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引路》蓝色小蜜蜂

2、第 2 章

　　“别吃了，到时候肚子疼。”

　　“好。”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慢慢的我跟她熟了。

　　“小屁孩，小屁孩，怎么不理我？”我走在前面，姐姐跟在后面，她过一会就拉长声音叫我，好像在叫小狗，我受不了，走的更快了。

　　可是走得太远了，她那根红色的线就把我拉着腰动不了了。我半天动弹不得，只能望天，这个线细细的，怎么这么结实，比阿梓的力气还大。

　　也不知道阿梓现在在哪，我一边扯着红线玩，一边等姐姐跟上来。虽然绑的紧，但只要我脚不动，线就是松的，软软的。

　　身后的酒味淡淡的，香香的。

　　她走上来以后，就拿着自己的百鬼艳图，醉醺醺地跟我友善分享。

　　“你看，这个是百鬼君，样貌顶顶好，只是脾气很臭，在他面前半点酒沾不了。”姐姐很开心抱着我，一边亲了我几口，我默默扭头，脸有点热。

　　其实我看了几眼这个人，这个男孩子看上去确实很帅，气质像一团雾，又像一捧水，感觉没姐姐好看。

　　我们时常评论百鬼艳图里的人物，里面人物一天讲一个，讲了一年还有很多没讲到，我和姐姐在各个地方走走停停，也算是旅游，其实也会研学，我挺喜欢的。

　　姐姐带着我走南闯北，天上地下都去过，最喜欢去的还是人间。

　　某天，我见着路边有个巴掌大小黄狗，被一群小孩子围着打，它呜呜叫着让我心酸，鼻子也酸。

　　我冲上去推开小孩，被旁边的小孩子推搡了一把。“干嘛啊你，走开。”

　　我气炸了，拿起匣子界的棍子就是一顿抽，把这群王八蛋揍得哇啦哇啦叫得跑开了。

　　他们跑远了，我却还不解气。可是小狗更重要。我丢下棍子抱起小狗给姐姐，“救救它。”

　　姐姐摸了摸它的头，说：“好。”

　　小狗还是死掉了。姐姐用了丹药，可是它吞不下去。

　　我鼻子酸酸的。我好自责，如果早点遇到它就好了。那样它也不会死了。至少还能吃进去药。

　　我哭着被姐姐摸头，姐姐无奈用袖子擦掉我的眼泪，说：“晚上我再给你想想办法。我们先回家，小狗抱上吧，乖乖。”

　　我勉强忍住了哭意，嗯了一声，还是在打嗝。

　　晚上，我坐在床上。门口响起嘟嘟声，姐姐进了房间，递来一只黄色的小狗，它正哈哈地吐着气，姐姐说：“哝，小狗狗。”

　　我喜不胜收，摸着小狗到处检查它身上的伤口，没有，都很完好，一点没有伤口!

　　“姐姐——”我依赖地蹭了蹭姐姐的脖子，抱着不肯撒手。

　　“洗洗吧。有点脏，不然不能一起睡。听到了吗？”姐姐摸了摸我的头，我开心极了!好想跳起来，嘿嘿。

　　快睡觉的时候，小狗窝在我怀里，一股香喷喷的小狗味道，不愧是我洗干净的小狗。我沉浸在小狗肚子上，感觉香香的，结果又被姐姐拎了耳朵。

　　“不许摸它肚子，听到没有。不礼貌。”姐姐严肃地说，抓了抓我的头发，又松手摸了摸，像摸小狗。

　　我嗯嗯随意点头，把手放在了小狗的背上，毛毛的，好舒服。

　　我沉浸在摸毛里，下意识抬头，看见姐姐不说话，就盯着我，眼睛里是我看不懂的东西，我懵懵的，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

　　“笨蛋。”她无奈叹了口气，抱着我睡觉了。

　　第二天。

　　……“沈尘，吃饭了。”姐姐在门口叫我。

　　我懒得理他。一眼看穿。

　　有事沈尘无事小屁孩。这个鬼太讨厌了。假装都假装不好。懒得理他。

　　真的姐姐走出结界，把他暴揍了一顿，“别假装我的样子，免得以后惹得你半路暴毙，我仇家可多了。”

　　我不想说话了，反正这小鬼不会信，说不定还会大肆宣传他是某某地府府主。

　　于是我只是剪了一串小纸人在座位上玩，没管他们俩的教育斗争。

　　我的手很小，剪刀又很大，半天剪的歪歪扭扭。

　　我不知道离别是什么，但是小狗好像提前比我懂得了这些事情。

　　它蹦蹦跳跳地在前面，时不时回个头看看我，眼睛圆润润的，像黑色的水宝石。好像怕我因为祭拜而伤心。

　　姐姐在墓前沉静着，她摸了摸石碑的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看着石碑，上面什么都没有，空空白白。是谁呢。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我有点莫名其妙的开心。

