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花之歌》残雨念兮

8、第八章：机械联邦·齿轮危机

　　幻梦花境的花粉还沾在帆布包的绳结上，海伦已经被扑面而来的金属味呛得皱起了眉。

　　不是寻常铁器的腥气，而是带着机油味的厚重感，像有无数个齿轮正往肺里钻。他抬头望去，整座机械联邦悬浮在云层之上，钢铁铸就的城市由无数齿轮咬合而成，巨大的蒸汽管道纵横交错，喷出的白雾在阳光下凝成彩虹，齿轮转动的 “咔嗒” 声震得地面微微发颤，烟囱里升起的黑烟与魔法光晕交织，在天际画出奇异的纹路，像幅被强行拼接的机械画。

　　“这里的齿轮会吃人。” 海伦伸手碰了碰路边的青铜齿轮，指尖立刻沾了层黑色的机油，“老药师的笔记说，机械联邦的核心是颗会思考的齿轮，科技与魔法在那里打架，赢的人能控制整座城市。”

　　琼斯站在他身侧半步，深紫色的瞳孔在蒸汽映照下泛着冷硬的光。他裸露的小臂上，黑鳞比在幻梦花境时更锋利，靠近肘部的心魔疤痕已经淡成几乎看不见的银线，只有在蒸汽喷过时才会微微发烫 —— 龙血对机械能量的感应，比想象中更强烈。

　　“离我远点。” 琼斯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他下意识地蜷起龙爪，指尖在金属地面上划出细小的火花，“机械辐射会干扰龙力，他们叫这个‘野性的克星’。”

　　海伦转头时，正看见他耳后的鳞片泛着暗蓝色。自从幻梦花境那次心魔试炼后，琼斯总在刻意收敛力量，靠近机械装置时会屏住呼吸，触碰金属时会先垫上布料，像是怕自己失控的龙力会搅乱这座精密的钢铁之城。

　　“老药师说过‘刚柔并济’。” 海伦反而往前凑了半步，帆布包上的梦之种随着动作撞在齿轮之心的图纸（从花境带出的古老羊皮卷）上，发出细碎的响声，“你懂力量，我懂平衡，咱们凑在一起刚好能修东西。再说了 ——” 他故意晃了晃手里的青铜齿轮，白头发在蒸汽里飘得像团蒲公英，“要是真被齿轮咬住，你以为我会独自逃出去吗？”

　　琼斯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转身往城市深处走。海伦注意到他的步伐比平时更稳，龙尾偶尔会在身后轻轻抵住松动的金属板，留下一串带着爪痕的印记，像是在加固不稳的路面。

　　街道由黄铜轨道铺成，每一节铁轨都刻着精密的刻度，踩上去能听到齿轮转动的 “咔嗒” 声。沿途的机械臂上挂着透明的管道，里面流淌着各色液体：有的像融化的黄金，有的像凝固的星光，最奇异的一根里，银色的液体正顺着管道循环，凑近了看才发现，那是无数细小的齿轮在游动，齿轮上刻着的符文与云羽仙邦的结界纹路隐隐呼应。

　　“他们在混用魔法与科技。” 海伦的声音低了下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的齿轮印记（从花境带出的梦之种留下的痕迹），印记正随着机械运转微微发烫，“就像把火和水倒进同一个杯子。”

　　琼斯突然停在一座巨大的蒸汽钟前。钟面由十二块菱形水晶组成，每块水晶里都嵌着不同的机械结构：有的在模拟星辰运转，有的在复刻潮汐涨落，最中央的水晶里，黑鳞龙的剪影正用龙爪拨动齿轮，龙尾缠绕着发光的魔法阵，线条严谨得像张工程图。“不一定。” 他伸手抚过冰凉的钟面，指尖的鳞片与金属碰撞出沉闷的响声，“这钟走得很准。”

