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塔山笔记》芥随江野

2、第二章 蓝星特别行动小队

　　晚霞奢侈地铺开大片猩红，落日的火烧云绚丽非凡，陈真长这么大都没见过比这更漂亮的天空，但此时他无心欣赏这样难得的自然美景。
　　陈真和祝小余看着刚才追击他们的那只巨型变异体踏着缓慢而沉重的步伐越过了他们，两人见状急忙向原来的避难所狂奔。一路上陈真都没有什么格外的感觉。或许是预测到伊恩大概的结局，也有可能是被吓傻了了还没有反应过来。
　　跑回去的这条路和他们来时的路程明明是一样的，可是陈真觉得跑回去真是太快了，一颗心脏在真正靠近旧战壕的时候才猛烈地跳动起来。
　　“陈真，觉不觉得伊恩还活着？”祝小余的胆子略微大一点，走在前头，“我好像没有看见他的尸体。”
　　“不过也有一种可能。”祝小余见陈真没有说话，于是继续道：“看着刚才变异体的那架势......被变异体吃了也有可能。”
　　不用祝小余说，其实陈真也知道伊恩活着的概率实在是太小了。蓝星上最弱的人形变异体的战斗力甚至比有些经验丰富的老兵还要强，更何况是在刚才的环境下。
　　“不管怎么样先找一圈再说。”陈真端起了枪，他吸了吸鼻子，还不等祝小余反应，便率先朝着避难所走去。他一面走，一面辨认地面上的残骸，有人的也有动物的，但是事情是刚发生不久的，如果有伊恩的残骸也应该是比较新鲜的。
　　“陈真你傻了啊，先把防护面罩戴上！”祝小余赶上他之后扯住了他。天苑星来蓝星的士兵的作战服都经过了特殊的处理，对病毒和细菌都有一定的抵抗作用。
　　陈真点了点头，手指点了点肩膀上的按钮，透明的面罩升起来包裹住了他的头。
　　他们向前再走了几步，突然，陈真觉得他踢到了什么东西。像是心灵感应一般，他低头一看，是一个头颅。
　　头颅看起来是因为撕裂被迫和躯干分离开的，血腥味道很重，陈真隔着面罩都能闻到。他蹲了下来，想把头颅翻个面确认一下身份，突然头颅像是有了自主的生命一般自动翻转了过来。陈真被吓了一跳，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陈真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抽搐了几下的头颅，看着那东西的正面是伊恩的脸没错，可是已经没有眼睛了，原本深邃的眼窝已经变成了两个流淌着黑色液体的空洞。那还是他认识的伊恩吗？
　　站在陈真身后的祝小余也傻愣住了，原本以为伊恩要么是一具尸体，要么根本找不到尸体，可是现在这副模样既不是人也不是碎渣，只有一种情况。
　　“妈的！小余，伊恩被感染了！”
　　祝小余拖起陈真，两人在伊恩的头颅暴起之前拔腿就跑。可是还没跑几步，祝小余就扯了扯挂在陈真胸前的枪带子。
　　“陈真，你给他放几枪，说不定他就死了。”
　　闻言，陈真像是不可置信一般转过头道：“你疯了？你要把伊恩杀了？”
　　“他已经不是伊恩了，陈真你不干就把枪给我！”
　　“祝小余！”陈真看着祝小余是下定了决心要把那颗头颅打爆，眼睛都红了。他死死把枪护在怀里，盯着祝小余的目光像是要凌迟他千万遍，“那是伊恩！我们的队长！变成了变异体也是我们的队长！”
　　“陈真你是真他妈的被冲昏了头！”祝小余又推了陈真一把，“我可没有你这样的道德感！”说着，掏出了一把手枪，准备朝着头颅开枪。
　　“你他妈的自己有枪怎么还问我！祝小余！！！别开枪！”
　　“你跑啊！傻子！”
　　“祝小余！”
　　伊恩的头颅，不，现在不只是一颗头颅了，也不知道这颗头是怎样做到的，原本已经和躯干分离的头颅现在又生出了新的血肉，这个人形的变异体正快速地朝他们跑来。像是看见了美味的食物，变异体以一种夸张的宽度张开了嘴，嘴角直直咧到了耳边。
　　砰砰砰————
　　祝小余朝它开了三枪，不等陈真反应过来便拉着他向前冲。
　　变异体在他们身后紧紧跟随，因为没有进食而发出了嘶吼。
　　这下祝小余倒是真的犯了难，原本他们躲避巨型的变异体，避难所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现在伊恩这种人形变异体体型小，避难所已经不能用了。
　　陈真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种情况，于是朝着祝小余喊：“小余，往地面上跑！”虽然地面上也会有变异体，但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把伊恩甩掉。
　　“前面有一个地面通道，我们往右边跑！”
　　变异体再次发出了嘶吼，陈真感觉他的距离离自己已经很近了，但通道就在前面————
　　“陈真！！！”
　　祝小余听见枪声，再次回头的时候看见陈真又跌坐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手臂。变异体已经倒地了，倒在了离陈真有一定距离的地方，连抽搐都不曾有。
　　陈真盯着自己正汩汩流着血的手臂，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它似乎要冲破胸腔，在空气中炸裂开。
　　被变异体撕咬之后的眩晕感在他反应过来之后如潮水般涌来，陈真感觉自己的视线在逐渐模糊，不知道是天空要逐渐暗下来了，还是他要死了。他被伊恩咬了一口，这个认知还不足以让他感到害怕，可是伊恩已经是变异体了，谁都知道，被变异体撕咬过后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救治，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腐烂的丧尸只需要不到一天的时间。
　　陈真在意识还清醒着前，他扭过头去找伊恩的尸体，却看见了一双黑色的战地靴。
　　黑色的战地靴......黑色的作战服......陈真已经没有办法动脑思考这是一群怎样的人了，他费力地抬起头，在血色的天幕下看见了一个挺拔的背影，那个人好像手里只拿了两柄短匕首。不远处有准备靠近的蠢蠢欲动的巨型变异体。那个人像是忽略了那个变异体巨大的身体和黑红色的，能与钢铁硬度相媲美的表皮，毫不犹豫地一跃而起，借助着变异体的尾巴顺利到达了它身体的顶端，而后————
　　双刀刺下，大过于那个男人身形几十倍的变异体倒地。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快速得只在眨眼间。陈真在燃尽的夕阳下看不真切他的脸，但是心脏回落，无处安放的慌乱终于被安全感代替。身边的同样穿着黑色特战服的人将他扶起，询问他是否还有别的伤口，陈真置若罔闻，只在昏迷前听见了从通讯器里传出的声音。
　　“蓝星特别行动小队，陆洵，目标清理完成。”