　　我开心地在石碑四周的草堆打圈圈，一边想，今天想去点灯，给小狗祈福。

　　我还是担心小狗会死掉。毕竟连姐姐好像都有救不了的人。虽然她看上去也挺开心的。

　　可是为什么她脸上却是一种轻松的表情呢。我没见过祭拜还带笑的人。好奇怪。我问出口。

　　姐姐说这样子比较好。轻轻松松过生活，踏踏实实做事情，比较没有烦恼。而且死去的人很多性格，谁说被人记得才是好的呢。总有人是叛逆的。

　　如果我回顾我的一生，发现没什么意思，我估计也不会留下姓名。

　　后来等我成了地府府主，接了姐姐的班，才发现其实一切早有丝线，牵着我走向那个方向。

　　至于是什么方向么，当然是叛逆的方向啦。

　　我今年也算是五岁了，跟着姐姐出门半路捡到一个小孩。

　　姐姐看上去有点伤心，又有点开心，此人总是反复无常，我冷酷地想，嘴里糖嘎巴嘎巴响。

　　我盯着襁褓里的小孩子，觉得两个人以后一定不对头，毕竟姐姐抱得小心翼翼，我有点吃醋。

　　被姐姐摸了摸头。

　　嗯……我转念一想。

　　但是，既然是小孩子，我就勉为其难喜欢这个小孩子好了。

　　我盯了盯这小孩的眼睛，他的眼睛是圆润润的，滑溜溜地转着，像灵活的小鱼在水里游。我心口暖暖的，有点喜欢。

　　他注意到我，也盯着我，突然吐了个泡泡滴滴答答地笑了。我心头一缩。

　　明明被丢了却还是笑着，傻傻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想哭，莫名其妙。很漂亮的小孩子啊，为什么要丢掉他。

　　养着养着，小孩子就养成了小跟班。一天都跟着我，从爬的时候就喜欢爬向我。作为颜狗，我很喜欢。于是在他走过来的时候，我总是会抱起他一顿亲。

　　香香软软，好可爱。

　　但毕竟，一山不容二虎。我也会有伤心的时候。

　　“沈辉是小孩子，你得让让他。”每一次姐姐这么说话，我都会很生气。于是乎我就光明正大“打”了沈辉一顿，把他的后颈衣裳拎在手上，左右手“噼啪”虚空中给他来两下，小孩子傻傻笑，把我弄得气消了。

　　我只能抱着他，顺便蹭了蹭脸。

　　……太可爱了。

　　结果我后来发现，一旦姐姐对沈辉生气了，都会故意这么说让我揍他一顿，好让她自己清净，毕竟沈辉有的时候也很粘姐姐，而她也很爱逗小孩子。

　　好吧，哪怕知道这一点我还是很生气！这个话术太讨厌了，要是我误会了怎么办。

　　虽然我们感情很好，但是可能的误会根源也不能埋下呀。

　　我十岁那年，沈辉五岁了，长到了我胳膊窝下面。窜的挺快的。不能揉揉抱抱亲亲了。毕竟长大了。我心想。

　　有天，我做了一盒糕点，乌漆嘛黑的，结果他给我吃光了。我小发雷霆。

　　“哎呦！”他毛茸茸的头埋到了被褥里面，在里面哼哼唧唧不起身，我看着他演戏，看到了一会，说：“不准吃垃圾。”

　　他还是哼哼唧唧，这家伙现在还不太会讲完整的话。想爬出他的小被窝，被我抱了进去。

　　“乖乖，我做好饭饭叫你。好不好。”我学着姐姐哄我的话，把他安抚住了，沈辉安安静静，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我，嗯了一声。