　　海伦凑近细看，发现钟座上刻着极小的 “蕨” 字 —— 和幻梦花境那株金色花的花茎落款一模一样。

　　走到城市中央时，机械运转声突然变得狂躁。头顶传来 “嘎吱” 的断裂声，巨大的机械臂带着火星坠落，琼斯下意识地展开龙翼将海伦罩在身下。黑鳞与金属碰撞的巨响里，海伦听见他闷哼了一声，抬头便看见龙翼边缘卷着铁皮，鳞片上划着细密的划痕，在蒸汽里泛着冷光。

　　“是核心紊乱！”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管道后传来。

　　海伦探头望去，阴影里蹲着个穿工装的老人，满脸油污像抹了机油，手里拿着扳手敲击着管道，扳手边缘刻着齿轮纹路，每敲一下，周围的机械装置就轻微震动。“每到齿轮月，核心就会发脾气。” 老人眯眼打量着琼斯，浑浊的眼珠在他的龙鳞上停留许久，“今年特别凶，看来是魔法反噬要来了。”

　　琼斯的龙翼猛地绷紧，指节捏得发白：“我能帮忙。”

　　“帮忙？” 老人冷笑一声，扳手往管道重重一砸，周围的蒸汽突然变成暗紫色，“三十年前也来了条黑鳞龙，他说自己能稳定核心，结果呢？半个联邦都被龙力拆成了废铁！”

　　蒸汽中浮现出机械卫兵的轮廓。海伦这才看清，那些卫兵的躯体由齿轮拼接而成，眼睛是发红的魔法晶石，手里的长矛正滴着腐蚀性液体，却在看到琼斯时突然加速运转，齿轮咬合的 “咔嗒” 声里，为首的卫兵发出电子合成音：“检测到高危龙力，启动清除程序！”

　　卫兵的金属皮肤泛着冷光，关节处的符文闪着红光，像头头蓄势待发的机械兽。琼斯的瞳孔骤然收缩，海伦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胳膊的手在微微用力 —— 那是戒备，还是克制？

　　“他们为什么这么怕龙力？” 海伦的声音比蒸汽更冷。

　　“怕失控！” 老人将扳手指向城市中心的高塔，塔身由无数齿轮堆叠而成，顶端的核心正闪着不稳定的紫光，“核心里的魔法被龙力刺激后会暴走，三十年前那次，整条齿轮街都被魔法水晶炸成了齑粉！”

　　又一阵剧烈的震动袭来，这次连脚下的黄铜轨道都开始错位。为首的机械卫兵突然举起长矛，矛尖凝聚起紫色的魔法光球：“清除目标确认，执行！”

　　琼斯拽着海伦转身就往核心塔跑。龙爪踏过的轨道留下焦黑的印记，海伦被他拽得踉跄着跟上，帆布包里的齿轮图纸突然发烫，像是在指引方向。

　　“站住！” 卫兵嘶吼着，数十个机械人从管道里钻出，金属手掌拍在地面上，激起无数火星，“擅自靠近核心区，格杀勿论！”

　　琼斯展开龙翼腾空半尺，避开迎面刺来的长矛。黑鳞与金属碰撞的火花里，他突然俯身将海伦扛到肩上，龙尾横扫逼退追兵：“抓紧了！”

　　温热的呼吸喷在海伦的膝弯，他慌忙搂住琼斯的脖颈，鼻尖蹭到对方沾着机油的黑发。蒸汽在耳边呼啸，他看见卫兵们的身影越来越小，而琼斯脖颈后的鳞片正在发烫，像块被烧红的烙铁。

　　“你的翅膀……” 海伦想起刚才那道划痕，声音发紧。

　　“没事。” 琼斯的声音从胸腔传来，带着龙形特有的震颤，“比这更锋利的齿轮都见过。”

　　他们在核心塔的检修通道停下。琼斯刚放下海伦，就剧烈地咳嗽起来，手背捂住嘴的瞬间，海伦看见他指缝间渗出的血珠 —— 不是鲜红的，而是带着金属光泽的银，像被机械辐射污染过。

