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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坦白 ...


  •   折笠祐羽的意识在混沌中沉浮,她感觉自己正漂浮在一片漆黑的海洋里。没有光,只有沉重的虚无包裹着她纤瘦的身躯,像一具浸满水的棺木,缓缓下沉。

      “你做到了。”

      空灵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像一滴墨落入清水,缓缓晕染开来。

      折笠祐羽半阖绿眸,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她的声音比菱更加冰冷。

      “是啊,这次成功了,所以?代价是?”

      “你很敏锐。”菱仿佛叹息般轻声道,虚幻的身影在空间中若隐若现,紫罗兰色的双眸凝视着她。“你每次斩断因果,都会给你自身引来更多的业力。”

      “你本该是不受这个世界约束的特殊之人,”菱的声音像一根细线,缠绕着她的神经,“但现在的你,身上缠上了特殊的因果。”

      “换句话说——‘修正’会愈演愈烈。”菱冰冷的手指划过祐羽脖颈间浮现出的黑色四芒星印记,那印记在女孩瓷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目,“当这个标记蔓延到心脏时——”

      “我就会迎来和我母亲一样的结局?”折笠祐羽打断她。

      菱沉默了一瞬,而后轻轻点头。

      “你可以通过死亡结束这场因果清算,但与此同时,你必须抛弃当前的身份和人际关系。”

      “就像真的死掉了一般。”

      “否则‘修正’便会如影随形。”

      祐羽的指尖攥紧了。

      黑暗开始褪去,现实的轮廓渐渐浮现。

      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层透明的薄膜,黏在鼻腔深处挥之不去。惨白的顶灯在凌晨五点依然亮着,在走廊地砖上投下细长的、囚笼般的阴影。

      护士站的电子钟发出规律的滴答声,与心电监护仪的机械音微妙地错开半拍。

      折笠祐羽是在一阵尖锐的耳鸣中醒来的。

      睫毛像被胶水黏住般沉重,她挣扎了两次才睁开眼。视野里先是一片模糊的雪白,而后渐渐凝成具体的事物——

      泛黄的天花板。
      剥落的墙皮。
      输液架上悬挂的透明药袋。
      一根细长的软管连接着她的手臂,冰凉的液体正缓慢地渗入血管。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关节像是生锈的齿轮,每挪动一寸都伴随着酸涩的疼痛。喉咙干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吞咽时带起一阵刺痛。

      “醒了?”

      沙哑稚嫩的男声从左侧传来,祐羽艰难地偏过头,看到诸伏景光蜷缩在陪护椅上,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外套着皱巴巴的校服外套,柔顺的黑发凌乱地翘着。

      他手里还捏着一本翻到一半的《基础医学》,眼下挂着两片浓重的青黑,像只疲惫的幼猫。

      窗外,东京的黎明正渗进百叶窗的缝隙。

      景光伸手按下呼叫铃,塑料按钮发出清脆的“咔嗒”声。走廊立刻传来护士鞋跟敲击地砖的响动,由远及近,像某种倒计时。

      “你昏迷了三天。”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碎什么,“我和零...还有工藤先生他们,每天都会来,今早刚被有希子小姐拽回去,但我想不久后他们又会来的。”

      折笠祐羽想说话,却只发出一声气音。景光立刻托起她的后颈,将吸管杯凑到她唇边。

      温水浸润喉咙的瞬间,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水珠溅在蓝白格子的被单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慢点。”景光用袖口擦掉她下巴的水渍,指节不经意蹭过她的脸颊,“医生说你的体温一度飙到41.2度,高烧不退,如果再烧下去...”

      “但就在今天早上,体温突然就恢复了。医生说,就像奇迹一样。”

      景光湛蓝色的猫眼平淡地看着祐羽,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清秀的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没有再说什么,但折笠祐羽知道,他在等她一个解释。

      折笠祐羽的指尖微微蜷缩,她盯着被单上晕开的水痕。

      “如果不是因为共感,你甚至不会让我知道,是吗?”景光执着地说道。

      “......”

