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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静好 ...


  •   晨雾尚未完全散去,鳞泷道场还沉浸在一片宁和的静谧中。只有厨房的方向传来真菰轻快的哼唱声和灶火的噼啪响,空气中渐渐弥漫开米粥的清香。

      炼狱杏寿郎早已起身,正在庭院一角进行每日不辍的晨练。刀划破空气,却控制得极好,未曾惊扰一片树叶。

      矢凛奈坐在廊下,膝上摊着一本鳞泷收藏的古老药典,目光却并未聚焦在书页上。她看着炼狱挥刀的身影,那双总是沉静的眸子里,映着晨曦和他的身影,泛起一丝极难察觉的暖意。

      突然,炼狱杏寿郎收刀入鞘,动作流畅而警惕,目光锐利地射向山道方向。“有客人。”他沉声道,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矢凛奈合上书,也感知到了。来者步伐沉稳,气息内敛,并非寻常乡民,而且人数似乎不少。

      真菰从厨房探出头,锖兔和义勇也闻声从屋里出来。就连需要静养的鳞泷先生,也在弟子的搀扶下慢慢走到廊边。

      不多时,一行人的身影出现在石阶尽头。为首是一位身着淡紫色和服、气质雍容沉静的中年男子,他面色平静,眼神温润而深邃,仿佛能洞悉一切。他身边跟着几位气息沉稳、举止干练的随从,看似寻常家臣,但步伐姿态皆隐有章法。

      鳞泷先生看到来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深深的敬意。他欲要上前行礼:“产屋敷大人?您怎会亲自前来?”

      产屋敷家主——耀哉的父亲,快步上前,温和而坚定地托住了鳞泷的手臂:“鳞泷,听闻你身体抱恙,特来探望。不必多礼。”他的声音舒缓如春风,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他的目光关切地扫过鳞泷的脸色,轻轻点头:“看来恢复得不错,我就放心了。”随即,他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转向了庭院中的其他人。

      当他的目光落在矢凛奈身上时,那温和的眼神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并非惊讶于她的容貌,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源自血脉与传承的感应。家族古老的卷轴中,似乎曾隐晦提及过某种超脱常理的存在,描述的气息与眼前这位沉静的女子有着微妙的契合。尤其是她那双眼睛,看似年轻,深处却藏着难以言喻的时光的重量。

      产屋敷家主的目光并未停留过久,以免失礼,但那一瞬间的探究与了然,并未逃过一直关注着矢凛奈的炼狱杏寿郎的眼睛。炼狱的心微微一提。

      “这几位是?”产屋敷家主温和地问鳞泷。

      鳞泷稳了稳心神,介绍道:“这两位是暂住于此的朋友。这位是炼狱杏寿郎,一位非常优秀的剑士。”

      炼狱上前一步,挺直脊背,行了一礼,声音洪亮:“产屋敷大人!”

      鳞泷的目光转向矢凛奈,语气变得更加郑重,甚至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称省略:“这位是矢凛奈小姐。日前我病重,多亏了她带来的良药。”

      “矢凛奈……小姐。”产屋敷家主缓缓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对着她微微颔首,那姿态并非上位者对下位者,反而更像是一种平辈间的致意,“感谢您对老友的相助。”

      矢凛奈平静地回视他,略一欠身:“言重了,鳞泷先生是真菰重要的师父。”她的回应得体,却带着一种自然的疏离感。

      产屋敷家主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他不再多问,转而与鳞泷叙起旧来,询问病情细节,谈论些家常,气氛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融洽。

      真菰机灵地奉上热茶。锖兔和义勇安静地侍立在一旁,虽然不太明白这位气质非凡的大人物究竟是谁,但也能感受到气氛的非同寻常。

      炼狱杏寿郎站回矢凛奈身边,身体微微倾向她,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问:“没事吧?”

      矢凛奈微微摇头,指尖却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产屋敷的出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提醒着她那非同寻常的过去并未真正被遗忘。

      短暂的探望后,产屋敷家主起身告辞。鳞泷先生坚持送他到院门口。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道场庭院却久久沉浸在一种奇异的寂静中。

      -

      晨雾温柔地包裹着鳞泷道场,远处的山峦在渐亮的天空中勾勒出柔和的轮廓。炼狱杏寿郎收刀入鞘,结束了晨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却带着酣畅淋漓的爽快感。

      他转头看向廊下,矢凛奈依旧坐在那里,但膝上的药典似乎久久未曾翻动一页。她的目光落在庭院里沾着晨露的鸢尾花上,神情是难得的松弛。

      就在这时,山道那头再次传来了脚步声,轻盈而规律,并非武者沉重的步伐,更像是训练有素的侍从。

      炼狱杏寿郎再次警觉地望去,但很快,他脸上的警惕便化为了惊讶和一丝了然的微笑。

      来的并非产屋敷家主本人,而是清晨跟随在他身边的一位中年侍从。他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漆木食盒,步履沉稳地来到道场院门前,恭敬地行礼。