　　“你中辐射了？” 海伦立刻掏出梦之种，柔和的绿光碰到琼斯的皮肤时，他瑟缩了一下。

　　“是魔法反噬。” 琼斯偏过头避开他的手，“过会儿就好。”

　　卫兵的追赶声从通道那头传来。海伦突然注意到琼斯耳后的鳞片缺了一小块，露出下面渗着血珠的皮肉，在蒸汽里微微颤抖。这个总是强硬的龙少年，此刻竟显得有些疲惫，像被过度使用的机械装置。

　　“我们得去核心室。” 海伦突然开口，从帆布包里翻出齿轮图纸，“上面说核心齿轮被暗魔法侵蚀，需要龙力中和，再用平衡魔法稳固。”

　　图纸的夹层里，画着核心室的结构：巨大的齿轮组中央，嵌着颗拳头大的水晶，水晶周围缠绕着红色的魔法线，线的末端连着无数细小的机械臂，旁边用银粉写着行小字：“唯刚柔并济者能修，唯信笃者能用。”

　　琼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通道尽头隐约可见核心室的轮廓，紫色的魔法光从门缝里渗出来，将蒸汽染成流动的紫水晶。“核心辐射会灼伤龙鳞。”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但不用龙力，又无法逼出暗魔法。”

　　“那我们就一起去。” 海伦把梦之种塞进他手里，白瞳在蒸汽中亮得惊人，“老药师说过，再精密的机械，遇上真心想修好它的人，也会露出破绽。”

　　琼斯低头看着掌心的绿光，突然想起幻梦花境那次并肩，这个少年明知他的心魔会失控，却执意要站在他身边。原来有些默契，从一开始就校准了齿轮，只是需要合适的契机才能咬合。

　　他们沿着检修通道的爬梯往上爬。金属梯锈得厉害，海伦的手掌很快被磨出了血泡，琼斯便用龙爪在前面扳直变形的梯级，偶尔回头看他一眼，确认他没有掉队。

　　爬到一半时，海伦脚下的梯级突然断裂。他惊呼着向后倒去，却被琼斯眼疾手快地拽住手腕。龙爪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烫得他心尖发颤，低头便看见万丈机械深渊下转动的齿轮组，像张等待猎物的巨口。

　　“别往下看。” 琼斯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看着我的眼睛。”

　　海伦抬起头，撞进他深紫色的瞳孔里。那里映着自己苍白的脸，映着闪烁的魔法光，却没有丝毫动摇。他突然想起寒冰帝国那次冰封，这个龙少年也是这样望着他，用眼神融化了最坚硬的冰。

　　“抓紧了。” 琼斯突然将他拉近，让他紧贴着通道壁，“我带你上去。”

　　海伦感觉到对方的龙尾缠上自己的腰，像条坚固的金属链。琼斯的攀爬速度明显慢了，却异常平稳，每一步都踩得很实，仿佛扛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整个联邦的重量。

　　终于爬到核心室门口时，两人都累得靠在墙上喘息。海伦看着琼斯渗血的龙爪，掏出随身携带的机油（那是从老药师药箱里找到的特殊润滑油，能修复机械也能止血）：“别动。” 他按住想躲开的琼斯，小心翼翼地将机油涂在他的伤口上，“老药师说这东西对龙鳞也有用。”

　　机油的腥味混着蒸汽味钻进鼻腔，琼斯突然偏过头，避开他过于专注的目光。海伦的指尖偶尔碰到他的皮肤，像齿轮卡进卡槽，精准得让他想缩手，却又舍不得。

　　核心室比图纸里画的更壮观。圆形的空间里，巨大的齿轮组层层叠叠，每颗齿轮都刻着魔法符文，转动时发出低沉的嗡鸣，像巨人的心跳。中央的水晶核心正闪着妖异的紫光，暗魔法形成的藤蔓缠绕着齿轮，每转动一圈，就有几片齿轮被腐蚀成粉末。

