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9天 ...
-
礼拜一，路特在菲奥娜的监督之下万分不情愿地收拾好了一切然后前去学校。
一路上他磨磨蹭蹭，不是把婴儿车里面小宝宝的奶嘴给摘掉，就是把路边正在睡觉的一团小狗狗给弄醒。
大清早，街道上顿时乱成一团，来往马车的哒哒声，婴儿的哭啼声，小狗的汪汪声，路过的人愁眉苦脸，仿佛在听世界上最为聒噪的噪音。
然而始作俑者看到人类满脸烦躁的样子，听到他们内心咒骂不停的声音，心情却美丽极了。
路特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晃晃悠悠地朝他所在班级的教室走去。
一见大门敞开着，他也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逆着光，路特没有看清讲台上人的面容，只低声含糊了一句：“老师好。”
耶昂看了他一眼，轻推了下自己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右手边倒数第二排有空位，请这位同学自我介绍完了下去坐好。”
路特对这声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他同台上的人对上了视线，咬牙切齿地说了句：“好的呢，老师。”
“大家好，我叫路特。是一名具有特殊能力的人类，也是耶昂老师的——弟弟。”
路特一边说一边注意着耶昂的反应，见他抿了下唇，像是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路特顿时真心实意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夕瞳坐在下面，看着自称是人类的新同学，一头纯正的黑色微卷短发，同班上那位神秘美丽的东方女同学的黑长直发颜色类似，红宝石一般的红瞳望向你的时候莫名透露出一股引诱的意味。他的皮肤白皙，笑容张扬，少年感十足。
夕瞳笑着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有些口渴了呢。
她的同桌薇薇安好奇道：“耶昂老师是天使，他的弟弟为什么会是人类呀。”
夕瞳捏上她的脸，软乎乎的：“弟弟，可能是天使同人类生下的孩子吧。然后人类特征远高于天使特征，就成人类了。”
薇薇安被夕瞳的动作弄得小脸通红，又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对了，他不是说自己具有特殊能力么，应该就是部分天使的能力。”见自己一番毫无根据的胡说八道，薇薇安竟然深信不疑，夕瞳又继续补充道。
耶昂掠过路特的脑袋，见台下一阵骚动，于是开口提醒：“同学们，请保持安静。”
“让我们大家一起欢迎新同学的加入。”耶昂的话音落下，教室里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其中大部分的掌声都来自人类，只有极少部分会来自其他种族。
特殊学校，顾名思义里面的学生都是非普通人类的个体，包括异能觉醒的人类，例如猎魔人，血猎等；也包括非人类，像耶昂的天使，或者其他的恶魔，血族，狼人等。
在这里面虽然种族矛盾和冲突极其严重，但不同种族的老师也会对学生们严加看管，并施以强制性的管控。所以尽管学生内心有不满，但在学校和老师等多方面的共同作用之下，里面的同学倒也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
路特朝耶昂所说的位置走去。
同桌是位深蓝色短发的人类男性，略微朝路特点了下头算作是招呼。
路特却笑了一下——对方身上的气息，他可是很不喜欢呢。
对方见路特给予了回应之后又立即朝最前面的耶昂望去，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崇拜与敬爱。
路特撇了下嘴，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后趴在桌面上开始呼呼大睡。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请新来的同学在这里填写好自己的一些个人信息及喜好。”
路特的同桌是班长，下课后，他把自己所管理的班级同学资料表递给路特，叫他大致阅览一下其他同学的信息，再把自己的相关信息也填好。
另有一位银白色长发的男生，也是几天前才转来的，于是班长也给了他一份资料表填写。
希修站在末卡维的座位旁边看着他动笔，只见对方动作十分随意，先在种族那里圈了个人类，后又在附注那里写了个血猎。
“宗教信仰：无？”
希修是猎魔人，就他所知的猎魔人和血猎基本上都是信仰基督的，包括他自己。于是看见末卡维写了个“无”，他不由自主地念出了声。
末卡维冷漠地抬头：“你管我？只要我愿意，我还可以是撒旦教中的一员。”
