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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云岚宗 ...


  •   宴清扶着断墙站稳,被幽冥护法抓破的衣袖还在往下垂落,露出的肌肤上还留着几道浅浅的抓痕,方才与幽冥护法缠斗时被震得发颤的手腕,此刻仍隐隐发麻。

      “若不是大师相助,小女子已遭毒手。小女子暂无法报答,若日后有机会,定当登玄林寺致谢。”

      “无碍,贫僧与施主有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无量妖僧颔首道。

      忽闻鹤唳穿云,清透的仙家灵力如月华般压下。

      为首的云岚宗众人踏云而至,云岚宗长老月白道袍绣着层叠云浪,足下祥云翻涌,行走间广袖生风,身后弟子皆着同源制式的白纹法袍,衣袂翻飞时自有云气相随。

      天衍剑派御剑凌空,剑尊傲立剑端,墨色锦袍在日照下流转冷冽寒芒。众弟子齐御古剑,背负剑匣破风而行。

      仙丹阁诸人则乘鼎飞来,阁主稳坐丹炉之上,腰间赤金葫芦飘出袅袅紫烟,所过之处阴邪尽散。弟子们各立药鼎,手托丹纹玉盘,鼎身符文结成淡金护罩。

      玄林寺僧众乘着佛光翩然而至,玄林寺主持身披赤金袈裟,手持九环禅杖。脚下步步生莲,金色莲影绽放即隐。身后武僧们赤着上身,古铜肌肤上烙印着深奥佛印,周身环绕淡淡檀香。

      多班名门正道人马落地,灵压交织间,宴清背后的衣衫裂口又被吹得大了些,胎记彻底露在外面。

      云岚宗长老目光骤缩,月白袍摆晃了晃,声音又急又沉:“这胎记……你是宴掌门的儿子宴清?可前掌门当年对外说的是个男孩,名叫‘宴清’,怎么会是……””

      “宴清”二字落下,云岚宗弟子皆静,青冥剑尊与玄丹阁阁主也变了神色。十六年前,宴无双抱着未满周岁的宴清来仙丹阁求护心丹,说孩子心脉弱活不过十岁,他们都见过那胎记;可半年后便传来噩耗——宴掌门追查阴尸教时突遭横死,其母也一同殒命。云岚宗上下只当他也没能活下来。

      “错不了。”仙丹阁阁主盯着宴清胎记旁的淡红药痕,语气叹惋,“当年你发心疾,沾了护心丹药汁留的印子,前掌门还说等你长大要带你来换根治的药……没成想他走得这么急。”天衍剑尊也凝出一缕温和灵气,虚探宴清心口,声音沉了些:“你幼时灵脉就是这般弱,能平安长这么大,定是有人费心护着。”

      宴清捂着身后的胎记,师父在汐竹峰时曾反复叮嘱她别暴露身份,可如今还是被认了出来。

      云岚宗长老红了眼,上前一步:“清儿,随我们回云岚宗吧,你父亲的故居云岚宗一直留着,护心的药材也年年备着,总比你一个人在外头安全。”

      宴清听着云岚宗长老恳切的话语,眼角却死死盯着周遭围拢的弟子。他们虽未明着动手,却已堵住了断墙后、密林侧所有能逃跑的方向。

      看着眼前环伺的人马,又摸了摸袖中彻底失效的遁形符,知道已是徒劳。宴清深吸一口气,终是垂落了挣扎的手臂,声音里满是不甘:“我随你们回云岚宗,但我已有师门,且不会掺和宗门其他事。若日后你们要我做不愿做的事,我还是会离开。”

      云岚宗长老立刻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喜色:“这是自然!宗门只盼着能护你,绝不会逼你做不愿做的事!”说着,他示意弟子退开半步,给她留了些许余地。

      然后云岚宗长老抬手对着天衍剑尊,仙丹阁阁主以及玄林寺主持拱手行礼,语气带着几分郑重:“多谢各位今日出手相助,如今魃妖已除,阴尸教护法也负伤逃窜,此地祸患已了。后续追查阴尸教余孽之事,云岚宗自会牵头,便不劳各位再费心,在下恳请各位回府歇息。”