      “炼狱先生,矢凛奈小姐,冒昧打扰。”侍从的声音平和有礼,“家主大人返回别苑后,特地命小人送来些许茶点,聊表谢意。家主说,鳞泷先生康复,实乃大喜之事,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愿与道场诸位共享这份喜悦。”

      真菰和锖兔、义勇也闻声出来,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炼狱杏寿郎朗声笑道:“产屋敷大人太客气了!请代我们多谢家主大人!”他上前一步,郑重地接过了食盒。食盒分量不轻,散发着淡淡的木材与食物混合的清香。

      侍从再次行礼:“此外,家主大人还有一句话带给矢凛奈小姐。”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矢凛奈。她站起身,走到廊边,微微颔首:“请讲。”

      侍从抬起头,目光诚挚,清晰地说道:“家主大人说:‘昨日种种,皆成序章。今日清风,当佐茶香。望您安心于此间岁月,静享一切本该属于您的宁静与欢愉。’”

      这句话说得委婉,却充满了智慧的关怀与祝福。他是在告诉矢凛奈,过去的一切都已真正成为过去,在这个幸福的世界里,她无需再背负任何东西,只需尽情享受这失而复得的平凡生活便好。

      矢凛奈微微一怔,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缓缓漫过心间。产屋敷家主看透了她的顾虑,并用这种含蓄而体贴的方式,给予了最彻底的赦免与祝福。

      她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多谢家主大人。也请您转告,他的心意,我收到了。”

      侍从露出了然的微笑,再次躬身,便安静地告辞离去,如同他来时一般,未曾过多打扰这片山间的宁静。

      炼狱杏寿郎提着食盒,凑到矢凛奈身边,好奇地问:“矢凛,产屋敷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他隐约明白是好事,但其中的深意未必全然理解。

      矢凛奈看着他充满元气的脸庞,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的眸子里此刻只有纯粹的疑惑和关心。她忽然觉得,那些沉重的过去,真的可以放下了。

      她轻轻摇头,唇角扬起一个清浅却真实的微笑:“没什么。只是告诉我们,点心要趁热吃。”

      “哦!对!点心!”炼狱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高兴地举起食盒,“真菰!锖兔!义勇!快来!有好吃的了!”

      真菰欢呼一声,连忙跑去准备茶具和盘子。锖兔和义勇也围了过来,眼中充满了期待。

      食盒打开,里面是精致异常的和果子,做成四季花卉的形状,颜色雅致,香气诱人。还有一包散发着浓郁香气的上等煎茶。

      大家围坐在廊下,分享着这意外的美味。炼狱杏寿郎吃得最大口,连连称赞:“好吃!产屋敷大人家的点心真是极品!”

      真菰小口品尝着,眼睛幸福地眯起:“好甜,真好看,都不舍得吃了。” 锖兔细心地将一块点心分成两半,递给有些拘谨的义勇。连一向表情稀少的义勇,吃着美味的点心,嘴角也似乎柔和了一点点。

      矢凛奈捧着热茶,看着眼前热闹又温馨的景象:鳞泷先生靠在门边,微笑着看着弟子们;炼狱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庭院;真菰和锖兔轻声交谈;义勇安静地吃着点心……

      晨光正好,彻底驱散了薄雾,将整个道场照得明亮而温暖。茶香、点心甜香、草木清香混合在一起,萦绕在鼻尖。

      产屋敷家主的礼物和话语,像最后一片拼图,完整了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这里没有需要战斗的敌人,没有需要偿还的罪孽,只有需要珍惜的当下和值得守护的笑容。

      她低下头,吹散茶面上的热气,轻轻地、无声地呷了一口。

      茶香清冽,回甘悠长。

      正如这崭新的生活。

      炼狱杏寿郎忽然凑近她,嘴角还沾着一点豆粉,声音带着满足的叹息:“呐,矢凛,这样的日子,真的很好,对吧?”

      矢凛奈转过头,对上他亮晶晶的、毫无阴霾的眼睛。阳光落在他灿烂的头发上,仿佛跳跃的金色光斑。

      这一次,她没有避开他的目光,也没有用沉默回应。

      她微微弯起眉眼,露出了一个清晰可见的、温暖的笑容。

      “嗯,”她轻声应道,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与肯定,

      “真的很好。”

      -

      几日后的午后,阳光暖融融地洒满鳞泷道场的庭院。锖兔和富冈义勇正在院子里进行水之呼吸的对练,水花伴随着木剑交击声零星溅起。真菰在一旁晾晒草药,炼狱杏寿郎则中气十足地在一旁做着指导——虽然水呼并非他专长,但基础的呼吸法和剑理是相通的。

      “不对!义勇!腰再沉下去三分!手腕要活,不是死用力气!”炼狱的声音洪亮得惊飞了枝头的麻雀。

      义勇抿着嘴,一脸固执地调整姿势,结果动作更加僵硬,差点把自己绊倒。

      锖兔忍不住扶额:“义勇,炼狱先生说的是沉腰,不是撅屁股……” 真菰在一旁掩嘴轻笑。

      就在这时,一阵轻快悦耳的女声从山道方向传来,如同春风拂过风铃:“鳞泷先生——午安!我们来看望您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两位身着蝶翅纹样和服的少女正拾级而上。走在前面的那位,年纪稍长,发髻上别着美丽的蝴蝶发饰,容颜温婉秀丽,脸上带着春风般和煦的笑容,是蝴蝶香奈惠。跟在她身后,嘴里还似乎在小声嘟囔着什么的,是她的妹妹蝴蝶忍。

