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0、合作 ...
-
随着她的承认,仿佛某种禁制被触发。
那枚黑色的四芒星印记,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她苍白的皮肤下灼灼燃烧,边缘甚至蔓延出细微的、蛛网般的黑色纹路,散发出一种不祥的、仿佛来自深渊的热度。
“呃——!”
剧烈的、仿佛灵魂被灼烧的痛楚让她猛地蜷缩起来,手指下意识地抠住沙发面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她死死咬住下唇,试图将那痛苦的呻吟咽回去,但额角瞬间渗出的冷汗和骤然紊乱的呼吸却暴露了一切。
降谷零所有汹涌的质问和怒火,在看到她那骤然痛苦蜷缩的身影、以及那明显比在警校时期回退了不少,却仍在狰狞蔓延的黑色印记时,如同被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冻结、消散,只剩下冰冷的恐惧和尖锐的刺痛。
他猛地愣住了。
那印记仿佛活了过来,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蚕食着她的生命。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他的脑海,让他瞬间如坠冰窟——
他的逼问,他的试探,他执意要撕开她伪装的举动……他成功了,但这份“成功”,似乎也成了加速那黑色印记蔓延、加速她走向死亡的催化剂。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他的心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剧痛和前所未有的恐慌。
“……Shiro?”
他之前所有强硬的、带着怒意的姿态瞬间崩塌,声音不由自主地放得极轻、极柔,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下意识地上前,几乎是单膝跪倒在沙发前,试图靠近她,紫灰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真正的、毫不掩饰的担忧和恐惧。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因痛苦而紧绷的肩膀,却又在即将碰到时猛地顿住,仿佛怕自己的触碰会给她带来更多的痛苦。
“你……你怎么样?那个印记……”
他的声音干涩,目光死死盯着她那不断蔓延的黑色纹路,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它怎么会……是因为我……?”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自我怀疑和巨大的懊悔。
折笠祐羽艰难地调整着呼吸,试图压下那阵几乎要让她晕厥的剧痛。她抬起另一只手,虚弱地摆了摆,示意他不要靠近。
“……不全是。”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剧烈的喘息,“只是……‘承认’本身……就会触发‘修正’的反噬……”
她闭上眼,缓了几秒,才继续艰难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力气:
“你只是……提前了……这个过程而已……”
这句话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彻底将降谷零钉在了原地。
提前了这个过程……
所以,无论如何,只要她的身份被确认,只要她“存在”的秘密被揭开,这致命的倒计时就会加速?
而他,成了那个亲手按下快进键的人。
巨大的无力和懊悔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看着眼前蜷缩着、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她,再想到自己刚才那副兴师问罪的姿态,只觉得无比讽刺和……痛苦。
他缓缓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握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安全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折笠祐羽压抑而痛苦的喘息声。
那黑色的纹路在蔓延到一定程度后,似乎终于停止了扩张,但那不祥的幽暗色泽和散发出的微弱热度,依旧昭示着它存在的威胁。
折笠祐羽的颤抖渐渐平复了一些,但脸色依旧苍白如纸,额发被冷汗浸湿,黏在皮肤上,显得格外脆弱。
降谷零依旧半跪在她面前,低着头,金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只有紧绷的下颌线和紧握的拳头,泄露着他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
良久,他才缓慢地抬起头,紫灰色的眼眸中风暴已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背负了千斤重担的疲惫和……一种重新凝聚起来的、更加复杂的决心。
他看着眼前虚弱不堪的折笠祐羽,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告诉我,Shiro。”
“告诉我该怎么做。”
“不是以波本的身份,也不是以警察厅公安的身份。”
“告诉我,作为降谷零……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阻止这个该死的东西?”