希修身为猎魔人，自身最痛恨的便是恶魔。听到末卡维这样说，他冷冷道：“异教徒。”
此话一出，班上其他的一些同学便坐不住了。
路特走到末卡维的身边，与希修对立：“啧，你们人类可真是傲慢啊。”
希修反问路特：“你难道不是人类？”
末卡维对希修笑了一下：“班长大人，看来并不是所有的人类都像你这般没有自知之明呢。”
路特笑着点头，还颇为认同地拍了拍末卡维的肩膀。末卡维扔开路特的手，后者一副全然不介意的神情。
夕瞳走到希修的身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她声音甜美，意有所指道：“啧，末卡维，其他人我不知道，但你——的的确确是个异教徒啊。班长他实话实说而已，你生什么气呢？”
末卡维看见她像见了仇人一样瞬间站起身，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憎恨：“你又高高在上了？‘黑暗之手’而已。”
夕瞳迎面走上前，薇薇安伸手去拉她的手腕，但没有拉住，她朝他一字一句道：“末卡维，你想死吗？”
气氛一时之间剑拔弩张，一个班大致形成了两个阵营，一方以希修为首，身后多是信仰基督的人类，还有和夕瞳一样的血族；另一方以末卡维为首，包括路特和另外一些信仰撒旦的恶魔和与血族敌对的狼人。
另有少数一些中立的同学，事不关己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热闹。
“你们在做什么？”
耶昂的声音突然不合时宜地响起，打断了这一群少男少女。
他走进人堆，环视了一圈，从中挑出几个关键的领头人物：“希修、夕瞳、路特、末卡维，你们四个现在跟我去教室外面。”
“怎么回事？”耶昂轻微地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严肃。
路特抢先答道：“班长说我们是异教徒。”
耶昂看了他一眼，又转头望向希修：“修，告诉老师，是这样吗？”
路特的脸色登时不太好看，他默不作声地盯着耶昂冰蓝的眼睛。
被自己最喜欢最崇拜的老师点名提问，希修只得诚实点头：“是。”
夕瞳摸着自己裙角的花边，歪着头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脸：“我觉得班长说得没错啊。”
随即她又挑衅似地将目光落到末卡维的脸上，对方那如雕刻般五官分明的英俊脸庞上是明晃晃的厌恶。
夕瞳继续说着：“耶昂老师是知道的，末卡维他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信仰基督都于情于理吧。”
由于学校性质特殊的缘故，耶昂从教以来面临的同学之间的争吵大大小小接连不断，基本上三天一小吵七天一大打。
果不其然没安稳几天，今天又吵起来了，还是班长和新同学。
耶昂伸出手来捏了下自己的眉上骨，白瓷一般的手背上青筋格外明晰。
八只眼睛齐刷刷地注视着他，终于耶昂开口：“夕瞳，宗教信仰是他人的自由，除天使之外的其他任何种族都有不信仰基督的权利。”
“哪怕是你们血族。”他说。
耶昂话音刚落，路特就拍手笑了起来：“我觉得耶昂老师说的很对。
就像我，身为人类，但却信仰撒旦。耶昂老师也无话可说吧？”
耶昂睨了他一眼，不理。这只魔王装人类还装上瘾了。
“同学之间要相互友爱，不要因为一些观念上的不合而去不停争吵。
种族间的仇恨永无止境，人与人间的真情却难能可贵。等你们在今后相处的日子中慢慢了解了对方之后，可能还会为今时今日所说的话而感到后悔。”
都是老生常谈的话了，但无论耶昂说多少遍，这群年轻气盛的孩子们也听不进去。
“好了，回教室里面去吧孩子们。希望大家都能静下来，心平气和地再好好想一想。”
傍晚，放学铃声准时响起。
同学们陆陆续续收拾好东西，或是回家或是回宿舍，或是三两结伴或是一人独行。
夕瞳已经提前整理好了书包，于是她凑到路特的身边：“新同学。”
“有事？”路特也收拾好了东西，他随意地将校服外套往肩上一披，目不转睛地望着夕瞳。
夕瞳是纯血族，身份尊贵，能力高强，背后是整个魔宴同盟。她的眼睛泛着紫光，一头蔷薇色的卷发披在背后，如海藻般肆意。平平无奇的校服裙穿在她身上竟然变得好看了起来。
她甜甜地笑着，却不怀好意：“咱们学校后山的禁地，你想不想去看看？”
路特勾了下唇，扬声道：“好啊。”
俩人一拍即合，绕着操场经过图书馆，沿着一条小路穿过后面的一大片山林。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幢外表看上去略显古老和陈旧的阁楼面前。原本纯白的外墙被褪上了黑色，脚下的藤蔓沿着墙檐不断地在攀走，布满了阁楼的外墙，却唯独绕过了那些窗户，从远处看起来就像是无数只张开的眼睛。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红的紫的霞光映在阁楼的背面愈发显得整座阁楼阴森瘆人。