　　蓝星特别行动小队基地
　　“队长，你来了。”
　　“嗯。”陆洵短暂地点了一下头，直接调开了陈真的电子病历，悬浮的屏幕透出蓝光照映在他略有些冷冽的脸庞上，更显得他不太平易近人。
　　“这个陈真有点意思。”洛伊斯见陆洵在开始看陈真的档案之后便微微蹙起了眉头，不由得一笑，“我还是第一次见身体素质这么差的新兵，天苑星是没有男人了吗，居然派遣了义务兵来蓝星这边。”
　　“小心隔墙有耳。”陆洵没有正面回应她，可洛伊斯一听他这样说更加来劲了，“这个陈真我查过他的档案，父母都是天苑星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怎么会放陈真来蓝星？据我所知，陈真这个年纪的同辈人大多数不都依靠着父母逃避义务军......”
　　闻言，陆洵倒是抬起了头，他看着那个插着不少针头和仪器的年轻病人，眸子微眯，不知道是讽刺还是遗憾一般地道：“那就要问问他自己了。”

　　陈真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个梦，梦中是伊恩的笑脸，并不是那种灿烂的笑容，而是淡淡的，有些粗砺的微笑。伊恩在陈真的印象中并不是什么温柔的人，但是他很细致，也救过陈真很多次。陈真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是一个不算特别好相处的人，有着军人特有的冷硬和不善表达的刻板形象。在选择去救伊恩的时候，陈真也没有想那么多，只想着每一个来到蓝星的人，都想要回家。
　　伊恩突然变成了变异体，最后还被特战部队的人击毙了，梦的最后是伊恩睁着眼睛倒地的样子，黑色的血流淌了一地，陈真看着他死不瞑目的样子连自己手臂上的疼都忘记了，只有深刻的震撼和无力。
　　对啊，他忘记了，伊恩早就没有眼睛了，怎么会睁着眼睛离开世界呢？
　　————“不过他已经昏睡了三天了，如果还没有别的动静就要把他送回天苑星了。”
　　他......是指自己吗？陈真有些费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和打开的窗户，窗户外的阳光还算不错，照进房间里和些许灰尘形成了丁达尔效应。他想听清站在他病房里的人再说些什么，可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小了，他不太能听见。
　　“你们......”他刚一开口，就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闻言，那两个人立即转过头来看着他，一男一女都穿着黑色的作战服，看样子是那天救下他和祝小余的人们。
　　“醒了？”那个女人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点笑容，不过陈真觉得这份笑容并不直达眼底。
　　“谢谢你们......请问......”陈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咳嗽了起来，“我......我的朋友，不对......战友，他情况怎么样？”
　　“他没有受什么伤也没有感染，和其他被救的士兵都安排在基地休息的地方了，你不用担心。”
　　“那......”陈真犹豫了一下，但咬了咬牙还是继续问，“我的队长，就是伊恩，他......”
　　言罢，陈真感觉泪水又有点止不住了，可是在别人面前哭还是太丢脸了，陈真吸了吸鼻子，最终还是把泪水忍住了。
　　洛伊斯看着他的样子，了然地没有去看他，而是望着病房里的摆件道：“伊恩中士的遗体我们已经清理过了，也通知了天苑星总部，后续对家属的抚恤金和别的补偿也会尽快下发，你安心养病，不用担心。”
　　那么......伊恩作为变异体，他的遗体是怎样处理的呢？陈真原本还想问，可是听洛伊斯的口气，她并不是很想回答其他的，多余的问题。
　　突然，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那个男人开了口，陈真这才注意到了他。
　　“洛伊斯，你先出去，我有些事情需要询问他。”
　　洛伊斯并没有质疑，而是说了一句“队长那我先走了”，便推门而出。随着房门落锁，房间里又安静下来。陈真望着站在他床前的人，愣了一下，随后道：“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