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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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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辛德勒公司大楼的轮廓在月光下如同蛰伏的巨兽。
顶层,董事长办公室的灯光依旧亮着,托马斯·辛德勒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狂热。
他对“艾莉丝·蒙蒂耶”和“诸星大”提供的“合作意向”十分满意,尤其是对方对DNA追踪系统表现出的“浓厚兴趣”和“雄厚资金”背景。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那两位“投资人”的真正目标,从来就不是合作,而是摧毁和掠夺。
在组织提供的安全屋内,索泰尔纳和黑麦威士忌正对着从辛德勒公司核心服务器中悄无声息拷贝出的DNA追踪系统数据。
屏幕上,复杂的基因序列和算法不断滚动。
“很精密的系统。”降谷零(波本)的声音通过加密通讯传来,他正在远程提供技术支持,
“尤其是其跨数据库模糊匹配和亲缘关系推测算法,效率远超当前公共安全系统。如果被组织掌握并扩充数据库……”
后果不堪设想。这意味着组织可以通过极其微小的样本,甚至远亲的DNA,就能高效地锁定目标。对折笠祐羽这种身份敏感、且拥有特殊遗传标志的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不能让它完整地落入组织手中。”索笠祐羽的声音冰冷,蜜糖色的眼眸中寒光闪烁,“尤其是针对‘拉撒路’相关基因序列的识别模块,必须彻底瘫痪。”
“同意。”赤井秀一站在她身后,墨绿色的眼眸扫过屏幕上的代码,“但改动不能太明显,需要看起来像系统本身的固有缺陷或兼容性问题,避免引起琴酒的怀疑。”
“交给我。”降谷零在频道那头回应,指尖在键盘上飞快跳动,“我可以编写一个隐藏的木马程序,嵌入其核心匹配算法层。它不会影响系统正常功能,但一旦试图比对特定几组‘特殊’基因序列——比如我们预设的、与艾莲娜小姐和‘拉撒路’项目相关的特征序列——匹配进程就会陷入逻辑死循环,并返回‘无匹配结果’或毫无意义的乱码。”
“需要多久?”折笠祐羽问。
“二十分钟。另外,我会额外添加一个后门,方便我们以后必要时彻底瘫痪或劫持这个系统。”
“很好。”折笠祐羽点头,目光转向另一块屏幕,上面显示着泽田弘树房间的监控画面——当然是他们入侵后看到的循环播放的假画面。真正的弘树,正按照计划,紧张地准备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降谷零成功将伪装好的“缺陷”植入了DNA追踪系统的核心。
与此同时,泽田弘树也完成了他的任务。他利用自己对辛德勒公司网络的绝对掌控权限,精心编制了一套完美的数据幽灵轨迹,掩盖了索泰尔纳和黑麦窃取数据的痕迹,并准备好了那个将引爆一切的“炸弹”——
一封定时发送的邮件,收件人是他养父托马斯·辛德勒,内容则是那个关于“开膛手杰克”后裔的秘密,以及托马斯如何利用公司资源试图掩盖这一切的证据。发送时间,设定在他“死亡”后的第二天。
这是他的复仇,也是他切断所有退路的决绝。
一切准备就绪。
行动之夜。
泽田弘树站在自己研发室的窗边,看着楼下如同玩具车般的灯火,手心全是冷汗。
他的心脏跳得飞快,既有对自由的渴望,也有对未知的恐惧,更多的,是对接下来要上演的“戏码”的紧张。
通讯耳麦里传来索泰尔纳冷静的声音:“弘树,记住流程。药物生效很快,你会暂时失去意识,体征会微弱到仪器难以检测,看起来与死亡无异。我们会处理好后续。信任我们。”
“我……我明白。”弘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他拿起桌上那杯清水,将索泰尔纳给他的那颗看似普通的白色小药丸放了进去。
药丸迅速溶解,无色无味。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养父冰冷的脸,闪过无数个被代码囚禁的日夜,最终定格在索泰尔纳那双承诺给他新生活的蜜糖色眼眸上。
不再犹豫。
他举起水杯,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几乎是立刻,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视野迅速变得模糊,身体的力量被快速抽离。他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意识沉入黑暗之前,仿佛听到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
几分钟后,尖锐的火警警报声响彻辛德勒公司大楼。
“顶楼!研发区起火!”保安的惊呼和对讲机的嘈杂声混成一片。
人群慌乱地疏散。
混乱中,穿着消防服、戴着呼吸面具的索泰尔纳和黑麦威士忌如同鬼魅般逆着人流,迅速进入了泽田弘树的研发室。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烟味——是他们提前放置的微型烟雾弹制造的效果。