      鳞泷先生在真菰的搀扶下走到廊前,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是香奈惠和小忍啊,欢迎欢迎。劳你们挂心了。”

      矢凛奈原本坐在廊下安静地看书,听到动静抬起头。当她的目光落在蝴蝶香奈惠那张带着温柔笑意的脸庞时,整个人猛地怔住了。

      手中的书页悄然滑落,她却毫无所觉。

      那张脸……那份温柔又坚韧的气质……与她记忆中另一个时空里,那位最终凋零在童磨手中的花柱,一模一样。

      巨大的、恍如隔世的冲击感瞬间攫住了她。那是在漫长孤寂的旅途中,曾经短暂给予过她温暖和慰藉,却又最终逝去的友人面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酸涩与难以言喻的欣喜交织翻涌,让她一时竟忘了呼吸。

      蝴蝶香奈惠也注意到了廊下这位陌生的女子。她感受到对方投来的、蕴含着极其复杂情绪的目光,那目光深沉得几乎让她有些困惑,但却奇异地没有感到任何不适或冒犯,反而觉得那目光深处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怀念与悲伤?

      她微笑着,主动向矢凛奈颔首致意,笑容一如既往地温暖治愈。

      这时,炼狱杏寿郎注意到了矢凛奈的异常。他快步走到她身边,担心地低声问:“矢凛?你怎么了?”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香奈惠,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曾听矢凛奈模糊地提起过“失去的友人”。

      矢凛奈猛地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她垂下眼帘,再抬起时,已恢复了平时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波动。她对着香奈惠轻轻回了一礼,低声道:“失礼了。”

      香奈惠虽然不解,但善解人意地笑了笑,没有多问。

      而另一边,蝴蝶忍一进来,目光就锁定了院子里刚刚结束一轮对练、正满头大汗、略显狼狈的富冈义勇。

      她眼睛一亮,立刻开启了“找茬模式”,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叉着腰:“哎呀呀,这不是鳞泷先生的弟子吗?刚才那是什么剑法呀?水之呼吸?看起来像是掉进水坑里扑腾的狗狗哦!”她故意拖长了语调,语气里满是俏皮的嘲弄。

      富冈义勇的脸“唰”地一下就黑了。他本来就不善言辞,被忍这么一呛,更是憋得说不出话,只能梗着脖子,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啰嗦!”

      “哼!自己练得不好还不让人说?”忍毫不示弱地瞪回去,手指几乎要戳到义勇的鼻尖,“脚步乱糟糟,呼吸也乱糟糟,真给鳞泷先生丢脸!”

      “你……!”义勇气得握紧了木刀,手背青筋都爆出来了。

      “我怎么样?你想打架吗?”蝴蝶忍甚至故意往前凑了凑,一副“你敢动手试试”的表情。

      锖兔赶紧冲过来,一把抱住快要暴走的义勇:“好了好了义勇!忍小姐她是开玩笑的!”他又无奈地看向忍,“忍小姐,你就别逗他了……”

      真菰也连忙打圆场:“忍小姐,香奈惠小姐,一路过来辛苦了吧?快请进来喝杯茶休息一下!”

      炼狱杏寿郎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忍不住哈哈大笑:“真有活力啊!”

      香奈惠看着自家妹妹又开始了,无奈地笑着摇头,对鳞泷先生道:“抱歉,鳞泷先生,小忍她总是这么活泼。”

      鳞泷先生倒是看得开怀:“热闹点好。”

      矢凛奈看着眼前鲜活无比的蝴蝶忍——这个在另一个时空最终选择了与鬼同归于尽的、笑容下藏着巨大悲伤的少女,此刻正生机勃勃地和人斗嘴,她的目光又转向温柔注视着妹妹的香奈惠——这个她曾未能守护住的友人……

      一种巨大的、近乎感恩的欣慰感冲刷着她的心房。这个世界,真的太好了。

      她微微侧过头,对身旁依旧担忧地看着她的炼狱杏寿郎,露出了一个极其清浅、却无比真实的、带着释然和温暖的笑容,轻声道:

      “我没事。”顿了顿,她补充道,“只是……很高兴。”

      很高兴能看到她们这样活着。

      很高兴能遇到这个世界的炼狱杏寿郎。

      很高兴,能拥有现在的一切。

      炼狱杏寿郎虽然不完全明白,但看到她真心的笑容,立刻放心下来,也跟着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阳光正好,院子里,义勇和忍的斗嘴还在锖兔的调解下继续;廊下,香奈惠正温柔地与鳞泷先生和真菰说着话;矢凛奈和炼狱并肩而立,看着这喧闹又无比美好的景象。

      岁月静好,莫过如此。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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