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和兔子》绿豆冰沙圆子

2、焙花坞面包坊

　　云州市老旧街区，一家巴掌大的门店正在举行开业仪式，赵森攥紧了红布一角，这次一定要一鼓作气扯下来，“噗”的声，红布应声落地——焙花坞几个大字总算露出来了。
　　赵森捏着红布，一开始他没有拽下来，现在耳朵像小火团似的红。
　　几个好友凑上来围住赵森欢呼，小礼炮接连炸开，彩色亮片从空中落下，沾在赵森发梢和肩头上，不仔细看，还以为夏天就装扮漂亮圣诞树了呢。
　　“恭喜我们的小森森有了自己的面包房，要开启新生活啦！”
　　赵森不好意思地低着头，长长的羽睫下眼睛亮晶晶的，他内心很是高兴，终于有属于自己的店了，而且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了。
　　徐潇潇挤到他身边陪他一起看着上面的门头，眨了眨眼睛。
　　“小森，其实我可以借你钱，你可以买市中心的那家铺面，或者我们家在不错的地段上可以给你划出一间来，又不着急还，开在这里万一没人来怎么办？”
　　赵森笑着摇头，他明白对方是好意，声音很轻但异常坚定。
　　“潇潇，你不懂，这是我自己能负担得起的，不用有压力，不用担心会有人把我赶出去，这是独属于我的店，而且这里离我家也近，我觉得挺好的。”
　　徐潇潇点了点头，赵森说得也对，是她肤浅了，她给了赵森一个大大的拥抱。
　　“太好了，我们小森也要过新生活了！”
　　赵森眼角有些湿，对啊，他要过新生活了，他深吸一口气，笑着转头。
　　“你们都要吃什么，我去给你们烤。”
　　众人立马举“爪”。
　　“菠萝包！要那种无敌巨巨巨酥脆的！”
　　“我要那个，大号开心果泡芙！要超级多奶油。”
　　“那个，森森！”
　　赵森扭头看着他，陈建突然凑过来，揽住赵森脖子压低声音道。
　　“咳咳…森啊，我要——超～大号的巧克力的，里面还要有超级多的碧根果的麻薯欧包！”
　　众人瞬间噤声，瞅着陈建偷感极重的模样，赵森率先笑起来，徐潇潇走过来更是揶揄道。
　　“陈建，你至于偷偷摸摸的吗，哈哈哈哈。”
　　大家都听到了他拉长的尾音，但又很小声，陈建不满地嘟嘴。
　　“哼，那怎么啦？你们都不懂，我和小森是天下第一最最好！小森，你会给我做得对不对。”
　　赵森笑得泪花儿都出来了，他伸手擦掉眼角一点晶亮。
　　“做，都做，没这么见不得人吧，不就是，超～大号嘛，哈哈哈哈。”
　　赵森故意学陈建的语调，连声音也还原了三分，大家笑得更欢了。
　　赵森进店后，徐潇潇几个人站在店外，脑袋挨脑袋的小声嘀咕。
　　“我们小森是不是变开朗了，以前哪里会逗趣啊，简直就是个闷葫芦。”
　　“是诶，我也觉得，小森现在整个人感觉都在发光。”
　　“以前他都不带笑的，一说就扯出一个比鬼还难看的笑。”
　　正说着，赵森探出头，“怎么不进来？这是要给我当门神嘛？”
　　“来啦！”
　　大家哄笑着走进去，徐潇潇的右眼皮忽然小跳了下，她皱眉伸手摸了摸，应该是由于眼肌疲劳所以引起的眼皮痉挛，肯定是这样的。
　　赵森站在操作间里看着发酵好的面团在烤箱里如小精灵晒黑般烤出完美的美拉德色，心里充盈着幸福感，以后他会有更大的操作间，更多的烤箱，当他遨游在美好未来时。
　　“叮”的一声。
　　赵森打开烤箱，面包的香气和奶油的香甜纠缠在一处，顺着空气向上做分子延展运动，慢悠悠地打转，然后霸占整个店铺的空气。
　　赵森在厨房的时间里，陈建的头在桌子上磕了好几下，他趴在小桌上，上眼皮和下眼皮不知道打了几架。
　　“森啊，森啊～森，快好了吗…”
　　赵森端着盘子走过来，“潇潇的菠萝包，小佳的奶油小面包，川北的大泡芙。”
　　陈建打起精神，探出脑袋，盘子上没有自己的，他瘪着嘴，泪汪汪地看向赵森。
　　“小森，我的呢…你忘了吗？”
　　赵森笑着折返回厨房，过了几秒，托盘上躺着位“巨无霸”麻薯欧包，上面像星星一般洒满了碧根果。
　　“我嘞个乖乖，这么大啊？”
　　陈建看直了眼，他伸手碰了碰，又弹回来，像是在呼吸的小白兔，软乎乎的，吐露着甜美的巧克力芬芳，陈建接过盘子放在桌上，扑过去抱住赵森。
　　“小森，你真好！”
　　赵森拍拍他的背，“松，松一点，要勒死啦。”