泽田弘树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呼吸和心跳几乎无法察觉,完美地模拟出死亡状态。旁边是一个被打翻的、看起来像是加热装置短路起火的实验设备。
黑麦迅速检查了一下弘树的情况,对着索泰尔纳点了点头。
索泰尔纳立刻对着通讯器低声道:“Bourbon。”
“监控已循环,安保系统干扰持续中,你们有最多五分钟。”降谷零的声音传来。
“足够。”
索泰尔纳和黑麦动作迅速地将弘树抬上担架,用防火毯盖好,然后快速向外撤离。他们混在真正的消防员中,利用混乱和降谷零制造的电子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弘树运出了大楼,送进了一辆早已准备好的、伪装成救护车的车辆里。
车辆迅速驶离现场,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天,各大媒体都报道了这起悲剧:天才少年泽田弘树,因实验事故不幸丧生,尸体已在火灾中严重损毁,难以辨认。其养父托马斯·辛德勒对此表示“悲痛万分”。
而真正的泽田弘树,已经在折笠祐羽和赤井秀一的护送下,踏上了前往一个绝对安全之地的旅程。他将获得新的身份,新的生活。
至于那封定时邮件,果然在第二天准时发到了托马斯·辛德勒的邮箱,并在网络上引发了轩然大波。
辛德勒公司股价暴跌,托马斯·辛德勒本人也陷入了巨大的丑闻和调查之中,焦头烂额,根本无暇再去深究养子的“死亡”真相。
组织这边。
琴酒收到了索泰尔纳和黑麦威士忌的任务报告。
报告称:已成功接触并评估DNA追踪系统,获取部分核心数据样本。但目标人物泽田弘树意外身亡,系统部分核心模块在其私人服务器中因火灾损毁,无法完整获取。
经测试,获取的系统样本存在某些未知缺陷,在进行特定深度比对时会出现异常,其实际应用价值可能低于预期。
报告后面附上了降谷零精心处理过的、看似完整实则被动了手脚的数据样本,以及几张火灾现场的照片和新闻剪报。
伏特加看着报告,嘟囔了一句:“可惜了,那个天才小子死了。不然把他弄来组织,说不定能弄出更有趣的东西。”
琴酒冰冷的目光扫过报告,重点落在了“系统存在缺陷”、“特定比对异常”以及“价值低于预期”这几个关键词上。他冷哼一声,似乎对技术的兴趣远不如对任务完成度的关注。
“任务完成即可。系统的价值,交给技术部门那些废物去头疼吧。”他将报告扔到一边,不再关注。
在他看来,一个死掉的天才和一个有缺陷的系统,并不值得投入更多精力。索泰尔纳和黑麦成功拿到了“样本”,并且处理干净了手尾,这就足够了。
至此,一场精心策划的“偷天换日”,在组织的眼皮底下,悄然完成。
......
晨光透过“天空工作室”二楼休息室的窗帘缝隙,温柔地洒在泽田弘树的眼睑上。他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陌生的天花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安心的甜香,而不是记忆中实验室冰冷的金属和消毒水气味。身体陷在柔软的床铺里,温暖而舒适。
他愣了几秒,才猛地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那杯水,强烈的眩晕,以及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期待与恐惧。
他……真的离开了那个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坐起身,打量着这个房间。布置简洁而温馨,原木色的家具,柔软的织物,墙上挂着几幅色彩明亮的抽象画。一切都和他过去那个布满精密仪器、只有代码光屏为伴的房间截然不同。
就在这时,楼下隐约传来孩子们清脆的嬉笑声和奔跑的脚步声,充满了活力。
弘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轻轻掀开被子,赤着脚,像一只警惕的小猫,悄无声息地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
外面的声音更清晰了。有孩子在大声喊着“玲子阿姨!”,有碗碟轻碰的声响,还有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回应着什么。
是……孤儿院?那位艾莉丝小姐真的把他带到了她说过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轻轻拧动了门把手。
门开了一条缝。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条干净的走廊,然后,几乎是同时,几双圆溜溜、充满好奇的大眼睛猛地出现在门缝外,齐齐地盯着他!
“啊!”弘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关上门。
但门已经被一只小手抵住了。
“你是谁呀?”一个扎着羊角辫、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率先开口,声音奶声奶气的,眼睛里全是单纯的好奇,“你为什么在澄江姐姐的房间里睡觉?”
