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王者》阿乐乐

11、第 10 章

　　并购一个公司是一回事，并购后的整合重组又是另一回事。前者的风光令人瞩目，后者的繁琐冗长则让人厌倦。正当杰米作为桑迪的主要副手为回归后的西尔森殚精竭虑时，桑迪又看到了另一次命运的垂青，至少对他来说如此。

　　他的老朋友，摩根斯坦利的总裁，优秀的投资银行家罗伯特格•林希尔突然被公司罢免。与此同时，桑迪清醒地明白他们缺少一支高效的投资银行家队伍。在华尔街，交易员只能算凭技术吃饭的次等工作，而投资银行家才是体现华尔街优雅，精明形象的最佳代表。格林希尔正是其中的重要一员。

　　桑迪迫不及待地向这位老朋友抛出了橄榄枝。出于重返华尔街的渴望，格林希尔也希望能有一个跳板，让他向全世界他的老东家犯了个重大错误，双方一拍即合。

　　不过，格林希尔迫使普瑞莫瑞卡公司的董事会主席对他保证几件事。首先，他不止想管理西尔森的投资银行部，更想管理整个公司，这必然逼得现任总裁弗兰克•扎布离任。扎布也是桑迪几十年的老朋友，在公司这么多年，早已证明了自己是一流的经理人。格林希尔告诉桑迪：“如果你请了我，我会建立一个世界级的投资银行，但你必须走出美国，并且你将不得不承担资本风险。”

　　要是过去，桑迪必定会嗤之以鼻，但现在，他看到了向华尔街最傲慢的投资银行界证明自己的最佳机会。格林希尔将给他最直接的信誉。可怜的扎布就这样成了牺牲品。星期三，桑迪在图书室召见了扎布，告诉他，“我们需要一个庞大的投资银行队伍，需要引进一流的新伙伴。”他顿了一顿，然后说：“那位新成员将担任美邦西尔森公司的董事会主席。”

　　完全没预料到会被要求离职的扎布惊呆了，他恳求道：“桑迪，再考虑一下吧。我不想在一切发展良好时被人替换。”

　　“弗兰克，我很抱歉。任何人都要为组织改换职位或降职，只要从公司角度来看是合适的。”桑迪向他解释。

　　“任何人？真的是这样吗？”一向老实的扎布突然反问了一句。不过，他没等桑迪回答，就起身走出了图书室。

　　下一个受害者是格鲁克斯曼，作为西尔森的第二负责人，也被命令卷铺盖走路。当桑迪聊着公司在格林希尔的管理下“生意滚滚而来”时，格鲁克斯曼开始伤感地收拾自己的桌子，他没想到桑迪居然连一点考虑的时间都没给他，甚至都没事先通知他。

　　等杰米知道这一切时，他大为惊讶，公司从来没有为一个尚未做出贡献的新雇员牺牲两个得力主管。晚上，当他和桑迪回到“客房”时，他直截了当地问桑迪，这种做法是否妥当。

　　“放心，我认识他好多年了，他没问题的。”桑迪漫不经心地说着，顺便脱下外套，扯下领带。“知道什么最打击我吗？大家都觉得我已经买了西尔森这个实力强劲的零售经纪公司，所以我们便不会涉足其他领域。”

　　“哦，光有经纪公司，还不足以支撑起‘空前强大的伟大公司’。”杰米取笑他。

　　“没错，光有旅行者还不够。”桑迪听出了他的揶揄，一本正经地回答。“不过，”桑迪说，“我会让你去帮他一起管理公司。”

　　“什么？”杰米觉得有点奇怪，“我什么头衔都没有，怎么去管理？格林希尔怎么会答应？”

　　“因为那帮经纪人更愿意听你的领导。他们喜欢你，不喜欢新来的。我早就看出来了。”桑迪胸有成竹地回答。

　　杰米不得不佩服桑迪的敏锐观察力。是的，当格林希尔第一次拜访公司时，他就听到一些员工对他颇有微词，他们嘲笑他的“桑迪信任我，我也信任他”的说法，更不认为他温文尔雅的摩根斯坦利风格能融入相对粗野美邦的文化。

　　“我总感觉不太对劲，”杰米皱了下眉头，他直觉双王执政的模式行不通，无法想象同一群员工同时向两个人汇报会是什么情形。

　　“没问题。你是我最信任的副手，如果你都不行，那就没人可以办到了。”桑迪安慰他。

　　“只是副手吗？”杰米挑逗似地反问，顺便关掉了灯。

　　“当然不是。现在，快点脱掉衣服上床。这是你老板的命令。”桑迪迫不及待地吼道。

　　杰米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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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3年6月20日，就在并购西尔森三个月后举行的琼和格林希尔（两人同一天生日）的生日聚会上，双方签署了合同。

　　“双子座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桑迪对妻子和新伙伴说，“他们都很忠诚。”

　　“忠诚。”在旁边端着酒杯招呼客人的杰米偶尔听到这个词，不觉感到好笑。桑迪太看重忠诚了，也许这和他人生中被父亲和科恩的背叛有关吧。不过，自己和琼都可以向他证明，这个世界上总有人会信守“忠诚”的誓言，永远支持他。

　　新的总裁带来了几十位新的银行家。格林希尔甚至带来了自己的顾问，那些人的薪水比原来都提升了近一倍。他经常不和同事商量，就直接做决策，又暴露出他对零售经纪公司的运作方式缺乏了解。不但如此，他还经常不在办公室，乘坐他的Cessna Citation V喷气机，到全美各地会见潜在的客户。杰米很快发现，他们在各种观点上都存在冲突。

