　　刘鸿杰操着一脸完美无瑕的笑脸，看向江惟求助。
　　“我刚说想吃生的，师兄不让，说我现在不适合吃，我就说不点了，他可以监督我。”江惟笑着说，把宋远章洗脸洗出的水痕蹭掉，顺带捏了捏脸。
　　“好那先这样吧，等远章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我把那几个师兄师姐叫回来给你庆祝哈。”刘鸿杰站起来抱了抱宋远章，拍拍江惟的肩膀，“已经结过账了，我赶航班先走了，回见哈。”
　　“好，师兄拜拜。”宋远章乖巧挥手，毫不留情把包厢门关上。
　　江惟懒洋洋坐着，看着他狗腿的告别、关门，然后看着他激动的跳了一下，蹦蹦跳跳到自己面前。
　　“干嘛呀？”江惟微微抬了头，踢他一脚，笑眯眯的问他。
　　宋远章眼里闪过精光，弯腰亲吻，动作如鱼得水，自然得很，末了还要说：“你不亲我，我只能自己来亲你了。”
　　江惟嗤笑一声，伸手摸他的脸，语调软乎乎的：“那你要不要多亲一会儿？”
　　“要！”宋远章把江惟抱到自己腿上，从眼睛亲到鼻尖，在唇间停留，最后划到发丝，在江惟的颈窝猛吸一口。
　　脖子被宋远章的头发蹭得发痒，江惟无奈的笑了笑，动作无比的温柔。
　　轻轻用指尖摩挲着他的后颈，江惟说：“哎哟怎么这么可爱啊小团团，跟哥哥回家，回去再好好亲我的小团团。被亲成小龙虾了还给我熬粥吗？会不会因为太晕了不弄了？”
　　“给的，肯定不会。”宋远章一直往江惟怀里钻，整个人都贴上了还不算完，非要江惟都受不了了才收手。
　　江惟低低的笑，小心看着门口的方向，一手搂着宋远章一手打车。
　　江惟身上暖烘烘的，像新鲜烘烤出来的面包片。宋远章抱着他实在太安心，连头发丝都被妥当的拢在手里轻抚，没多久就枕在江惟的颈窝上睡了过去。
　　高峰期接单的人少，江惟硬着头皮劝走了两批打扫桌子的工作人员，因为怕空调冷才抱上去的手都被吹的有点凉，终于看到车要来了。
　　轻轻拍了拍宋远章的肩膀，江惟小声说：“起床啦团团，车到了，我们回家。”
　　温柔的语调、清甜的声线，加上小心翼翼的动作，也不知是想叫醒瞌睡的人，还是想由着他酣睡。

　　宋阿姨回国，宋远章说不紧张是假的。
　　按理说江惟这个大心脏应该可以控制住自己，顺带安抚一下焦虑的宋远章，可惜这次他也很担心，因为这位女士当年那句：给她一点时间。
　　一年半，也不知道够不够。
　　来不及思考，宋阿姨的航班就已落地，江惟算好时间跟宋远章站在小区门口等，这些事想蚁虫一样在脑子里到处爬，满脑子都是去年的除夕夜蹲在他家门口哭的少年，心里难受得紧。
　　“哥哥，亲。”宋远章贴着江惟的肩膀，眨着眼睛探头，可爱的紧。
　　江惟扶住他低下的头，浅浅亲了一口，哄道：“好啦，在外面呢，别撒娇。”
　　“哔哔——”
　　两人被吓了一跳，转头看到一位优雅靓丽的女士从车上下来，站在路边对他们笑了笑。
　　“阿姨/妈。”两人都站好看她，打了声招呼。
　　一路上都没什么言语，宋莹玉除了下车时应的那声嗯没再说过话，江惟和宋远章也就安静了很多，用眼神交流。
　　“远章今晚是回家住还是去哥哥家？”
　　专注于观察江惟表情的宋远章一时没听清，疑惑的说：“啊？什么？”
　　宋莹玉无奈的叹口气，重复道：“你今晚跟我回家住，还是跟你哥哥住？”
　　宋远章看了一眼脸色如常的江惟，张了张嘴，问：“我……可以跟哥哥回家吗？家里我的房间很久没打扫了，不适合住……”
　　江惟隐晦的看他一眼，敛了眉目。
　　“我回家住吧……”宋远章低着头说。