他半跪在那里,紫灰色的双眼凝视着她,整个人像一座濒临崩溃却又强行凝聚的雕塑,等待着她的答案。
折笠祐羽艰难地喘息着,那阵撕裂灵魂般的剧痛似乎稍有缓和,但黑色印记带来的灼热感和深入骨髓的虚弱依旧清晰。她看着降谷零眼中那几乎要溢出的痛苦和自我谴责,翡翠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避开他灼热的视线,目光落在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声音依旧虚弱,却多了一丝认命般的平静:
“……没办法阻止的,Zero。”她第一次,在这个安全屋里,用回了那个熟悉的称呼,声音轻得像叹息,“‘修正’…一旦开始,就无法逆转。它最终会吞噬掉所有‘不应存在’的变量。”
她顿了顿,似乎积蓄着力气,然后缓缓抬起眼,看向他,眼神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坦诚:
“有一件事,我从未告诉过你,Zero。”她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像冰锥一样刺入他的心脏,
“即使死亡,我的再生能力…依然会奏效。这意味着,我可以…死亡无数次,再无数次地…重新活过来。”
降谷零的瞳孔骤然收缩,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这超越常理、近乎诅咒的真相,依旧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震撼与寒意。
永生不死,这听起来像是恩赐,此刻却更像是最恶毒的刑罚。
“第一,是物理层面的绝对湮灭。”
她叙述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明天的天气,内容却血腥得让人窒息,
“比如,处于爆炸的核心。极高的温度和冲击波会瞬间将我…气化。尤其是大脑…”她
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嘴角扯出一个极其苦涩微弱的弧度,
“我的再生,存在致命的缺陷。它无法完美复刻最复杂的器官。如果大脑受损过于严重…即使身体本能地尝试修复,最终活下来的,也只是一具没有意识、没有灵魂的…空壳。一堆仅存基础生命体征的有机物。”
这个冷酷到极致的认知,让降谷零的脸色瞬间变得比她这个正在陈述自己死法的人还要苍白。他几乎能想象出那副可怕的景象。
“所以,”她总结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诡异的冷静,“一枪爆头,对我而言,是绝对致命的。”
“第二,”她继续道,声音压得更低,仿佛触及了更深的禁忌,“就是来自‘天使’的直接攻击。”
她看到降谷零眼中一闪而过的困惑,轻声解释。
“‘天使’…是‘修正’的化身,是我一直在对抗的东西。它们的力量…蕴含着某种超越现世规则的可怕力量,所造成的伤害,我的身体无法抵抗,也无法愈合。”
她看着他眼中翻腾的惊涛骇浪,那里面有恐惧,有难以置信,更有一种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痛苦。她缓缓地、无力地摇了摇头。
“至于这个标记…”她的指尖轻轻抚过脖颈上那狰狞蔓延的黑色纹路,那里正散发着不祥的微热,“它本身就是‘修正’的体现,是我生命倒计时的可视化。清除它…等同于直接对抗整个世界的底层规则。”
她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绝望的目光,说出了最终那个残酷的选项:
“就我所知,或许只有一种方式能真正‘清除’它——通过一次彻底的‘死亡’,结束这场因果清算。但代价是…我必须彻底抛弃当前的一切,身份、过往、人际关系…所有的一切。就像真的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一样。”
“就像我做过的那样。”
“否则…”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丝淡淡的嘲弄,“‘修正’便会如影随形…”
她拉开了衣领,那蔓延的黑色印记若隐若现,如同活物般盘踞在她苍白的皮肤上。
折笠祐羽看着降谷零眼中翻涌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痛苦风暴,那里面有震惊,有恐惧,有愤怒,但更多的是无边无际的、深可见骨的懊悔和绝望。
她沉默了几秒,翡翠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疲惫,有释然,还有一丝……深藏的歉意。
她微微偏过头,避开他那过于灼痛的目光,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却带着千钧重量:
“……对不起,Zero。”
这句道歉来得突然,却又理所当然。
“为我的‘死亡’,为我选择用那种方式离开……把你,把大家都蒙在鼓里。”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抵着冰凉的沙发面料。
“我知道……那很残忍。看着同伴……以那种方式死在眼前,却无能为力……”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带着虚弱的气音,却异常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安全屋里。
“但我没有……更好的选择。那是唯一能……彻底斩断过去,让我能潜入这里,并且……最大限度保护你们不被‘修正’波及的方法。”
她抬起眼,重新看向他,眼神里是褪去所有伪装后,赤裸裸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悲凉的温柔。
“利用你的痛苦和仇恨……我很抱歉。但如果重来一次……我大概……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降谷零猛地闭上了眼睛,喉结剧烈地滚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哽在那里,让他无法呼吸,也无法言语。
所有的愤怒、所有的质问,在她这句轻飘飘的道歉和她此刻脆弱不堪的模样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甚至……可笑。
他才是那个将她逼至如此境地的人。他才是那个……亲手加速了她死亡进程的混蛋。
巨大的无力感和自我厌恶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甚至不敢再看她,不敢再看她脖子上那因为他而加速蔓延的、如同诅咒般的印记。
他缓缓低下头,额头几乎要抵在冰冷的沙发边缘,金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脸上所有崩溃的表情。只有紧绷到极致的肩膀和微微颤抖的脊背,泄露着他内心正承受着何等剧烈的煎熬。
“……该道歉的人……是我。”
他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沙哑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压抑不住的哽咽。
“是我……逼你……”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每一个字都像刀片一样割着他的喉咙。
他想起自己刚才那副步步紧逼、甚至带着一丝得意和报复快意的试探姿态,想起自己用沾着卸妆膏的手指强行擦拭她伪装的举动……他以为自己在揭开真相,实则是在将她推向地狱。
他才是那个……最不可饶恕的人。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坐在角落的黑麦威士忌——赤井秀一,缓缓站起了身。
赤井秀一的动作打破了安全屋内几乎凝成实质的绝望。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迈开长腿,步伐沉稳地走向厨房区域。
他的身影在冷白的灯光下拉得很长,带着一种与此刻激烈情绪格格不入的冷静。
他拿起烧水壶,接水,打开开关。一系列动作流畅而平静,仿佛只是在进行一项日常琐事,与身后那几乎要压垮两人的沉重氛围毫无关联。
水壶开始发出轻微的嗡鸣,逐渐加热。
赤井秀一这才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操作台,双臂环抱在胸前。墨绿色的眼眸如同深潭,平静地扫过沙发上虚弱蜷缩的折笠祐羽,又落在几乎被懊悔淹没、低垂着头的降谷零身上。
他的目光没有评判,没有愤怒,甚至没有过多的惊讶,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种……属于年长者的、令人窒息的平静。
水烧开了,尖锐的鸣笛声划破了寂静。
赤井秀一像是没听见,任由那声音响了几秒,才不紧不慢地伸手关掉了开关。
嗡鸣声戛然而止,安全屋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开水在壶中翻滚的细微余响。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所有混乱情绪的穿透力:
“所以,”他的目光落在降谷零紧绷的脊背上,“这就是你坚持要撕开伪装的结果,Bourbon?”