有风从俩人后背掠过，山林陡然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夕瞳率先开口：“就是这里。”
路特走近几步，低下头伸手拨开门把手上面的深色藤蔓，又朝里面推了推门：“能进。”
夕瞳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白光，她不紧不慢地跟在路特的身后，沉默地盯着他的背影，就像是在看着天真无邪的猎物毫无察觉地，这样一步一步走入自己布下的陷阱当中。
阁楼里面很暗，外面的光被阻隔在最边上的房间内部，走廊幽深，仿佛没有尽头。路特伸出手用火焰点燃了两边的壁烛，一瞬间橙红色的烛光照亮了整条走廊。
夕瞳略有些意外地瞟了路特一眼，只当他的特殊能力就是操纵火焰。
这点烛火也让俩人看清楚了阁楼里面的构造。总共有三层，走廊是环形的，中间空了出来，里面立着许许多多或高或矮形态各异的石像。
除此之外他们还注意到，有一本巨大无比的书悬浮在半空中。
“预言书？”路特不确定道。
夕瞳不知何时站在了路特的身后，两人的身体挨得很近，几乎贴着。
她睁大双眼盯着对方雪白的脖颈舔了舔唇，随即露出了自己的虎牙。
她的动作迅速，伸出利爪，眼看着就要朝路特的脖子咬下去——却被路特重重的一巴掌拍开了脑袋。
“啊——”夕瞳吃痛叫出了声。
路特哈哈大笑：“勒森小姐，下次挑选猎物记得提前认清楚对方是谁。”
“我管你是谁。”
夕瞳被路特一巴掌打的嗡嗡的，她随即召唤出凶器，鬼灯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座阁楼。
路特也不是光动口不动手的，他闭上眼，召唤出了几个恶魔朝夕瞳的身边围了过去。
就在这时，阁楼中央那本漂浮着的书突然摊开且发出了声音——
“注意，注意，新的魔王已经诞生。”
夕瞳凝神：“魔王？”
路特闻言，风度翩翩地朝她行了个绅士礼：“正是在下。”
夕瞳手执鬼灯，躲过了那几只恶魔的攻击，又开口嘲讽：“我说呢，平白无故信仰撒旦，原来是你父亲。”
路特站在一旁倚着一尊半身石像，摊开双手，不置可否。
夕瞳同那几只恶魔纠缠在一堆，余光却注意到了在一旁看戏的路特，身后巨大石像的眼睛竟然变成了红色，静静地焕发出诡谲的光芒，同耶昂那对红宝石般的瞳孔相差无几。
她忍不住问道：“你背后那是什么东西？”
路特好笑地转过身：“勒森小姐带自己的猎物来这里，难道还允许其他猎人的在场？”
然而在同那双红色眼睛对视之后，路特的话锋直直一转：“石像鬼。”
暮色四合，夜晚降临。
这尊两层楼高的石像，身上的石块开始一点一点褪去，最终化出了魔鬼的身形。
宽大的黑色羽翼向两边张开，双眼放出红光，压迫感十足。
对方先是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似是感受到了路特的存在，不敢再轻举妄动。
路特召回了缠在夕瞳身边的恶魔们，便没了其他的动作。
夕瞳陡然放松下来，又忍不住开口嘲讽道：“你不是魔王吗？怎么操纵不了它们。”它们指的是石像鬼。
“勒森小姐。我现在附身在人类身上，这具人类身体一无是处，承受不了我全部的力量，我能有什么办法。”路特无所谓道。
夕瞳思考了一下，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毕竟人类嘛，最为弱小，可以理解。
所幸那石像鬼认得路特，不敢靠近他们二人。于是俩人又继续在阁楼里面探索。
夕瞳原本的打算，便是把这位被她看上的新同学带到这偏僻无人的学校禁地，然后任由自己尽情享用。
谁知道对方竟然是个披着人畜无害皮囊的新任魔王。
夕瞳切了一声。对于人类，夕瞳喜欢得很，但对于恶魔，她可是敬谢不敏了。
接下来的时间，夕瞳便老老实实认认真真地在查看这幢被学校设立为禁地的阁楼。
借着壁烛，他们沿着走廊缓慢地挪步。一二层的布局是一样的，房间小且多，一扇接连一扇的门都被上了锁。
两人都懒得开门，于是上了三楼。三楼是一层环绕着的藏书楼，书架上边罗列的都是些古老的魔法书，路特翻都懒得翻，夕瞳对此也不感兴趣。
他们面面相觑，什么禁地，也不过如此嘛。
唯一引起两人注意的则是他们头顶上的壁画，色彩斑斓，线条流畅。
他们同时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派古典神圣而又宏伟壮观的场景。
周边全都是不同体像的天使，大大小小，神态各异，羽翼或收或张，光环或明或暗，成百上千都面朝着、簇拥着正中央一白一红的两个形象。
白色的那个身着白色长袍，金色的长发在空中飘扬，面容被圣光隐去，看上去一片模糊；红色的那个仿若一团正在燃烧着的火焰，两只宽大的羽翼红得发黑，整个躯体都被掩盖在了那对翅膀之下。
他们的身后是一条圣光普照的大道，通向一扇金碧辉煌、隐现在云端的高门。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9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