      “......”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折笠祐羽的指尖在被单上收紧,布料在她掌心皱成一团。

      她抬起眼,对上诸伏景光的目光——那双湛蓝的猫眼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

      “景光。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可我已经知道了。”诸伏景光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硬,“我在昏迷中看到了一些东西......那个白色的机械,那些扭曲的空间,还有——”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基础医学》的书脊。

      “——斩断因果时,你身体承受的痛苦。”

      折笠祐羽的呼吸微微一滞。

      【菱,解释。】

      【这是共感的附加作用,至少它为你增加了一个同伴,不是吗?】

      【你故意的是吗?】

      菱不说话了。

      “...你看到了多少?”祐羽低声道。

      “足够让我明白,你一直在替别人承受什么。”景光的嗓音微微发紧,“祐羽,我不是需要被保护的弱者,我不想被你排除在外,一味地接受你的保护。”

      “明明你就是个孩子。”

      “那你呢?”

      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窗外,晨光渐渐明亮,百叶窗的缝隙间透进细碎的金线,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最终,折笠祐羽轻轻叹了口气。

      “好。”她抬起眼,绿眸里终于褪去那层习惯性的伪装,露出一种近乎疲惫的坦诚,“等工藤先生来了,我会告诉你们一切。”

      “但有一点——”她的声音低下去,近乎呢喃,“知道真相的人,也会被‘修正’盯上。”

      诸伏景光静静地看着她,忽然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温热,指尖却有些凉,像是刚刚从冷水中抽出来。

      “那就一起面对。”他说。

      折笠祐羽的睫毛颤了颤,最终没有挣开。

      ......

      工藤优作是在上午十点抵达医院的。

      他穿着深蓝色的制服外套,手里拎着一袋水果,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探病家属。

      “看来恢复得不错。”他微笑着将水果放在床头柜上,语气轻松得仿佛他们只是在讨论天气,“体温稳定了?”

      “嗯。”折笠祐羽疲惫地点点头,没有多言。她的黑发凌乱地散在枕上,衬得脸色越发苍白,只有那双翡翠般的眸子依然明亮。

      工藤优作的目光在病房内扫了一圈,最终落在景光身上。

      “诸伏景光。”景光站起身,礼貌地伸出手,“祐羽的同学。”

      工藤优作弯腰与他握了握手,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原来如此。”

      他没有多问,想必根据那天的反应,多少都推理出来了。

      “工藤先生。”祐羽直截了当地开口,“我有事要和您谈。当然,您也可以拒绝。”

      工藤优作微微挑眉,目光在她和景光之间转了一圈,最终笑着点了点头。

      他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十指交叉抵在下颌。

      “我洗耳恭听。”

      折笠祐羽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她讲述了《命运手册》的来历,母亲折笠有里枝的作为,以及自己作为“因果之外的存在”的特殊性。

      但是隐藏了自己死而复生,特殊的恢复治愈能力以及黑色组织的部分。

      她提到了“天使”的本质——维护命运轨迹的清除程序,以及每一次斩断因果后,“修正”对她的反噬。

      最后,她抬起手,轻轻扯开病号服的领口,露出颈部那个若隐若现的黑色四芒星印记。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印记边缘,绿眸显得漠然。指腹下的肌肤异常冰冷,与周围温热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修正’的标记。”折笠祐羽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当它蔓延到心脏时,我就会像我母亲一样……迎来器官衰竭的结局。”

      病房里一片死寂。

      工藤优作的眉头微微蹙起,镜片后的目光深沉如海。

      而景光——

      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指尖死死攥着床单,指节泛出青白的颜色。

      “……有办法阻止吗?”他低声问,嗓音沙哑。

      祐羽沉默了一瞬。

      “或许有吧。”最终,她只是这样回答。

      病房内的空气凝固了数秒。

      工藤优作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的光遮住了他的眼神。他的指尖轻轻敲击着膝盖,像是在整理思绪。

      “所以,你每次‘改变命运’,都会加速这个印记的蔓延?”工藤优作的目光落在少女的脖颈处。

      折笠祐羽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锁骨,那里隐约可见黑色的纹路。“就像高利贷,利滚利。”她轻笑一声,眼底却毫无笑意。

      “那如果……你不再干涉因果呢?”

