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星系有颗草莓》》涵haha喵

13、第13章

　　便利店仓库的暖黄灯火和窗外的疏星，仿佛为周屿和林湛筑起了一道抵御外界风雨的屏障。但屏障之外，现实的齿轮依旧在冰冷转动。

　　期末考试的阴影，如同夏日午后不断积聚的乌云，沉沉地压了下来。对周屿来说，这不再是一场无关痛痒的“挂科仪式”，而是张老师划下的红线，是证明他“养人”能力的关键一战，更是……不能辜负林湛那份沉甸甸信任的背水之战。

　　天台的辅导强度陡然升级。夕阳不再是浪漫的背景板，而是争分夺秒的计时器。周屿眼底的乌青快赶上林湛了，他像一块被强行摁进知识海洋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那些曾被他视为天书的符号和公式。草稿纸上的“草莓点”越来越多，有时是坐标点，有时是函数图像上的标记，有时甚至是他解不出题时烦躁的涂鸦。

　　“周屿，集中！”林湛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笔尖敲在周屿又一次走神盯着云彩的草稿纸上，“这套模拟卷选择题必须对一半以上，不然今晚别想睡觉！”

　　“知道了知道了！林扒皮！”周屿哀嚎一声，抓狂地挠着头发，把本就乱糟糟的脑袋揉成了鸡窝。他强迫自己把目光从窗外自由飞翔的麻雀身上撕下来，重新聚焦到那该死的三角函数上。为了及格，为了张老师可能减轻的处分，张老师还在争取，但态度明显缓和，更为了林湛那句“我信他”，他拼了！

　　胖子、猴子和小辣椒成了后勤保障队。胖子负责从食堂偷渡加餐的肉包子（贿赂管理员大叔），猴子负责打探各科重点和老师出题癖好（爬教务处窗户），小辣椒则成了兼职心理辅导员兼笔记整理员（主要是帮周屿把林湛的笔记翻译成人话）。

　　“屿哥，加油！过了这关，学神就是你的了！”猴子挤眉弄眼地塞给周屿一瓶冰镇汽水。
　　“滚！老子是为了知识！”周屿嘴硬，耳朵却可疑地红了，接过汽水咕咚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感觉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点。
　　林湛在一旁安静地整理错题本，闻言只是睫毛微颤，指尖在颈间的糖棍吊坠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没有反驳。

　　——

　　然而，学业压力之外，另一个阴影悄然浮现——钱。

　　周屿便利店的工资，加上他偷偷多接的几个晚班，应付两人的基本伙食和仓库那点象征性的租金尚可。但当林湛的校服衬衫洗得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当周屿那双旧球鞋鞋底开胶到快分家，当他们需要买新的习题集和考试用具时，捉襟见肘的窘迫便赤裸裸地摆在了面前。

　　“喂，老赵，”周屿趁着店里没客人，凑到胖老板跟前，脸上堆起讨好的笑，“你看……下个月排班，能不能多给我排几个通宵？夜班补贴高！”

　　老赵正对着账本发愁，闻言抬头，看着周屿明显睡眠不足的黑眼圈，叹了口气：“小周啊，不是我不帮你。最近生意淡，通宵班本来就少。再说，你这小身板，白天上学晚上通宵，还要不要命了？你那小同学……能同意？”

　　周屿的笑容僵了一下，回头瞥了一眼虚掩的仓库门。林湛肯定听到了。他烦躁地抓抓头发：“哎呀，我扛得住！你就说行不行吧？”

　　老赵摇摇头：“再看看吧。倒是你，这鞋……”他指了指周屿脚上那双快散架的球鞋，“找个时间换了，别摔着。”

　　周屿低头看了看自己张着嘴的鞋，嘿嘿干笑两声：“没事，结实着呢！”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回到仓库，林湛正坐在垫子上，面前摊开一本物理书，但目光却没聚焦在书上。他看着周屿进来，视线落在他那双破鞋上，又很快移开，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书页。

　　“老赵没答应？”林湛的声音很轻。

　　“啊？哦，他说再看看。”周屿故作轻松地摆摆手，一屁股坐在林湛旁边，“没事！等考完试，老子去工地搬两天砖！那来钱快！”他试图用豪言壮语驱散沉闷的空气。

　　林湛没说话，只是沉默着。仓库里只有小台灯电流的微弱滋滋声。过了一会儿，他放下书，从书包的夹层里，拿出一个薄薄的、有些旧的真皮钱夹。这是他离开家时，唯一带出来的、属于“过去”的东西。