　　江惟偏头叹的气还没出完，就听见宋阿姨说：“那就晚上再说吧。我等下有事想单独找小江聊聊，团团你一会儿先回江家，聊完我就和江惟一起过去。”
　　江惟制止住想拒绝的宋远章，微笑点头，“好的阿姨。”
　　盯着宋远章一步三回头的走到江家门前，江惟吊起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可宋远章向来不按常理，经常能让他震惊，比如现在跑过来拉住他的手，对自己的母亲说：“我想一起过去，没什么事是需要避开我单独跟江惟说的。”
　　江惟瞪大了眼，觉得时间真的好神奇，他男朋友好像从小狗变成大狗了，不过还是好可爱啊。
　　“妈妈，我说过的。我先喜欢的他，我追的他，现在他是我男朋友，您不该避着我说一些对我们感情不利的话。”宋远章坚定的站在江惟面前，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认真绝对的说出自己的决定，“上次您给了我一巴掌，理由是我年轻不懂事，我受了，当时我确实幼稚，但我现在不是了，您打我骂我都可以，但不能欺负哥哥，他不是你儿子！”
　　这还是在楼道里呢，江惟克制不住的边缓和气氛边给他顺毛，动作大得毫不掩饰。
　　宋莹玉挑挑眉，冷笑一声，挑衅似的发问：“你不信你哥对你的感情？那你当时跟我说什么你有多爱他？又没用。”
　　宋远章还没说话呢，江惟就要被气爆炸了，勉强维持着面上的礼貌笑意，轻声说：“团团怕的可不是我不喜欢他，他怕的是您也送我一巴掌啊。我身体弱，受不住您的巴掌，他担心也是正常的。”
　　握着的手紧紧镶嵌在一起，江惟也不在意，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宋莹玉，说：“阿姨再欺负团团，我就要管管您家的家务事了。”
　　宋莹玉看他一眼，嗤笑一声，摆摆手说：“先进来吧，不欺负小孩了。”
　　宋远章没向前，皱着眉看向那扇门，面露疑虑。
　　江惟毫不怀疑如果宋远章真的是一只帅气的大狗狗，现在应该还在龇着牙，对周围的一切都警惕得很。
　　轻轻笑了一声，江惟的右手抚上两人紧紧相握的手，说：“没事，你妈妈刚才一直在逗我们呢，陪我一起过去吧。”
　　宋远章皱着眉看他，紧握的手送了点力，还是说：“如果我妈要骂人你就直接走，我可以解决的，我来。”
　　江惟把人拉到怀里揉，“知道了。别紧张，哥哥在这呢。”
　　说是要说事，可三人只是安静的坐在客厅里吃水果。
　　藏青色碟子上晶莹的葡萄快堆成小山，江惟忍无可忍的抓住宋远章一直在剥皮的手，无奈的说：“我吃不了这么多……”
　　面前的宋莹玉低笑一声，说：“没想到我儿子还挺会照顾对象的。”
　　江惟干巴巴的笑了笑，决意把话题引回正轨：“阿姨叫我来是想说什么事呢？还不准备说吗。”
　　宋莹玉轻咳一声，从身后取出来一个盒子，对江惟说：“本来是真的想只跟你说的，但远章黏你，那就一起看吧。这是远章外公给你留的，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上次回我在法国的公寓，邻居说是前年夏天就寄到了，还有留言，说如果你回来鹤城了，请我把它带给你。”
　　这是真的没想到，江惟脸上少见的流露出疑惑，问：“爷爷为什么会给我留东西？……”
　　宋莹玉摇摇头，说：“不清楚。可能是你的病情记录之类的，我记得他有个笔记本。”
　　“那本笔记本在我这呢。”宋远章说。
　　江惟思索一番，又转头看看宋远章傻愣愣的样子，有点犹豫要不要打开。
　　“我……我拿回去开吧，谢谢阿姨。”江惟礼貌笑笑，把盒子抱在怀里颠了颠，“我一会儿有事要处理，先回去了。晚上阿姨来我们家一起吃饭吧。”