　　陈建慌忙松开赵森，赵森笑着递给他手套，“快尝尝。”
　　“好香啊，小森你又去哪里学艺了。”
　　赵森笑眯眯的，眉眼弯弯的和小月牙一样，“保密～”
　　赵森心里愈发的幸福，真好，他的小小梦想终于实现了三分之一。
　　今天是试营业，陆陆续续有人进来买面包，也有人看热闹，每卖出去一个，赵森嘴角的弧度就更上去一分。
　　算算时间，他卖出去有三十个小面包啦。
　　虽然不多，但是赵森坐在收银台前看着小幅度增加的数字，他的手指拨弄着里面的唯有的几枚硬币，一元的银色硬币会在黑色的箱匣里发出闷响，转几个圈，然后再啪嗒一声倒下去。
　　徐潇潇看着赵森的样子，轻笑出声，赵森这个人真的很好满足啊，一点点小事情都能让他那么高兴。
　　天色逐渐暗下去，外面地上还残留着彩色的礼花，这是白天剪彩时留下的，赵森觉得喜庆应该多留些时间，没有着急把门前扫干净。
　　他分装了剩下的面包，让徐潇潇他们带回去。
　　“祝，赵森，生意兴隆，顺顺遂遂。”
　　几个人凑在他身边，围着他，用力抱住他，赵森忽然很想哭。
　　所以他想了，也哭了。
　　他今年二十三岁，在此之前从没得到过什么，上天的安排似乎从来都是不公平的，又好像非常公平，给了他一个烂到尘埃里的家庭，又在他成年后给了他一部分可以爬起来的底气。
　　面前这群人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出现，在他险些掉下深渊时，是他们拉住了他，告诉他。
　　赵森，你可以的。
　　赵森泪流满面，几个人着急忙慌给他抹眼泪。
　　“我没事，谢谢你们。”
　　赵森自己也擦了擦，笑着送走几个人。
　　徐潇潇回家的路上右眼皮又跳了下，她用力揉了揉，跳什么呢？心里总感觉慌慌的。
　　小小的店铺就剩赵森自己了，操作间还有些锅碗没洗，他也不着急，坐在板凳上抬头将整个店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米黄色的墙纸，带着一点暖色的灯，还有他最喜欢的一套厨具。
　　赵森缓缓趴在桌上，木纹的桌子散发着属于森林的香气。
　　赵森起身准备扫干净门外的纸屑时，一位不速之客出现在他的面前。
　　“赵森，你让老子好找啊。”
　　赵森手中拿着扫帚，“哐当”倒在地上，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眼瞳剧烈地震颤着，不是说判了六年吗？怎么现在就出来了？
　　赵保财一脚踢开地上的扫帚。
　　“怎么？不请你爹进去坐坐吗？”
　　赵森捡起扫把，强装镇定，扫了几下地面。
　　“你有事情就在这里说好了。”
　　那个人佝偻的背瞬间挺直，光溜溜的脑袋在灯下闪着光，快步冲到赵森面前拽住他的衣领，狠狠拽了个趔趄，赵森扶着扫把才没摔倒。
　　“赵森，你真以为把我送进去你就能过安生日子了吗？你休想，我告诉你，只要老子没死，你永远都别想。”
　　赵森眼睛红得快要滴血。
　　为什么？
　　为什么？！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在他马上有新生活的时候这样？老天难道真的不公吗？为什么赵保财这种人要活在世上，为什么？
　　赵保财咧开嘴笑起来，入狱前黄黑色的牙齿白净了不少，看来在监狱里没办法为所欲为，唾沫星子飞到赵森的脸上。
　　“很恨我吧，我可是花了不少力气才打听到你和那个死女人的地址。”
　　赵森没想到的是，赵保财居然在监狱里表现良好获得了减刑。
　　赵保财一出狱回到原来的地方，发现他们已经搬走了，他四处打听，最后不惜找到当地帮派并且用自己一条手臂做担保才得到他们母子的下落，他恨啊，他恨死了，当初没打死那个女人，还有他的好儿子，现在他出来了，大家都别想再好过。
　　赵森看着赵保国目眦欲裂的样子，一股复杂的情绪漫上心头，是绝望，还是悲惨，他分不清楚，他冷声问道。
　　“你要什么？才能不再来打扰我和我妈。”
　　赵保财浑浊的眼球闪过一丝精光，他松开赵森的衣领，还佯装贴心把拽起来的一角折下去。
　　“给我钱，我要两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