　　“那就是被侵蚀的核心。” 海伦的声音被机械声盖得发闷。

　　“修复它需要代价。” 琼斯望着那颗水晶，耳后的鳞片又开始发烫，“龙力会刺激暗魔法，但不用龙力，又无法清除侵蚀。”

　　核心室外传来卫兵的撞门声，老人带着人追来了。机械臂砸在金属门上的声响，像敲碎钢铁的钝音。

　　“我有办法。” 海伦突然扯开帆布包，将里面的灵蕨粉末（从花境带出的梦之种与灵蕨混合的粉末）捧出来。那些银绿色的粉末在蒸汽中轻轻漂浮，碰到他的指尖时，竟凝结成细小的齿轮，“老药师说灵蕨能调和一切冲突，包括魔法与科技。”

　　琼斯看着那些粉末齿轮，突然明白了他想做什么。“不行！” 他抓住海伦的手腕，龙爪的力道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灵蕨碰到暗魔法会被污染的！”

　　“可它也说过想帮我们。” 海伦固执地看着他，白瞳里映着核心的紫光，“就像你总说龙力危险，却每次都在用它保护我。”

　　卫兵的撞门声越来越近，金属门已经开始变形。海伦突然挣脱琼斯的手，将灵蕨粉末揣进怀里，翻身跳进齿轮组之间的空隙。转动的齿轮擦过他的裤腿，立刻撕开道口子，他却像没感觉到疼，一步步往核心水晶走去。

　　“海伦！” 琼斯想都没想就跟了上去。

　　齿轮没过脚踝时，海伦感觉自己的骨头快要被夹碎了。怀里的灵蕨粉末突然剧烈发光，粉末顺着衣料缝隙钻出来，在他周围形成层透明的护罩，齿轮碰到护罩就会自动转向，竟奇异地避开了所有伤害。

　　琼斯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龙鳞在魔法光中泛着紫金色的光。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转动的刀片上，却始终与海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在随时准备替他挡住可能脱落的齿轮。

　　触碰到核心水晶的瞬间，暗魔法突然暴涨成巨大的藤蔓，张着尖刺扑向海伦。琼斯立刻挡在他身前，龙翼展开的瞬间，藤蔓穿透了他的身体，他闷哼一声，后背的鳞片瞬间被腐蚀成黑色，却死死护住身后的人。

　　“琼斯！” 海伦的声音带着哭腔，将灵蕨粉末猛地撒向核心水晶。

　　银绿色的粉末与暗魔法接触的刹那，发出 “滋滋” 的声响。出乎意料的是，藤蔓没有吞噬粉末，反而像遇到克星般开始萎缩，灵蕨粉末顺着藤蔓蔓延，在齿轮组上开出细小的绿花，将暗魔法一点点逼回核心水晶。

　　琼斯跪倒在齿轮间，咳出的血落在灵蕨花上，竟让那些花朵结出了银色的果实。海伦扑过去扶住他，发现他的体温正在急剧下降，原本温热的龙鳞变得冰凉，像失了动力的机械零件。

　　“你看，它不凶了。” 海伦用袖子擦去他嘴角的血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们做到了……”

　　琼斯看着他沾着机油的脸，突然抬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他被划伤的脸颊。“别总这么傻。” 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的手…… 很抖。”

　　海伦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核心水晶的光点燃了。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总是冷着脸的龙少年，其实比谁都懂得克制，只是他的克制藏在齿轮般的坚硬之下，需要足够近的距离才能察觉。

　　就在这时，老人突然按下墙上的红色按钮，核心室的地面突然裂开，露出下面旋转的齿轮深渊。琼斯的身体开始向裂缝滑去，他下意识地想抓住海伦，却在指尖即将碰到时猛地蜷回手 —— 龙爪上还沾着暗魔法的腐蚀液。