      天衍剑尊闻言,收了收剑气,墨色袍袖轻拂:“既如此,便交予云长老处置。前掌门之女刚寻回,还需好生照拂,若遇阴尸教反扑,可随时传讯天衍剑派。”说罢,他示意弟子收剑,转身踏向半空,剑匣的响声渐渐远去。

      仙丹阁阁主也晃了晃赤金葫芦,收了萦绕在宴清周身的淡紫丹烟,语气缓和了些:“前掌门当年为护女费尽心机,如今孩子平安,也算了了一桩心事。这是两瓶护心丹,可暂缓解你的心脉旧疾,若需根治之法,仙丹阁随时欢迎。”他将玉瓶递到宴清手中,便带着弟子踏云离去,丹烟袅袅间,雅致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云层里。

      待众人走远,云岚宗长老才转向宴清,收了缠在她手腕上的灵光,语气软了下来:“清儿,方才是长老心急了,莫怪。如今祸患已除,跟我们回云岚宗吧。”

      宴清垂头沉默不语。

      【所以说你确定和这个看起来还不错的长老回宗门?】

      没办法,逃又逃不掉,捏碎瓷瓶传音师尊又来不及赶过来。只能后续再想办法接近师尊。

      【说的也是,不过你师父安置好二井后从汐竹峰赶过来了哦,她还是放心不下你的。】

      宴清闻言便愣住了,情不自禁的抚摸着胸口温热的瓷瓶。

      江霖御剑掠过死寂的断墙。

      她刚在竹林里安置好新收的徒弟二井,监督着这孩子把药篓里的灵草分类摆好、坐在竹案前写术法口诀,又反复叮嘱了三遍“不可独自下山”,才终于放心赶来。可脚下的死城空荡荡的,风卷着尘土掠过断墙,连半个人影都寻不见,只剩沉沉的死寂。

      翻身落地,脚尖刚触到地面,目光就被不远处的微光吸引住。

      那是枚失效的遁形符,符纸边缘还沾着灵力,在空荡的死城里,泛着淡白微光。江霖快步上前拾起符纸,仔细打量着上面仓促的字迹,心口蓦然一沉。

      纸上只写了短短一句:“徒弟随云岚宗长老回宗,师尊勿念。”

      江霖捏紧符纸,抬头望向云岚宗的方向。一花的性子她最清楚,若不是被拦得没法逃,绝不会轻易跟着走。那枚遁形符上被灵力压制的痕迹,藏着她想脱身的心思,这丫头,定是争不过那些人,被强行带走了。

      “勿念……”她低声重复着纸上的字,语气里满是无奈,指尖轻轻拂过符纸上的墨迹,“你倒会说,让为师怎么放心得下。”

      宴清随着长老踏入云岚宗山门时,身上还穿着汐竹峰的旧裳,青布素净。

      待入了宗内仪典阁,掌事嬷嬷早捧着少宗主服饰候在殿中。衣料是玄色缎面,上面暗绣着云纹,金线藏在云纹褶皱里,日光斜斜透过窗棂,映出粼粼贵气。

      宴清依着嬷嬷的指引换上衣装,玄色缎面衬得她原本清瘦的身姿也多了几分端方。再戴上嵌着东珠的赤金冠,鸦青鬓发被束得规整,连眉心那点素日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朱砂,都被华贵行头衬得鲜亮起来,添了几分威仪。

      刚转过回廊,便见萧野立在月洞门边。他身着云岚宗道袍,袖口绣的蓝色暗纹在廊下阴影里若隐若现,见她走来,急忙拱手:“少宗主,奉掌门之名,特在此候您,领您熟悉宗内各处。”

      宴清点了点头。

      萧野引着她往演武场走去,晨练的弟子见了,纷纷收势见礼。“十六年前宴掌门寒潭一事,宗内一直在查。”他停了一下。“前掌门和你娘的尸身,至今仍未找到。”

