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鬼录》枕鹤听潮

33、第 33 章

　　“嗡————！！！”
　　尖锐到足以撕裂灵魂的蜂鸣声，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持续不断地、疯狂地钻凿着谢沉璧的颅骨。每一次声波的震荡，都让她眼前炸开一片猩红的血雾，耳孔里仿佛有粘稠的液体在渗出。眩晕、恶心、剧烈的头痛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着她濒临崩溃的神经。每一次向前爬行，都像在滚烫的刀山上挪动，全身的伤口在声波的共振下剧烈抽痛，后背的烂肉草粉灼烧感混合着崩裂的剧痛，如同地狱的业火在焚烧。
　　但她还在爬！
　　牙齿深深嵌入下唇，鲜血混着汗水、污泥滴落在冰冷的管道壁上。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沉沉浮浮，只剩下一个被蜂鸣声反复捶打、却愈发清晰的冰冷念头：向前！靠近那盏灯！靠近影蚀为他准备的坟墓！
　　瘸狼那张扭曲的鼠道图，如同烙印般刻在混乱的脑海里。核心舱…核心舱就在前方！那是蜂鸣声试图驱赶她去的方向，也是地图上唯一标注了“安全通道”终点的区域！陷阱？绝境？无所谓！她只需要一个出口！一个能让她暂时摆脱这恐怖声波、让她喘息、让她挥出复仇之刃的地方！
　　“哐当！”
　　身体猛地从狭窄管道的尽头坠落！
　　没有预想中的坚硬地面，而是重重砸进一片冰冷、粘稠、散发着浓烈机油和铁锈腥臭的积水里！污水瞬间灌入口鼻，呛得她几乎窒息！
　　蜂鸣声在管道外陡然减弱，虽然余音仍在脑中嗡嗡作响，但那种直刺灵魂的剧痛终于缓解了一丝。
　　谢沉璧挣扎着从污水中抬起头，剧烈地咳嗽着，吐出腥臭的污水。她抹了一把脸，甩掉遮挡视线的污物，然后，她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巨大的空间！比想象中更加庞大、更加震撼！
　　这里显然是废船坞真正的“心脏”，一艘早已被拆解、遗弃的巨型货轮的核心引擎舱。穹顶高耸，隐没在浓重的黑暗里，只有几缕惨淡的、不知从何处缝隙透进来的微光，勾勒出钢铁巨兽残骸那狰狞而宏伟的轮廓。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引擎缸体如同被斩首的史前巨兽，沉默地矗立在空间的中央，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油污和藤壶般的锈迹。粗大如巨蟒的管道扭曲断裂，从天花板上垂落，如同怪物的触手。地面上是没及小腿的冰冷污水，水面上漂浮着油污、垃圾和不知名的腐烂残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机油、腐烂物以及…一种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类似高压电流的“滋滋”声。
　　这里，就是瘸狼地图上的“核心舱”！影蚀“点灯”仪式的下方！
　　巨大的空间一片死寂，只有污水滴落的“滴答”声和她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但这死寂中，却蕴含着比蜂鸣声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气息。谢沉璧背靠着冰冷湿滑的锈蚀管道壁，石匕紧握在手中，沾满污血的身体紧绷如弓弦，浑浊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一寸寸扫过这片巨大的钢铁坟场。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引擎缸体后方，那片被巨大阴影笼罩的区域。那里，一个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橘黄色光点，在黑暗中轻轻摇曳着。
　　灯！
　　就是那盏灯！