　　“琼斯！” 海伦想拽住他，却被他用龙尾轻轻扫开，手背立刻被齿轮划出伤口。

　　“是自毁程序！” 老人的声音带着疯狂，“与其被龙力毁掉，不如让核心彻底重启！”

　　琼斯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出裂缝，他艰难地抬起手，将掌心的梦之种扔给海伦，龙爪的鳞片正在一片片脱落。“带着齿轮之心…… 走……”

　　“我不走！” 海伦死死抓住他的脚踝，暗魔法顺着接触点爬上他的小腿，疼得他浑身发颤，“要走一起走！”

　　琼斯的瞳孔里突然涌上水雾，像是久未润滑的齿轮。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模糊的气音，最终只是用额头轻轻撞了撞海伦的额头 —— 这个在岩脊山城学会的动作，此刻坚定得像颗拧死的螺丝。

　　暗魔法蔓延到脖颈时，琼斯的身体突然爆发出强烈的红光。龙血里的力量与核心水晶产生了共鸣，那些被腐蚀的齿轮开始逆转，暗魔法藤蔓迅速萎缩，裂缝边缘的齿轮突然停下，形成道临时的台阶。

　　“是龙力在修复核心！” 海伦惊喜地大喊，他拽着琼斯往回爬，灵蕨粉末在他们身后撒落，开出的绿花将裂缝彻底封住。

　　琼斯靠在齿轮组上，看着海伦用灵蕨汁液涂抹他的伤口，突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像核心重启时的第一束光，带着足以照亮所有机械深渊的温度。“你刚才…… 不怕我传染暗魔法？”

　　“怕。” 海伦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但我更怕再也抓不住你。”

　　他低头吻了吻琼斯的手腕，那里的龙鳞刚长出新的嫩芽，带着温热的体温。琼斯的身体僵了僵，随即用龙尾将他圈得更紧，龙翼轻轻覆盖在他的背上，挡住了从缝隙漏出的冷风。

　　核心水晶在他们身后发出柔和的白光，暗魔法彻底消散，露出里面嵌着的东西 —— 颗金色的齿轮，齿牙上刻着龙鳞与灵蕨的纹路，这就是机械联邦的 “齿轮之心”，能平衡世界上所有的科技与魔法。

　　海伦摘下齿轮之心时，齿轮突然在他掌心分解，化作两道光流，一道融入琼斯的龙鳞，让那些受损的鳞片重新焕发光泽；一道融入他的白发，让那些被蒸汽熏暗的发丝变得明亮。

　　“现在你们明白了吧？” 老人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的扳手已经换成了灵蕨编的花环，“所谓危机，不过是科技与魔法在等一个能让它们和解的人。”

　　机械卫兵们收起了长矛，齿轮转动的 “咔嗒” 声渐渐平稳，像暴躁的野兽终于平静下来。为首的卫兵走上前，金属手掌按在胸口微微鞠躬，电子合成音里竟带上了几分温度：“检测到齿轮之心认可，清除程序终止。”

　　老人将灵蕨花环递给海伦，布满油污的脸上露出释然的笑：“三十年前的黑鳞龙，其实是为了保护核心才引爆龙力的。我们怕了三十年，却忘了他最后留下的那句话 ——‘齿轮需要润滑油，就像力量需要克制’。”

　　海伦将花环戴在琼斯头上，灵蕨的清香混着机油味，竟意外地和谐。“那你们为什么不把真相说出来？”

　　“因为恐惧会生锈。” 老人敲了敲身边的齿轮，“就像这些机械臂，太久不用就会卡住。我们困在‘龙力危险’的执念里，连核心的求救信号都当成了威胁。”

　　琼斯突然站起身，走向核心水晶。重启后的水晶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将他的黑鳞照得透亮。他伸出龙爪轻轻触碰水晶表面，那些刻着符文的齿轮突然开始逆向转动，城市各处传来齿轮重新咬合的 “咔嗒” 声，蒸汽管道喷出的白雾不再呛人，反而带着灵蕨的草木香。