      祐羽的绿宝石般的眸子微微眯起,像是听到了一个荒谬的假设。

      “工藤先生,您觉得可能吗?”

      她轻轻抬起手,轻叩窗玻璃,清脆的声响惊飞了停在窗台上的白鸽。

      ——窗外,一个护士正推着轮椅上的老人缓缓走过。老人的手腕上缠绕着若隐若现的红色丝线,那是“死亡”的征兆。

      “您看得到吗?那些因果线。”

      工藤优作摇头。

      “但您能推理出来,对吧?”祐羽的声音带着一丝讽刺,“这个世界上每分每秒都有人在死去,而我能看到哪些是可以被改变的。”

      “如果我不去干涉,他们就会按照‘命运’的安排死去。”

      景光垂眸,低声道。

      “所以……那天在片场,你救下了那个妆造师?”

      “嗯。”祐羽点头,微笑道,“她本该被久间千映杀死,但现在,她们的因果被改写了。”

      “代价呢?”景光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祐羽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拉高了衣领,遮住了那个印记。

      “诸伏君,你似乎……也能感知到一些异常?”优作适时转移话题。

      “疼痛,窒息感,有时候是灼烧感。”景光的目光始终没离开祐羽,“就像有根无形的脐带把我们连在一起。”

      “共感?”工藤优作感兴趣地挑眉,“是某种精神链接?”

      “差不多。”祐羽简短地解释,“景光和我之间有特殊的联系,他能分担我的部分痛苦。”

      “但那天……你切断了它。”景光的眼神锐利起来,“为什么?”

      “因为没必要让你承受更多。”祐羽移开视线,“这是我的战斗。”

      “可你明明说过——”

      “我说过什么?”祐羽突然打断他,绿眸冷冽,“让你别当警察?让你远离危险?那些话你听进去了吗?”

      景光僵住了。

      工藤优作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轻轻咳嗽一声,适时介入。

      “所以,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祐羽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天使’不会就此罢休,下一次的‘修正’只会更猛烈。”

      “我必须增强自己的力量,找到对抗规则的方法。而突破口...说不定就在你身上,工藤先生。”

      工藤优作微微一愣:“我?”

      “你是世界支柱,‘天使’无法攻击你。”祐羽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这意味着,你可能是‘因果’系统的一部分。”

      “换句话说——你可能知道‘天使’的弱点。”

      工藤优作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有趣。”他轻声道,“所以,你是想让我帮你研究‘天使’?”

      “是的。”祐羽点头,“而我可以用‘命运手册’的力量,帮你看到一些……未来的片段。”

      “比如?”

      “比如你未来的儿子。”祐羽的嘴角微微上扬,“他会成为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呢。”

      工藤优作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等等,在那之前我想问...和我生下儿子的对象是?”

      折笠祐羽露出了无语的表情,仿佛把“这都不知道?”写在了脸上。

      “不,不会是,我猜的那样吧。”

      工藤优作难得地露出了这个年纪的男生该有的羞涩感,向祐羽确认道。

      “上周来剧组探班时,您偷偷把她掉落的发卡藏进了口袋对吧?”折笠祐羽眯眼促狭道。

      “这个不用特意说出来!”向来从容的小说家此时耳尖都红透了,却还是控制不住笑意。

      景光望着突然幼稚起来的两人,紧绷的肩膀终于稍稍放松。阳光穿过祐羽的发梢,在她脖颈的印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这些标记,究竟会给她带来怎样的变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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