　　他打开钱夹，里面没有多少现金，只有几张零散的纸币。他沉默地抽出里面唯一一张银行卡——一张额度不高的附属卡，林家给他的所谓“零用钱”卡。他很久没用过了。

　　“这个……”林湛把卡递到周屿面前，声音艰涩，“里面……可能还有点钱。密码是我生日。” 他报了一串数字。

　　周屿愣住了，看着那张闪着冷光的银行卡，像看着一块烫手的烙铁。他猛地摇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不要！老子说了养你！用你的钱算什么本事？！” 他感觉自尊心被狠狠戳了一下。

　　“不是‘养’，”林湛看着他激烈的反应，耐心地解释，声音依旧很轻，“是……分担。” 他顿了顿，补充道，“买习题集，也要钱。我的那份，我自己出。”

　　“分担”两个字，像羽毛轻轻拂过周屿炸起的毛。他瞪着林湛，看着他平静却坚持的眼神，看着他颈间那根简陋的糖棍吊坠，心里那股别扭的劲慢慢泄了下去。是啊，林湛不是他的附属品，他们是在一起……生活。生活，需要分担。

　　周屿别扭地别开脸，嘟囔着：“……那……那行吧。算我借你的！等老子以后发达了还你！利息按……按草莓糖算！”

　　林湛看着他通红的耳朵，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轻轻“嗯”了一声，把卡塞进了周屿的手心。指尖相触的瞬间，带着微凉的银行卡和对方温热的皮肤，让两人都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

　　——

　　期末考试终于在一片兵荒马乱中来临又结束。

　　最后一门数学考完，周屿几乎是虚脱地走出考场。他脑子里乱糟糟的，那些函数、图形、公式搅成一团浆糊，只记得自己好像把能填的空都填满了，选择题也蒙了不少“C”。

　　“屿哥！怎么样？草莓点保佑你没？”猴子第一个冲上来。
　　“老大！最后那道大题你做了吗？我连题目都没看懂！”胖子哀嚎。
　　小辣椒则看向随后走出来的林湛。林湛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对着她微微摇了摇头，示意现在别问。

　　周屿烦躁地抓了抓考成鸡窝的头发：“别问了！听天由命！老子尽力了！” 他嘴上这么说，眼神却忍不住瞟向林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林湛走到他身边，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根草莓棒棒糖，剥开糖纸，递到他嘴边。

　　周屿看着那颗粉色的糖，又看看林湛平静的眼睛，心里的焦躁莫名地平息了一些。他张嘴把糖叼了过去，熟悉的清凉甜味在舌尖弥漫开，像一剂强心针。

　　“走吧，”林湛的声音很轻，“回仓库。”

　　等待成绩的日子比考试还难熬。周屿在便利店干活都心不在焉，打碎了一个杯子，算错了两笔账，被老赵念叨了好几句。林湛虽然表面平静，看书时翻页的频率却明显变快，指尖在糖棍吊坠上摩挲的时间也更长了。

　　终于，成绩公布的时刻到了。

　　张老师站在讲台上，手里拿着成绩单，目光复杂地扫过坐在后排、身体绷得像张弓的周屿，和旁边看似平静、但桌下手指紧握的林湛。

　　“这次期末考试，整体难度适中，但个别科目……”张老师开始按学号念名字和成绩。

　　教室里一片寂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心跳声。周屿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手心全是汗。

　　“……周屿。”
　　张老师的声音顿了顿。

　　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有好奇，有看好戏，也有胖子猴子小辣椒的紧张注视。

　　周屿猛地闭上眼睛，不敢看。

　　“语文，68；英语，61；物理，45；化学，42……” 张老师的声音平稳地报着，每报一科，周屿的心就往下沉一分。完了完了……还是老样子……
　　“……数学，”张老师的声音再次停顿，这一次，似乎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数学，71分。”

　　71分？
　　数学？
　　71？！

　　周屿猛地睁开眼，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他数学？！及格了？！还超了一分？！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卧槽？！周屿数学及格了？！”
　　“71？抄的吧？”
　　“学神坐他旁边呢……”

　　胖子猴子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小辣椒也捂住了嘴，眼睛亮晶晶的。

　　周屿彻底傻了，他呆呆地转头看向林湛，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林湛的嘴角，在他呆滞的注视下，缓缓地、清晰地、绽放出一个前所未有的、如同冰雪初融、春花绽放般的笑容！那笑容点亮了他整张清冷的脸，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欣慰和……骄傲？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周屿，轻轻点了点头。

　　“安静！”张老师敲了敲讲台，压下喧哗，他的目光落在周屿身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震惊、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周屿同学，数学成绩进步显著。希望你能……保持。”

　　周屿根本没听清张老师后面说了什么。巨大的狂喜像海啸般淹没了他！及格了！他真的及格了！没给林湛丢脸！他做到了！

　　他猛地站起身，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像一阵风似的冲出教室！他要立刻！马上！告诉全世界！告诉仓库的暖灯！告诉便利店的星光！