　　瘸狼说过，“点灯”是给死人照路的！百晓生的赌约是让她“爬过去”！影蚀的陷阱就在那里！
　　谢沉璧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猎物终于嗅到了猎人的气息！那盏灯，就是坐标！就是目标！
　　她深吸一口冰冷腥臭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她没有立刻冲向那点光亮。影蚀的“毒牙”绝不会让她轻易靠近！蜂鸣声消失了，但驱赶她的意图如此明显，这里必然有更致命的埋伏！
　　她如同融入阴影的壁虎，紧贴着巨大引擎的冰冷外壳，在没膝的污水中，极其缓慢、极其谨慎地向着光亮的方向挪动。每一步都轻如鸿毛，踩在淤泥和水中的杂物上，极力不发出任何声响。石匕的尖端划破水面，留下微不可察的涟漪。
　　距离那点橘黄的光亮越来越近。她看清了，那似乎是一盏极其简陋的油灯，被放置在一个锈蚀的铁桶上。微弱的光晕只能照亮周围一小片污浊的水面，更衬托出周围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钢铁巨兽尸骸的恐怖压迫感。
　　就在她距离油灯大约还有二十步，身体正经过一个被巨大断裂管道形成的阴影夹角时——
　　异变陡生！
　　“嘶嘎——！！！”
　　一声非人的、饱含着无尽痛苦与狂暴的嘶吼，如同炸雷般在巨大的引擎舱中轰然爆响！这声音比之前遇到的变异鼠群更加凄厉、更加巨大，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疯狂和毁灭欲！
　　声音的来源，赫然就在她正前方的阴影深处，那盏油灯的后方！
　　伴随着嘶吼，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阴影猛地从那片黑暗中站了起来！
　　那是一只…老鼠？！
　　不！那更像是一座由腐烂血肉、扭曲骨骼和病态增生堆积而成的恐怖肉山！
　　它的体型堪比一头成年的公牛！覆盖全身的不是皮毛，而是一块块流着脓血、粘连着肮脏油污和锈屑的、如同铠甲般的溃烂硬皮！硬皮缝隙间，可以看到疯狂蠕动的暗红色肌肉和森白的骨刺！最恐怖的是它的头颅——那已经不能称之为鼠头，更像是一个畸形的肿瘤！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流淌着黄绿色脓液的深洞，一张裂开到耳根的巨口里，布满了交错纵横、如同鲨鱼般的惨白利齿！最骇人的是，它的背部高高隆起，形成一根根巨大、扭曲、如同攻城锤般的惨白骨刺！骨刺尖端闪烁着幽暗的、不祥的绿光，显然带有剧毒！
　　变异鼠王！这片地下鼠径的绝对霸主！被废船坞最核心的污染和辐射滋养出的终极怪物！
　　它显然被油灯的光亮和谢沉璧身上浓烈的血腥味彻底激怒了！那对流淌脓液的深洞“望”向谢沉璧的方向，发出一声更加狂暴的咆哮！巨大的身体猛地启动，如同失控的攻城战车，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气势，踏碎污浊的水面，朝着谢沉璧藏身的管道夹角猛冲过来！每一步都地动山摇，污水飞溅，锈蚀的金属碎片被它庞大的身躯撞得四处崩飞！
　　致命的威胁！而且是纯粹的、碾压性的物理力量！
　　谢沉璧瞳孔缩成了针尖！心脏几乎停止跳动！面对这种怪物，她手中的石匕渺小得可笑！
　　不能硬抗！必须躲开！
　　求生的本能让她在千钧一发之际做出了反应！她不是后退，而是猛地向前一扑，身体紧贴着冰冷湿滑的管道内壁，险之又险地擦着鼠王冲锋带起的腥风，滚入了管道夹角更深处的阴影中！
　　“轰隆！！！”
　　鼠王那布满骨刺的恐怖后背，狠狠撞在了谢沉璧刚才藏身的巨大断裂管道上！那根需要数人合抱的粗大金属管道，竟然被撞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向内凹陷了一大块！锈蚀的碎片如同炮弹般四射！
　　好险！
　　谢沉璧惊魂未定，后背紧贴着冰冷湿滑的管道壁，剧烈喘息。鼠王一击落空，更加狂怒！它猛地转过身，那流淌着脓液的深洞再次锁定谢沉璧的藏身处，巨大的爪子狠狠拍下，要将她和这管道夹角一起拍成肉泥！
　　就在这时！
　　“滋——！”