“你是新来的孩子吗?”另一个稍大一点的男孩挤过来问,他缺了一颗门牙,说话有点漏风。
“你的头发好黑哦!”又一个孩子评论道。
瞬间,小小的门缝被好几个小脑袋挤满了,孩子们叽叽喳喳地问着问题,像一群好奇的小麻雀,把弘树彻底包围了。
弘树僵在原地,脸颊瞬间变得通红,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习惯了面对冰冷的屏幕和复杂的代码,却从未应对过如此直接、鲜活又充满生命力的“围攻”。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些陌生的同龄人。
“好了好了,孩子们,不要吓到新朋友。”
一个温柔的声音及时解围。雨宫玲子系着围裙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无奈又慈爱的笑容。她轻轻拍了拍孩子们的小脑袋,让他们稍微后退一些,然后看向门内窘迫得快要缩成一团的弘树,眼神更加柔和了。
“睡得好吗,弘树?”她自然地叫出他的名字,语气就像在问候一个早已熟悉的孩子,“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下来一起吃?今天有玲子阿姨特制的蜂蜜松饼哦。”
孩子们一听“蜂蜜松饼”,立刻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大半。
弘树看着雨宫玲子温暖的笑容,又看了看那些虽然还在好奇打量他、但明显没有恶意的孩子们,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他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好。”
他跟着雨宫玲子和孩子们走下楼梯。孩子们像一群快乐的小尾巴,跟在他身边,虽然不再七嘴八舌地追问,但还是时不时地偷偷看他一眼,小声交换着“他好安静啊”“他好像有点害羞”之类的评价。
一楼甜品店还没有开始营业,但阳光已经洒满了整个空间。几张桌子被拼在一起,上面摆着牛奶、果汁和一摞金灿灿、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松饼。
白鸟澄江正端着最后一盘松饼从厨房走出来,看到他们,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早上好,弘树。看来你已经认识一些新朋友了?”
他知道,白鸟小姐就是那个带他离开的艾莉丝小姐,给他假死药时,她向他解释过。
弘树的脸又红了一下,小声回道:“早上好,白鸟小姐。”
“叫澄江姐姐就好啦!”旁边那个缺门牙的男孩大声纠正他,“白鸟小姐听起来好奇怪!”
其他孩子也跟着附和:“对啊对啊!澄江姐姐!”
弘树有些无措地看向白鸟澄江。
白鸟澄江笑着将松饼放在桌上,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面向所有好奇的孩子们,声音清晰而温柔:
“大家,安静一下。澄江姐姐和玲子阿姨要宣布一件事情。”
孩子们立刻安静下来,睁大眼睛看着她们。
雨宫玲子也走了过来,和白鸟澄江站在一起,她的手自然地搭在弘树的另一边肩膀上,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
“从今天起,”白鸟澄江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孩子的脸庞,最后落在弘树身上,声音充满了肯定,“泽田弘树,就是我们家‘向日葵孤儿院’的新成员了。他以后会和大家一起生活,一起学习,一起玩。大家要好好相处,互相照顾,好吗?”
雨宫玲子也微笑着补充道:“弘树刚来,可能还有些害羞,对环境也不熟悉。你们这些哥哥姐姐,要带头欢迎他,帮助他,知道吗?”
孩子们愣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更加热烈的反应。
“好耶!有新朋友了!”
“欢迎你,弘树!”
“你几岁了?我七岁了!”
“你会玩捉鬼游戏吗?”
“松饼要趁热吃才好吃!快过来!”
孩子们的欢迎简单而直接,充满了纯粹的善意。他们立刻围了上来,不再是刚才那种好奇的“围观”,而是真正试图接纳他成为团体一员的热情。
弘树被这突如其来的、汹涌的善意弄得眼眶有些发热。他看着眼前一张张灿烂的笑脸,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话语,过去那些被孤立、被利用、被恐惧充斥的记忆,仿佛在这一刻被温暖的阳光悄然驱散了一些。
他抬起头,看向身边的白鸟澄江和雨宫玲子。她们也正微笑着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鼓励和支持。
他知道,这条逃离过去、通往新生活的路,或许并不会一帆风顺,未来或许还有挑战和适应。
但至少此刻,在这个充满甜香和阳光的“天空”下,在这些纯粹的热情包围中,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
他真的自由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克服着害羞,对着周围的新朋友们,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却无比真诚的、小小的笑容。
“……谢谢大家。我……我叫泽田弘树,请多指教。”
他的声音依旧不大,却清晰地落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晨光正好,照亮了孩子们欢快的笑脸,也照亮了弘树眼中重新燃起的、名为希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