      转过朱漆角门,藏经阁老掌事弓着腰整理残卷。萧野步子稍缓:“阁中三层以下,少宗主可随意取阅;至于上层典籍……”他瞥向宴清。“待少宗主下月过了宗门试炼,自能登楼观览。”话里的试探隐在恭谨里,宴清却只淡淡应下。眼波扫过满架卷册。

      日头渐高,行至后山结界,萧野拂开缠藤,结界内瘴气翻涌。“过了此处便是寒潭禁地,少宗主莫要擅自闯入。”萧野提醒。

      脑海里系统的声音突然绷得发紧,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喂,宿主!不对劲!从方才演武场场内,再到藏经阁三层暗角,然后是这禁地结界。我检测到的魔气浓度一直在涨!”

      她脚步猛地顿住,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急问:“魔气藏在哪?萧野察觉了吗?”

      “魔气裹在宗门灵力里,藏得极深!”系统的声音发颤。

      【藏经阁上层典籍沾了魔气残丝,寒潭底有魔气洇上来,这禁地结界,都靠魔气在维持!萧野……他身上没检测到魔气,但他走的路线,刚好绕开了魔气最浓的地方,倒像是故意的!】

      “堂堂云岚宗仙门正地,怎么处处都有魔气?”

      “66666,这么玩是吧?”

      “灯!下!黑!”

      这时萧野又催了句“少宗主莫久留”,宴清斜眼望过去,见他无意识摆弄着袖扣,倒像是在掩饰什么。

      银月皎洁,繁星点缀。

      云岚宗笼罩在肃穆的月光中,夜风裹着冷意。

      宴清微微仰起头,目光失神的看着天上的星月,身体半倚着床头,表情中全是凝重。

      “所有的魔气尽归于寒潭,也自寒潭伊始。更让人忧心的是,宗门上上下下,或多或少都沾了魔气。”

      “弟子服袖间的衣扣,似乎是专门用来压制魔气的。”

      “好麻烦啊,好想师尊和汐竹峰啊。不知道此时的师尊在干什么……是在照顾二井吗?”她怅然道。

      宴清折下窗边垂落的竹枝嫩叶,指尖捏着叶片边缘轻轻捻转。她将叶片凑到唇边,轻轻吹起。

      从前每到夜里,总折了竹叶片吹,调子没什么章法,却能把江霖从塌上叫醒。江霖会摇着蒲扇,听她吹完才笑着开口。有一搭没一搭讲“睡前故事”。

      从海底会唱歌的美人鱼,讲到泰坦尼克号撞了冰山沉在海里。

      那时她明知故问“后来呢”,江霖就揉着她的头,把故事里的遗憾说得轻描淡写。

      原来有些离别,早就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埋下了伏笔。

      清浅哨音还未消散,院墙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宴清捏着叶片回头,就见个披头散发的修士跌跌撞撞闯进来,灰扑扑的道服扯得破烂,眼里满是血丝,嘴里反复念叨着“别抓我……成仙……成啦!哈哈哈哈!”。

      他看见宴清身上的少宗主服,便跌跌撞撞扑过来,一把抓住宴清的手腕,呢喃到“莫要骗我,莫要骗我。”

      宴清被他抓得生疼,指尖捏着的树叶蜷成了团。系统在脑海里急喊:【他身上的魔气好浓郁,和寒潭底的一模一样。】

      没等宴清开口,他又突然松开手,原地转圈,破烂道服扫过地面的落叶,嘴里重新喊起“成仙……成啦!”

      “他们说我入了魔……胡说!我只是得了仙缘!少宗主,您必须信我……”

      宴清冷哼一声“成仙?”便从老疯子枯瘦的手中挣脱,“先看看自己这模样,道服撕得像破布,眼里血丝缠得遮了光,满口胡话颠三倒四,成仙之前,倒不要先成了脑子坏掉的神经病。”

      这话像盆冷水,浇得修士动作一僵,疯癫的神色褪了几分,眼里闪过片刻清醒。

      “娃儿”修士苍老的声音响起。“你想成仙么?我早已厌倦了人间,等成仙后就会摆脱□□束缚,不入轮回,与天齐寿……万寿无疆!!!”