他的语气很平淡,甚至没有多少责问的意味,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这平淡的话语,却像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降谷零的心上。
降谷零的肩胛骨猛地收缩了一下,头垂得更低,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赤井秀一的目光又转向折笠祐羽,看着她脖颈上那狰狞的印记和苍白的脸色,墨绿色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而你,”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就打算这样道歉,然后等着那个所谓的‘修正’把你彻底带走?甚至已经为自己选好了……那么多种死法?”
他的话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残酷,剥开了所有软弱的表象,直指核心。
折笠祐羽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翡翠绿的眸子看向他,里面带着一丝被戳破的狼狈和茫然。
赤井秀一没有等待他们的回答。他放下手臂,站直身体,朝着两人走去。
他在沙发前停下,高大的身影投下阴影,将两人都笼罩其中。他没有看降谷零,而是向折笠祐羽伸出了一只手。
手掌宽大,指节分明,带着常年握枪留下的薄茧,稳定地悬在半空,既不是怜悯的施舍,也不是强硬的命令,只是一个简单而清晰的姿态。
“起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既然‘死亡’对你而言不是终点。”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她:
“那就别像个等待判决的囚徒一样瘫在这里。”
“你的能力,你的知识,你付出的所有这些代价……不是为了让你在今天,在这个安全屋里,向某个被真相冲昏头脑的蠢货道歉,然后认命地走向终结的。”
他的话冰冷而直接,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激励。
折笠祐羽怔怔地看着他伸出的手,又抬眼看向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绿色眼睛。那里面没有同情,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绝对的冷静和对现状的清晰认知。
一种奇异的、微弱的力量,似乎顺着那只悬停的手,缓缓注入她几乎被痛苦和绝望掏空的身体。
赤井秀一的目光终于转向依旧低着头的降谷零,语气依旧平稳,却多了一层深意:
“还有你,Bourbon。”
“如果懊悔和自我谴责有用,你现在最该做的不是跪在这里,而是出去对着墙壁把自己撞晕。”
“你弄哭了她,加速了她的死亡进程——这很糟糕,糟糕透顶。”
他毫不留情地陈述着事实,每一个字都像鞭子一样抽打在降谷零的心上。
“但然后呢?”他话锋一转,墨绿色的眼眸锐利如刀,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跪着,直到看着她死在你面前,好让你的愧疚感达到顶峰,成为你余生都无法摆脱的梦魇?”
“还是说,”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意味,“你更想做点实际的事情,来弥补你这份……迟来的、并且造成了更坏后果的关心?”
降谷零猛地抬起头,紫灰色的眼眸中充满了血丝和剧烈的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强行从泥沼中拽出的、混杂着不甘和一丝微弱希冀的挣扎。
赤井秀一收回了手,重新插回裤袋里,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折笠祐羽身上。
“告诉我,Sauternes。”他用回了她的代号,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或者,折笠祐羽。”
“除了等待死亡和彻底消失,关于那个‘修正’,关于那些‘天使’,还有什么是我们……是我和他,”他看了一眼降谷零,“现在能做的?”
“任何事都可以。”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坚定和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仿佛只要她给出一个方向,无论多么荒谬艰难,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执行。
他没有沉浸在情绪风暴里,而是以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性,将焦点从无用的懊悔和绝望,强行拉回到了最实际的问题上——
现在,该怎么办?
这份超乎常人的冷静和掌控力,如同一根坚实的锚,瞬间定住了安全屋内几乎要失控的一切。
折笠祐羽看着赤井秀一,看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信任。
良久,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终于从那几乎要将她溺毙的冰冷绝望中,抓住了一丝微弱的浮木。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试图靠自己的力量坐直身体。
降谷零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扶她,却在碰到她之前,被她一个轻微摇头的动作制止了。
她看着赤井秀一,翡翠绿的眸子里,那死寂的灰烬中,似乎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火星。
“战斗,收集数据。”
“我可以带你们进入因果世界,去见那些所谓的天使,你们会拥有难以用物理法则形容的武器......我需要更多,关于天使的知识,对于祂们,还有很多未解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