　　“我们可以通过零售网络销售垃圾债券。”格林希尔吩咐下属。

　　“你疯了吗？你不能那样做。没有条款，没有价格，你到底在干嘛？我们不能承销这些垃圾债券，这会让公司承担过高的风险。”目瞪口呆的杰米反驳道。

　　为了增强效果，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不能拿那种债券硬塞给我们的零售经纪人，他们不可能轻易卖掉的。”

　　诸如此类的争吵在美邦没有任何头衔的年轻经理和接近花甲之年的明星投资银行家之间爆发的越来越频繁。两个人都想方设法让公司按照自己的思路运转。很快，两个人都投诉到了桑迪那里。这让本来得意洋洋的“皇帝”开始烦恼起来。

　　桑迪既不喜欢格林希尔那种散漫混乱的管理风格，但也不希望杰米和他的“新宠”闹到势不两立的地步。杰米向他诉苦：“他的破坏性太大。”他说的没错，公司好几位重量级的经理都在讨论辞职的事，这可非同小可。桑迪苦恼地意识到，他必须在未来可能给公司带来丰厚回报，但行事鲁莽，昂贵又无法融入公司文化的银行家身上，以及看上去不吸引人的成功之路——零售客户之间做出选择了？他拒绝考虑，其实他必须在格林希尔和杰米之间牺牲一个的可能性。再等等看吧，也许会有转机，桑迪这么安慰自己。

　　但是杰米显然不愿等待下去，他恨透了这种要么不了了之，要么使出浑身解数争吵后才能得到贯彻的管理方式。这一点，在他和桑迪每次在“客房”约会时越来越明显。后者向他抱怨的次数越来越多，以至于好几次都让兴冲冲赶去的董事会主席兴致索然。

　　“杰米，你就不能容忍一下他的管理方式吗？”桑迪终于忍不住了，他烦透了这种争吵。

　　“你可以解雇他。”杰米冷冰冰地回答。

　　“什么？在没有找出摆脱困境的建设性方法之前？你要我把钱白白扔进水里？”桑迪反驳。

　　“那又是谁当初对明星投资银行家百依百顺的？”杰米冷笑着回答。

　　桑迪楞住了，这不是他期待的回答方式。杰米过去从没用这种态度对他说话过。他不禁有些恼怒。

　　“或者让格林希尔管理客户，当个外部先生，你负责日常管理，怎么样？”桑迪想了想，自觉找到了一条高明的妥协之道。

　　杰米好笑地看着他，“你以为这样能奏效？那家伙不会喜欢被人夺权的，那就像要了他的命。”他对这个提议不屑一顾。

　　桑迪哀叹道，真是被宠坏了的小孩。他什么时候需要低声下气地屈意讨好下属了？换做别人，不肯和同事好好合作，不早就让滚蛋了。但这是杰米，是他被运通赶出门后，依旧坚定地站在他身后的跟随者，是他看着从稚气未脱的孩子一步步成长为财富500强最年轻总裁的搭档，当然也是他的秘密情人。不，他不能像对待扎布那样对待杰米，那是完全不同的。

　　桑迪决定和格林希尔好好谈一谈，说服他接受自己的解决方案。格林希尔同样激烈地反对，“不行，我不能容忍自己被降级。”

　　“那不是降级，只是改变一下实际操作流程。”桑迪好言相劝。

　　“我们当初签订的合同上不是那么说的。”格林希尔仍然顽固地坚持己见。

　　“杰米对罗伯特的态度让人无法忍受。”格林希尔的妻子盖尔突然插了进来。“他总是想法让罗伯特丢脸。这太粗鲁无礼了！”盖尔义愤填膺地为老公打抱不平。

　　桑迪瞠目结舌，他之前从未听到此类评论，现在盖尔像是突然揭开了一个万花筒，让他看得头晕目眩。是这样吗？他开始怀疑起自己对杰米的判断来了。他只是持宠生娇，还是性格上有严重缺陷？桑迪突然想起了7月份，《纽约时报》的一则报道，标题为“韦尔的嫡系：得意门生权力不断增大”。而同时，《商业周刊》把杰米评为管理精英，称赞他“训练有素，事必躬亲”。那气势，几乎凌驾于自己之上了，桑迪不快地想到，那些记者快把他吹上天了，敢情翅膀硬了，就想独飞了不成。

　　“桑迪，我认为杰米和我必须走一个。但我也明白，你不可能解雇他，所以接下去要发生什么是明摆着的。”格林希尔打断了他的冥想，最后下了结论。

　　他说得没错，桑迪清楚，他不可能为了格林希尔放弃杰米，甚至想都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只是，为了解决他们两人之间日渐升级的争吵，不得不硬下心肠，请走诚心邀请来的老友。

　　他来到杰米的办公室，告诉他，自己决定让杰米全权负责美邦的日常运作，但格林希尔仍然担任董事会主席，并继续做并购交易。

　　杰米抬起头，如释重负地说了句：“谢谢。”他想了想，又继续道：“我觉得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桑迪皱了皱眉，他可不想听到这种老板式的语气。根本不像杰米以前对他的说话方式，甚至不是一个下属该说的，他不悦地想到。不过，当他抬头看到杰米咧嘴对他微笑时，又不觉被那个带有一丝孩子气的熟悉笑容迷住了。他宽慰自己：这些都只是前进路上的小插曲，不是吗？他们还要一起建立史上一个伟大的金融帝国，前面的路还长着哩。

　　1995年底，桑迪以3400万美元的代价，正式结束了和格林希尔的合同。从次年开始，他正式任命杰米为美邦公司的董事会主席兼CEO，同时担任旅行者集团总公司的总裁兼首席财务官。新官上任的头一件事，就是给全体员工发了一份通知，杰米写到：“非常抱歉，我们犯了一个错误。让我们继续前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