　　林湛看着周屿狂奔而去的背影，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有些同手同脚的滑稽姿势，嘴角的笑意更深，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低头，指尖轻轻拂过颈间的糖棍吊坠。

　　草莓味的胜利。

　　——

　　傍晚的便利店仓库，暖黄的灯光下洋溢着一种近乎狂欢的气氛。

　　“71分！屿哥牛逼！”胖子举着一瓶偷渡来的可乐，激动地大喊。
　　“老大！你创造了七班历史！”猴子拿着手机疯狂拍照，要记录下这历史性时刻。
　　小辣椒则把一份手绘的、画满了“草莓点”和“71”的“荣誉证书”拍在周屿怀里：“恭喜周屿同学，荣获‘草莓战神’称号！”

　　周屿被朋友们围着，脸上是傻乎乎却无比灿烂的笑容，他手里还捏着那张写着“71”的数学卷子，像捏着无价之宝。

　　林湛安静地坐在角落的垫子上，看着被簇拥的、笑得像个大男孩的周屿，暖黄的灯光在他眼底跳跃。他拿出手机，对着那张卷子，还有卷子旁边周屿傻笑的脸，拍了一张照片。照片的角落，正好能看见他颈间那根小小的草莓糖棍吊坠。

　　夜深了，朋友们闹够了，终于被周屿以“影响学神休息”为由轰走了。仓库里恢复了宁静，只剩下两人和那盏温暖的小灯。

　　周屿还沉浸在巨大的兴奋中，毫无睡意。他盘腿坐在林湛对面，拿着那张卷子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喋喋不休：
　　“你看这道选择题！我蒙的C！居然对了！运气真好！”
　　“还有这题！你讲过的那个模型！我居然记得！”
　　“林大学神！你真是我的福星！再生父母！……”

　　林湛只是含笑看着他，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春水。他拿出今天特意留下的一根草莓棒棒糖，剥开糖纸。

　　“奖励。”他把糖递到周屿唇边。

　　周屿嘿嘿笑着，张嘴去叼。就在他的嘴唇即将碰到糖果的瞬间，林湛的手却微微往后撤了一点。

　　周屿叼了个空，疑惑地抬头：“嗯？”

　　灯光下，林湛的脸颊泛起一层极淡的红晕，他清澈的眼底映着周屿傻乎乎的样子，也映着暖黄的光晕。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轻得像耳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周屿。”
　　“嗯？”
　　“这次……换一种奖励。”

　　在周屿茫然的目光中，林湛没有把糖塞进他嘴里。他倾身向前，带着草莓糖清甜的香气，一个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的吻，落在了周屿因为惊讶而微张的、还带着傻笑的唇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温软的触感一触即分，带着草莓糖的甜味和少年身上干净的气息。周屿彻底石化了，眼睛瞪得溜圆，大脑一片空白，只有被吻过的那一小块皮肤像着了火一样滚烫。

　　林湛飞快地退开，长长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耳根红得滴血。他把那颗剥好的草莓糖塞进周屿僵住的手里，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羞赧和柔软：
　　“给你的……草莓糖。”

　　说完，他像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背过身躺下，用毯子把自己连头蒙住，只露出一小撮黑发和红透的耳尖。

　　仓库里一片死寂。
　　只有小台灯发出微弱的滋滋电流声。
　　周屿僵硬地坐在原地，手里攥着那颗糖，指尖还残留着对方唇瓣的柔软触感。他呆呆地看着蒙着毯子、缩成一团的林湛，又抬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仿佛还在燃烧的唇角。

　　草莓味的……
　　吻？

　　轰——！
　　迟来的、巨大的狂喜和羞涩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将他整个人吞没！脸烫得能煎鸡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比得知数学及格时还要猛烈一百倍！

　　他猛地扑到垫子上，隔着毯子紧紧抱住那个鸵鸟一样的人形，声音因为激动和害羞而变调，带着傻气和不容置疑的霸道：
　　“林湛！你……你亲都亲了！这颗糖……不！你以后所有的草莓糖！都是老子的了！听见没有？！”

　　毯子下面的人形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但周屿能感觉到，怀里僵硬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地、无声地软化。

　　暖黄的灯光下，那颗被周屿攥在手心的草莓糖，似乎也染上了不一样的光泽。仓库里弥漫的，不再是旧纸箱的味道，而是浓得化不开的、带着悸动甜香的草莓气息，和两颗年轻心脏同频共振的轰鸣。

　　窗外，星光依旧。而仓库里的星光，落在了少年的唇角，也落进了彼此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