　　宋莹玉比了个OK，完全忽视掉鬼鬼祟祟跟着一起走的宋远章，只觉得自己儿子简直没救了，活脱脱就是一条小狗。
　　江惟回到家就躲到房间，把宋远章关在外面，无情的说：“我得自己拆，你在外面待会儿吧，乖。”
　　隔着厚实的门板都挡不住宋远章委委屈屈的哼唧声，小声喊着：“哥哥放我进去，我想和你在一起嘛，求你了哥哥，哥哥哥鸽鸽鸽鸽……”
　　江惟没忍住笑，敲了敲旁边的门板，说：“好了，乖了。我拆完就出去了，你在外面等等我，能给你看的话我就叫你进来，好吗？”
　　哼唧声更甚，江惟都没办法了，手上功夫没停，只能嘴上无奈的继续哄：“没事的，你什么样我没见过，就算爷爷给我留的是你的丑照我也一样爱你。乖乖的，在外面等等我。”
　　“好吧……”宋远章的声音很近，可能是蹲在门边偷听着呢。
　　江惟压着气息笑了笑，也没往更里面去，直接在门边就掏出了刀拆快递。
　　由于不清楚里面放了什么，江惟不是很敢直接割开，只能拿刀一点点撕。
　　“哥哥？”宋远章试探性叫了一声。
　　“嗯。”江惟笑笑，手上使劲，终于见到了里面的东西——三本书、一封信、两本速写本。
　　江惟只觉得心颤了颤，没记错的话，宋远章告诉过他，杨爷爷知道他对江惟的感情，证物之一就是画满江惟的速写本。
　　咽了咽口水，让发紧的喉间舒缓一点。
　　江惟动作珍重的拿出那两本速写本，指尖颤抖着抚摸过被保存得很好的本子。
　　边边角角有点皱了，原本铅白的颜色变成了旧旧的黄色。江惟捧起来仔细看，在封面的右下角看到一朵小花，看上去一株鸢尾，很漂亮。
　　这本本子不重，但江惟还是觉得太沉了，拉过旁边的椅子，放在上面，小心的掀开一页。
　　‘ 20＊＊.3.25，放学和哥哥一起回家，他给我买了冰淇淋，他笑起来真的好帅！’
　　‘4.17，午休偷偷跑到哥哥教室，他在睡觉。哥哥头发好软好香！’
　　……
　　‘8.30.爷爷给哥哥把脉，感觉哥哥越来越瘦了’
　　……
　　‘20＊＊.7.23，我不想你了’
　　‘7.24，早知道不删掉你了，我连你朋友圈都看不到。只能凭记忆画你了，不过哥哥还是很帅的’
　　……
　　果然。
　　江惟呼出一口气，揉了揉眼尾。两本画册，江惟把它藏到行李箱里，一切都做得悄无声息。
　　平复了下心情，江惟拿起了信。
　　回想杨爷爷给刘师兄他们发的邮件，用词之恳切，字数之庞大。江惟有点担心自己会泪崩，硬是拆的慢吞吞，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不过出乎所料，信封里只有一张纸，是一位良善一生的老人家对他的恳求：
　　小江你好，我是杨榕生。有幸与你做了十年邻居，这箱子里是我收拾出来的东西，想要赠与你，分别有三本与你病症相关的书，你可以自己翻翻看，注解和图例我都有补充。
　　那两本速写本，是远章所绘你们两人成长的点滴。作为长辈我不应该对你们指手画脚，但如果可以，我想请求你看一看，你会明白它存在的原因。知晓以后也不必为着什么恩情、感动之类的原因做出决定，我只是想让我那呆傻的孙子有机会告诉你他的情意，这是我的私心。
　　如果觉得不舒服，爷爷在这跟你道歉，原谅爷爷把他的本子抢走寄给你吧。也不要怪远章的心思，他原也没想过用这些心思影响你的。
　　你是个好孩子，爷爷对不起你。
　　珍重。
　　江惟受不了了，强忍着泪水和头疼把信塞到床垫下藏好，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