　　“他在重写核心程序。” 老人惊叹地睁大了眼睛，“把龙力和魔法变成了新的润滑油！”

　　海伦走到琼斯身边，发现核心水晶里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光流，像在编织新的平衡法则。他的白发与琼斯的龙鳞同时亮起，齿轮之心分解出的光流在两人之间流转，形成道金色的圆环，将核心水晶包裹其中。

　　“老药师说的‘刚柔并济’，原来是这个意思。” 海伦轻声说，指尖与琼斯的龙爪相触，两股力量在水晶表面激起涟漪，“你的力量负责驱动，我的平衡负责校准，就像齿轮和轴承。”

　　琼斯侧过头看他，深紫色的瞳孔里映着水晶的光，也映着他的白发。“那我们就是永不生锈的搭档。”

　　核心室的门缓缓打开，外面的机械联邦已经换了模样。蒸汽管道上缠绕着灵蕨的藤蔓，青铜齿轮的缝隙里钻出嫩绿的草芽，原本漆黑的烟囱喷出的不再是黑烟，而是带着彩虹的白雾，在城市上空织成张透明的网。

　　穿工装的人们从各个角落走出来，手里捧着修复好的机械零件，看见海伦和琼斯时，纷纷举起零件致意。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跑过来，将颗用齿轮做的星星递给海伦：“爸爸说，是你们让齿轮学会了唱歌。”

　　海伦接过齿轮星星，发现上面刻着极小的灵蕨花纹。“它本来就会唱，只是需要有人听。”

　　琼斯的龙尾轻轻扫过地面，带起串金色的火花，落在小女孩的机械玩具上。玩具突然活了过来，小小的机械鸟扑扇着翅膀，在灵蕨藤蔓间唱起了歌，声音清脆得像风铃。

　　离开核心塔时，老人送给他们本厚厚的机械手册，封面上画着黑鳞龙与白发少年并肩站在齿轮组前的图案。“这是联邦的新法典，第一条就写着‘力量与克制共生’。” 他拍了拍琼斯的肩膀，粗糙的手掌与龙鳞碰撞出温暖的声响，“三十年前的债，今天终于还清了。”

　　街道上，机械臂正在自动播种灵蕨种子，蒸汽驱动的洒水车喷出带着魔法的水雾，滋润着刚发芽的草木。海伦注意到那些机械装置的核心，都嵌着小块透明的水晶，里面流动着龙力与魔法融合的光，像颗颗跳动的心脏。

　　“它们不会再暴走了吗？” 海伦蹲下身，看着株灵蕨从齿轮的缝隙里钻出来。

　　“只要平衡不被打破。” 琼斯的指尖拂过水晶核心，光流随之波动，“就像我们。”

　　海伦的脸颊突然发烫，他想起刚才在核心室的那个吻，像滴恰到好处的润滑油，让所有僵硬的齿轮都开始顺畅转动。原来有些情感，不需要轰轰烈烈，只要个触碰，个眼神，就足以让最冰冷的机械都变得柔软。

　　中午在蒸汽餐厅休息时，海伦发现琼斯后背的腐蚀伤已经开始愈合。新长的鳞片比别处更光滑，在蒸汽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只有凑近看才能发现淡淡的齿轮纹路，像被机械之心吻过的印记。

　　“还疼吗？” 海伦忍不住伸手碰了碰。

　　琼斯的身体僵了一下，耳后的鳞片微微发红：“早不疼了。” 他突然转身，龙爪指着窗外的景象，“你看，那些齿轮在跟着灵蕨的节奏转。”

　　海伦抬头望去，只见巨大的齿轮组转动的速度放缓了许多，与灵蕨生长的频率完美契合，蒸汽喷出的节奏也变成了舒缓的呼吸，整座城市仿佛变成了个有生命的有机体。

　　“是齿轮之心在调节。” 海伦笑着喝了口蒸汽茶，茶水带着淡淡的机油香，却意外地清甜，“就像你在调节龙力，我在调节平衡，我们起让它变得更好。”