      远处弟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修士踉跄着后退,又开始疯笑:“成仙啦!谁也抓不住我!” 可转身时,宴清分明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绝望。

      “献祭灵体,求得永生。”

      那修士突然高声尖叫。疯癫的眼神变得狠戾。没等宴清反应,他猛地发力,头一仰。

      他竟是狠狠咬下了自己的舌头!

      鲜血从他嘴角涌出,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晕开刺目的红。他晃了晃,双手死死撕开破烂道服前领,浑浊的眼睛还盯着宴清,像是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血沫混合的声音。

      不过片刻,他便直挺挺倒在地上,眼睛圆瞪着,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

      突然有团黑乎乎的东西从他半张的嘴里滚了出来。那物黏糊糊的,形状圆滚滚却又没个定形,贴在青石板上时还在慢慢蠕动,边缘泛着黑漆漆的光,

      那团恶心的长满触手的东西刚沾着血痕挪动了半寸。

      院门外赶紧过来了两名弟子。两人双眼睁得滚圆,眼尾红得像浸了血,盯着地上的活物,呼吸都变得急促。

      没等宴清后退,左边弟子已经扑上前,一把抓住那黏糊糊的东西,不顾手上沾满黑液,狠狠将它撕成两半。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他举着半块活物,眼神发直,随即猛地塞进嘴里,咀嚼时发出令人牙酸的黏腻声响。黑液顺着嘴角往下淌。

      另一个弟子见状,也疯了似的扑过来抢剩下的半块,嘶吼道:“我也有份!这是灵气滋养的灵物,吃了能涨修为!”

      那两个弟子抢得越来越凶,互相撕扯起云岚宗道服,指甲划破对方的脸也毫不在意,嘴里还不停念叨“我的宝贝”。

      最后从后面赶过来的一个弟子,只获得些残留的黏液。他不甘心地抹了把嘴,转眼就盯上了地上的尸体,猛地拽住修士的手臂:“他嘴里能有这宝贝,尸身定是上好药引!炼了丹我就能突破筑基!”

      “凭什么归你!我先发现的!”先前的两个弟子弟子立刻扑过来扯他的腿,三人使劲拉扯,尸体在石板上拖出刺耳的声音。他们三人道服被扯得破烂,脸上沾了血污,拳头砸在对方身上也毫不在意,眼里只盯着尸体,嘴里反复嘶吼“药引”“晋阶”。

      宴清望着眼前近乎癫狂的乱象,袖里的手指悄然搭上佩剑。她深吸一口气,下一秒,寒光出鞘。

      那两个弟子还在为尸体厮打,全然没察觉危险逼近。宴清长剑挥动,剑柄带着凌厉的劲道,先是拍在一人后颈,那人瞬间软倒在地。

      另一人刚要挣扎,她手腕翻转,剑身已贴上对方咽喉,稍一用力,这人也瘫成一团。

      处理完这两个,宴清看向被争抢的尸体旁,还有个被她的行为吓傻的弟子,正抖着身子缩在墙角。她轻叹一声,剑尖轻点其眉心,这弟子闷哼一声,也陷入昏迷。

      萧野不知何时现了身。他瞥了眼满地的混乱,抬手招了招,三名掌事便从外院走出,屈膝躬身等候萧野的吩咐。

      “打扰了少宗主大人,这些弟子都不配留着。”他声音淡得没什么起伏,指尖随意点了点倒在地上昏死的弟子与那具血迹斑斑的尸身,“拖下去,处置干净。”

      掌事们垂着眼应下,动作利落地架起弟子、拖着尸体,连青石板上沾到的血渍,都用细细擦拭干净。

      萧野转身时,见到旁边沉默不语的宴清。他眼尾轻轻一挑,没说安慰,也没解释,身影便重新融进浓稠的夜色里。

      【寒潭里一定有秘密,这几位掌事拖着晕过去的弟子和尸体,一同向寒潭方向去了。】

      系统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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