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嗲嗲》山照我离离

16、坦白1

　　就在牠被自我怀疑和恐惧的藤蔓越缠越紧，几乎窒息时，门铃，突兀地、清晰地响了起来。
　　沈安安猛地一颤，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这么晚了……会是谁？牠几乎是屏住呼吸，赤着脚，悄无声息地挪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门外站着的，赫然是去而复返的谢姚！他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巧的医药箱，眉头微蹙，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安安？你睡了吗？”谢姚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试探性的温和，“我刚才回去的路上才想起来，你的消炎药今天该换一种了，之前的疗程结束了。我给你送新的过来，还有……我看你晚上脸色不太好，不放心。”
　　沈安安的手指紧紧抠着门框，指甲几乎要嵌进去。牠的身体在发抖。谢姚……薛见景……他就站在门外。是巧合？还是……他察觉到了什么？
　　犹豫只在刹那。逃避不是牠现在的风格。牠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打开了门。
　　门外走廊的光线涌入，照亮了谢姚挺拔的身影和沈安安苍白憔悴的脸。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谢姚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沈安安赤着的脚上，眉头皱得更紧：“怎么不穿鞋？地上凉。”他语气带着责备，却更显关切。他的视线随即上移，落在沈安安红肿的眼眶、失魂落魄的神情上，那份担忧瞬间化为锐利的洞察。
　　“你知道了。”谢姚的声音很平静，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他走进门，反手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他没有问“你知道什么了”，直接切入了核心。
　　沈安安浑身一震，像是被这句话刺穿了最后的伪装。牠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僵硬地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地看着谢姚，里面有震惊，有困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谢姚将医药箱放在玄关柜上，没有立刻靠近，只是静静地看着沈安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沈安安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释然，有怀念，有难以言喻的温柔，还有一丝……终于不必再隐藏的坦荡。
　　“对不起，”谢姚先开了口，声音低沉而真诚，“我不是故意隐瞒。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提起那段过去。那个叫‘薛见景’的人，笨拙、自卑、活在角落里，连呼吸都怕打扰到别人。那段时光，对我而言，并不光彩。”
　　他微微停顿，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回到了那个堆满书籍的角落。“我记得你。沈安安。怎么可能不记得？你是学院里最耀眼的存在，像一颗会发光的星星。干净，美好，对所有人都带着温和的笑意。你出现在哪里，哪里就好像亮了起来。”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遥远的怀念，没有丝毫狎昵，只有纯粹的欣赏。
　　“那两次……打印室，走廊。”谢姚的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自嘲的弧度，“对你来说，大概只是微不足道的举手之劳，甚至可能转头就忘了。但对我而言……那是第一次有人在我狼狈不堪时，不是嘲笑，而是伸出了手。你递过来的纸，你拉住我胳膊的温度，还有你提醒我时带着笑意的声音……在那个被所有人忽视、连自己都厌恶自己的角落里，像一道光突然照了进来。”
　　谢姚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沈安安脸上，带着灼人的热度：“那道光，很短暂，但它一直留在那里。让我知道，原来……也可以被那样温和地对待。原来……世界不全是冰冷和漠视。”
　　沈安安的心跳如擂鼓，牠怔怔地看着谢姚，听着他用如此平静的语气剖开那段卑微的过往，诉说着牠早已遗忘的微小善意在他心中激起的惊涛骇浪。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震动冲击着牠的心房。
　　“后来，我努力改变。减肥，学习社交，学着挺直脊背走路……甚至改了名字，想要彻底告别‘薛见景’。”谢姚的声音带着一种蜕变后的坚定，“我做到了。我成为了‘谢姚’。但我心里，始终留着那个角落，和那道短暂却温暖的光。”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坦诚，牢牢锁住沈安安：“所以，在医院第一次看到你，看到你名字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了。只是……你不再是那个无忧无虑、光芒万丈的沈安安。你满身是伤，眼神里全是痛楚和恨意，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竖起所有尖刺的小兽。”
　　谢姚向前走了一步，距离拉近，沈安安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混合着淡淡消毒水的气息。
　　“我帮你，沈安安，从来不是因为你是‘过去的沈安安’。恰恰相反，是因为我看到了‘现在的沈安安’。”谢姚的声音陡然加重，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看到你被伤得体无完肤，却还在挣扎着要爬起来！看到你明明那么痛，却还死死护着那点可怜的尊严！看到你像仙人掌一样，哪怕环境再恶劣，也要拼尽全力活着，还要竖起尖刺告诉别人‘别惹我’！”
　　“这份在绝境中爆发的生命力，这份不肯低头的倔强，比当年那道温和的光，更让我震撼，更让我……移不开眼睛！”谢姚的眼神炽热得几乎要将沈安安融化，他终于说出了那个埋藏心底、或许连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真相，“是的，沈安安。我欣赏你，敬佩你，心疼你……或许，在更深的层面，从再次见到你的那一刻起，这份情感就已经不仅仅是故人之谊或医者仁心。我喜欢你。喜欢现在这个真实的、挣扎的、带着刺却无比鲜活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