　　琼斯没说话，只是把自己的机械三明治推到他面前。三明治的夹心是灵蕨嫩叶做的，咬下去时，清脆的叶片与酥脆的齿轮饼干（种机械联邦的特色点心）碰撞出奇妙的口感，像自然与科技在舌尖共舞。

　　下午，他们去参观了联邦的机械博物馆。馆里陈列着最古老的齿轮，也展示着最新的魔法机械，其中件展品格外引人注目 —— 个由黑鳞龙鳞片和灵蕨纤维混合制成的齿轮，旁边的说明牌上写着 “第一颗平衡齿轮”。

　　“是用你刚才脱落的鳞片做的。” 海伦惊讶地看着琼斯，“他们动作真快。”

　　琼斯的指尖轻轻抚过齿轮表面，那里还残留着他的龙力波动。“这样，以后的人就会知道，龙力不是破坏者。”

　　博物馆的馆长是位白发苍苍的老机械师，他颤巍巍地拿出个尘封的盒子，里面装着半块烧焦的龙鳞。“这是三十年前那条黑鳞龙留下的，他用自己的鳞片挡住了核心爆炸，救了我们所有人。” 老机械师的眼睛里闪着泪光，“今天看到你们，才明白他说的‘平衡’是什么意思。”

　　海伦突然想起老药师笔记里的句话：“所有的冲突，本质上都是等待和解的信号。” 三十年前的黑鳞龙，三十年后的琼斯，像两颗相隔时空的齿轮，最终在他的手里完成了完美的咬合。

　　傍晚时分，他们站在机械联邦的边缘，看着夕阳为钢铁之城镀上层温暖的金边。灵蕨的藤蔓已经爬满了最高的烟囱，金色的种子在风中摇曳，像无数个等待播种的希望。

　　“该走了。” 海伦把机械手册放进帆布包，齿轮之心分解出的光流在包里轻轻闪烁，“老药师的地图上说，最后处荒气在时间废墟。”

　　琼斯突然抓住他的手，将枚用龙鳞和齿轮混合制成的戒指套在他的手指上。戒指在接触到他体温的瞬间，化作道金色的光，与他腕上的齿轮印记融为一体。“这样，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感觉到你的平衡。”

　　海伦的心脏像被蒸汽轻轻包裹，他突然想起幻梦花境那次心魔试炼，原来有些羁绊，不需要言语证明，只要枚戒指，颗种子，就足以跨越所有的恐惧与怀疑。

　　夕阳穿过齿轮组洒下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在金属地面上融为一体。灵蕨的金色种子在海伦掌心轻轻颤动，像在迫不及待地奔向最后片需要救赎的土地。

　　他们都知道，时间废墟的路一定充满诡谲，扭曲的时间会模糊过去与未来，残存的荒气会化作最可怕的幻象。但此刻，握着彼此的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他们心里只有笃定 —— 笃定在时间的尽头，灵蕨种子会绽放出最坚韧的花，也笃定这段跨越力量与克制的羁绊，会像机械联邦的齿轮组一样，永远咬合，永远运转。

　　机械联邦的钢铁之城依旧悬浮在云层之上，只是这次不再是冰冷的机械集合体，而是充满生机的平衡乐园。那些被灵蕨缠绕的蒸汽管道，最终化作了蜿蜒的绿藤，在城市里形成道美丽的脉络，仿佛在向所有生灵诉说：真正的进步，从来不是征服与替代，而是融合与共生。

　　当最后一缕阳光从齿轮的缝隙里消失时，海伦和琼斯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通往时间废墟的传送门后，只留下串深浅交错的脚印，像首写满平衡的诗，等待着在时间的尽头，写下最圆满的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