　　我觉得他像小猫。

　　我拢了拢他的被褥，天冷，还是得注意保暖。屋内温暖，但小孩子总归体弱。被拉住了手。

　　其实沈辉的倔强小时候就看得出来，他不喜欢我说他是小孩子，不喜欢我把他当做弱小的家伙，不喜欢我忘记他喜欢的颜色，不喜欢我总是关心别人。不过这是后话了。

　　录像里，沈辉还是想爬出被窝。

　　我盯着水镜里姐姐录下的镜像，发现沈辉此人犯科次数颇多，并且极为熟练。原来他已经偷吃了这么多次我刚出炉的点心。恰好这次被我逮到了。

　　馋猫，我一边暗狠狠地想，一边揉面团，有点讨厌他馋成这样，也不管管吃了肚子会不会吐。

　　虽然这么看好像很忠心，可是小弟也不能乱吃我的实验品吧。

　　要是我以后成了占山为王的山大王，那么多小弟我一定要制定我的小弟百条守则。

　　我一边想着一边认真研究糕点配方。

　　这次不能做错了。

　　等我做完成功作品，夜有点深了，姐姐叫我俩去吃饭，我擦了擦我的脸，把糕点装在了漂亮小盘子里，然后才端出去。

　　1,2,3，我数了一下，一共三层，每一层一盘点心，色香味俱全，完全不是沈辉吃的那种乌七八糟的点心。

　　我看了一下门口探头探脑的黑脑袋，当做眼不见，信心十足找姐姐去了。待会就吃饭了。桌上还不是能吃到，馋猫。

　　馋贯穿了他的嘴巴，眼睛，鼻子以及耳朵。这是我个人认为。

　　但是当事人沈辉觉得，他自己后来能做出好吃的点心和饭菜给我，那肯定是因为他爱吃，不是因为馋。

　　“尘，尘。”小屁孩跟在我后面，咪咪摩摩叫我名字。他今年也有五岁了。

　　我想想，我大概也有点心软，于是挥手洒出小纸人，把糕点放在了它们身上，转头拎他到怀里，抱着没多久就到小院。

　　院子里安安全全的，没有盗贼，四周都是结界，一个小鬼都钻不进来。

　　小孩子就是比较粘人，可是软乎乎的受不了一点伤，我把他放在靠椅。

　　沈辉对面，姐姐又在喝她的香酒，只是就是不给我喝，我红温过，叛逆无效。

　　也许只有惆怅的人喜欢喝酒，我不喜欢，我嘴硬地想。

　　我扒拉我的饭，神游天外。在家太无聊了，除了读书就是研习术法，一点创新没有。

　　家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玩的地方。炼丹房，药房，书房，种种。

　　等等。

　　后山有药房。书里有丹方。我有术法，可以开火。

　　“我要炼药。”

　　她打了个嗝，问：“你要干嘛？”

　　一边停不下吃她最喜欢的麻辣豆腐。

　　我还没想好措辞，总不能说我想玩她的宝贝药草吧。

　　姐姐没怎么看我，见我不说话继续吃她的饭了。我看她吃了四碗，感觉很香。红烧豆腐的酱红色颜色好像都亮了不少。

　　于是我把筷子移到了豆腐那，正准备夹，眼前出现一只漂亮的白勺子，“哝，用这个。”

　　姐姐给了我一只白色银勺后，支着下巴看沈辉，眼睛里好像有什么闪了过去。我觉得像水光。不过没看清，不打算细究。

　　我奇怪，她看着一眼没看我，怎么做到知道我夹菜的？但还是把菜捞过来拌着饭吃掉了。

　　！好香。

　　虽然作为十岁小孩，还用勺子好像有点丢脸，但是，反正姐姐又不会笑我，我还是香喷喷地吃掉了第三碗饭。

　　姐姐看我们都吃好了饭，自己躺在旁边的大躺椅上，一摇一摇的。沈辉被她抱在怀里，安安稳稳睡觉觉。我没吃醋，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做了三盘糕点，结果自己吃了三碗饭，姐姐吃了四碗饭，沈辉小屁孩也吃了三小碗，他自己的小碗加起来估计三碗也就我的一碗半。可是我们都吃了那么多，我的加良版小点心该怎么办。

　　我沉思着，坐在凳子上，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办了。怎么办，我愣了一下看姐姐，发现她盯着月亮不知道咋回事，看着好像还挺文雅的。……我的糕点。

　　正巧我想炼药不知道怎么开口，拿这个做借口也不错，她一直不让我炼药，美曰时机未到。反正今天我死皮赖脸我也要拿到资格进后山的小别院。

　　“我想练药，吃饭老是吃撑。”我沉重地开口。结果下一秒隔空一个板栗就来了。“给你揉肚子白揉的吗？让你吃消食丹又不吃，屁事怎么这么多。”

　　沈辉吃完饭在小躺椅上睡得死沉，板着张脸的姐姐看上去有点凶。我瘪嘴不知道怎么办了。低头看地板就是不看她。

　　“明天早上去，草药只能拿天字阁最上层的。听到没有。”姐姐的声音淡淡的，像月光飘到了我耳朵里。不得不说，我美滋滋了。

　　等到我第二天去了天字阁，我才知道为什么让我拿最上层了，感情这些都是最温和的药，下面的都被锁了。

　　……爬梯子好累。这么高，我往下去都要有阴影了。

　　不过说到阴影。被鬼吓的阴影可能更大一点，更别说大人不在，只剩两个小孩。刚成年的我在用通心令给小弟传话的时候，总会不由想。

　　十岁的我，刚被姐姐送了生辰礼物，转头她就隔了。

　　留我一个草包草药师，一身破烂术法，以及蹩脚武艺，以及一个只到我胳膊窝的小屁孩住在山府里。

　　下了结界，关在府里，半夜出行幽暗生物，鬼脸怪叫夜夜不止。这真的好吗。这阴影真是太大了。

　　这阴影我一顿能揍十个小鬼，花样不带重的。

　　至少在我揍服了那群小鬼之前，我阴影真是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