　　一道幽蓝色的、凝练到极致的光束，毫无征兆地从谢沉璧侧后方的黑暗高处射下！速度快如闪电！精准地打在鼠王拍下的巨爪关节处！
　　“噗嗤！”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起！鼠王那覆盖着溃烂硬皮的巨爪关节处，瞬间被灼烧出一个碗口大的焦黑孔洞！坚韧的硬皮和肌肉在高温能量束面前如同黄油般消融！黄绿色的脓液和暗红的污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
　　“嗷——！！！”
　　鼠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拍下的巨爪瞬间失去了力量，带着被洞穿的伤口，重重砸落在污水中，溅起冲天水花！
　　谢沉璧猛地抬头！
　　只见在核心舱高耸穹顶的一处钢铁横梁上，一个庞大、冰冷、散发着金属死亡气息的身影，如同钢铁铸造的幽灵般，静静地伫立着。幽暗的光线下，那覆盖着厚重装甲的身躯轮廓狰狞，猩红的复眼如同两点凝固的血斑，冷漠地俯视着下方。它的一条机械臂上，那根闪烁着幽蓝光芒的能量束发射管，正缓缓调整着角度，冰冷的炮口，锁定了下方因剧痛而陷入狂暴的鼠王。
　　烬蝎！
　　影蚀的猎杀者！它一直在黑暗中等待！等待着猎物被驱赶到这个“舞台”中央，等待着最佳的猎杀时机！鼠王的出现，不过是这场猎杀盛宴的开胃菜！它的目标，从来只有谢沉璧！
　　“滋滋…” 轻微的机械传动声从“烬蝎”身上传来。它另一条手臂上，那柄高速旋转、发出低沉嗡鸣的链锯刃，缓缓抬起，锯齿在幽暗中闪烁着森冷的寒光。猩红的复眼微微转动，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穿透黑暗，精准地钉在了管道夹角阴影中、浑身浴血的谢沉璧身上！
　　前有因剧痛而彻底疯狂、正用流淌脓液的深洞死死“盯”着她、发出震耳欲聋咆哮的变异鼠王！
　　后有高踞钢铁横梁、如同死神般锁定她、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的“烬蝎”！
　　而她，被困在这狭窄的管道夹角，遍体鳞伤，手中只有一柄沾满污血的简陋石匕！
　　真正的绝境！影蚀精心编织的死亡之网，终于在这一刻，在她抵达“灯”下的瞬间，露出了最狰狞的獠牙！
　　冰冷的绝望如同毒液，瞬间浸透了谢沉璧的心脏。但下一秒，这绝望就被更汹涌、更冰冷的疯狂所取代！她的身体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但那双眼睛，却在阴影中燃烧起两点近乎癫狂的幽暗火焰！
　　没有退路！
　　没有生路！
　　只有…杀！
　　杀鼠王！
　　杀烬蝎！
　　或者…被撕碎！
　　她握紧了手中的石匕，粗糙冰冷的触感如同最后的锚点。后背崩裂的伤口在剧痛中疯狂跳动，如同第二颗心脏，泵送着复仇的毒血。
　　橘黄的油灯在远处的水面上微弱摇曳，映照着这片血腥的屠宰场。灯光下，是鼠王流淌脓血的巨口和惨白骨刺；灯光之上，是“烬蝎”猩红的复眼和冰冷的链锯刃。
　　谢沉璧缓缓从阴影中站直了身体，不再隐藏。她沾满污泥血污的脸庞在幽暗中抬起，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越过狂暴的鼠王，死死盯住了高踞在钢铁横梁上的“烬蝎”。
　　她的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影蚀，你想看戏？
　　那就看吧！
　　看我怎么用这柄石匕…
　　点燃你为我准备的这盏……丧灯！
　　她动了！
　　不是冲向鼠王，也不是冲向烬蝎！
　　而是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盏橘黄色的油灯，决绝地冲了过去！身影在污浊的水面上拉出一道惨烈的血线！
　　“吼——！！！”
　　“滋——！！！”
　　鼠王的狂暴嘶吼与烬蝎能量炮充能的冰冷嗡鸣，瞬间撕裂了核心舱的死寂！致命的攻击，同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