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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看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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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拉躺在雪地上看着天发呆,猫爬上她的胸膛卧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薇拉摸了摸猫的头,猫蹭蹭她,喵呜的回应了一声。
“我该怎么做?”
薇拉轻声问猫,更像是在问自己。
猫不用思考这样复杂的问题,只是甩甩尾巴,把爪子摁在了薇拉的脸上。
猫一向随心所欲。
薇拉叹了一口气,她坐起来,将猫裹紧外套里,踩着雪往石塔里走去,她自言自语着,像在和猫聊天:“冬天还是太冷啦。”
她的蘑菇培育室新增了两排木架,培育出了吃着有土豆炖牛腩味道的蘑菇,这片报道发到女巫报刊掀起一片不小的风浪,但薇拉自己吃着却有一点食之无味,同时,她还收到了几封来自蘑菇爱好者的邀请信。
薇拉本来是不想出去的,但是她现在的生活实在是太低能量了,时间总是过得好颠倒,干什么都没兴趣,她想要改变,于是接受了邀请,收拾好行囊开始旅途,往信上所说的温暖的地方去,幻想着那些好风景能让她好一些。
第一站是永暮仙林。
在这里,有一棵传说中能带人穿越到过去,看到过去记忆的时漏树。
薇拉觉得这应该只是一种传说,毕竟如果是真的,那这里每天都该挤满了人。
她踩过满地的落叶,向着森林的深处走去,偶尔能看到跑过枝头的小松鼠,在这里的时间仿佛被一直停在午后,一切都是温暖的琥珀色,薇拉刚开始还能感叹着风景很有童话故事里的那种氛围感,可后面她很快就觉得疲惫,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休息。
只要停下来,她就能听到模糊的声音。
这个症状是一年前开始的,最初时只有一两声,重复着你做错了,你做错了,后来慢慢变得清晰,染上许些少女的哭声。
薇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她害怕会有人冒出来谴责她的愚蠢,但又好像期待着真的能有一个人来骂醒她,告诉她什么才是正确的做法。
在寻找到这样的正确之前,薇拉只能用疲惫和其他事情来麻痹自己,她站起来,继续朝着森林里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看到了一颗好大好高的树,它不知道在这做森林里存在了多久,抬起头也无法看到它的顶端。
一片树叶从树顶慢悠悠的飘下来。
薇拉伸手接住,感受到上面传来的魔力流动。
传说居然是真的,但薇拉拿着这片落叶,却不知道该不该使用。
她想看什么呢,想回到什么时候呢?
树叶没有给她用不用的选择权,在她手中泛起微弱的光,将她的意识带到了三年前。
薇拉睁开眼睛,她看到远行的小船,看到船上自己的背影。
一次都没有回头
这是安珀的记忆。
薇拉感觉到酸涩的难过,她有一点懊悔自己当时的决绝,她尝试着动了动,却没有办法控制这具身体,只能由着身体的主人继续呆呆的望着那不会回返程的船,船上明明还画着两个人的卡通画,可其中一个却被留在了这里。
等到船完全消失,安珀依旧没有离去,她环顾四周,看着陌生的海面,有些迷茫,过了一会才向下游去。
这里的鱼有很多,还有漂亮的珊瑚海葵,但是安珀对它们不感兴趣,她绕过继续向下游,找到一处可以被当做巢穴的地方,蜷缩在里面,把背包打开。
里面装的是从石塔中带来的,有那条围巾,漂亮的宝石,还有小鱼干零食。
她嘟囔着它们的名字,一样一样放好,三样东西排列在石头上,有一种不属于这里的荒谬感,可是薇拉笑不出来,她反而觉得难过。
小鱼干只有两袋,吃的速度很快。
安珀吃掉了最后一条,把袋子折得四四方方的,也一起收进她的箱子里。
应该多给她带一点的,薇拉想,这几袋小鱼干怎么够吃呢。
围巾在第七天时被偷走了,犯罪嫌疑人只留下了一团蓝色的线,安珀很懊悔,她把那一节毛线系在自己的手腕上,用其他材料尝试着重新编织,但却没有办法做到一样,只能编出来长长的一条像绳子的东西,用海底的花放到上面,薇拉觉得她做的很好,但安珀并不满意,她把它们团起来丢到一边,抱着自己的尾巴蜷缩起来生闷气。
不要生气了,薇拉知道她的话没办法真的穿过时间传到安珀的身边,她的目光落在安珀系着蓝色毛线的手腕,它随着海水的流动轻轻摇晃。
又过了两天,安珀养了一只小小的螃蟹。
安珀兴致勃勃的要给螃蟹起名字,模仿着薇拉当初给自己名字时看“书”的样子,拿出两片贝壳,嗯嗯的沉吟两声,给这只小螃蟹取了名字,叫猫。
一只叫猫的螃蟹。
确实是海里很独特的存在呢。
但薇拉很快意识到,其实往往一段羁绊,就是从名字开始的。
安珀会和它讲话,用石头当黑板,复刻薇拉给她讲的那些东西,讲给这位“猫”学员。
但这位学员听不懂,摸起来也不是软软的,会夹人,而且渴望自由,总是抓到机会就往外爬。
安珀在它的身上印上了一种花纹,但这花纹的作用貌似不是让它能够安心待在巢穴里,而是确定位置,因为螃蟹无论藏到哪里,安珀都能第一时间找到它,不过在螃蟹第十二次离家出走后,安珀没有再找。
而是在她自制的笔记上将这件事记录下来。
薇拉还没有教会她所有的字,所以很多时候安珀都用画来代替,薇拉虽然能看见这一篇日记,但也没有办法读懂上面的画符都是什么意思,只能看懂其中两个圆圆脑袋手拉手的小人应该是她和安珀,那两个小人呆呆的,但是它们的手可以拉在一起。
薇拉的意识被猛的拉回现实。
树叶已经在她的手中消散。
薇拉怔愣片刻,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将背包往上拉了拉,转过身向着来时的路走去。
路上路过了镇子,这三年时间里,镇子也并不安稳,不知道是谁掀起了抓女巫的热潮,人们用消灭女巫的这一行为,向他们所认定的神证明自己的衷心,以此来换取镇上的繁荣。
这样的做法无疑是愚蠢的,一个真正有能力去影响整座城镇的女巫,怎么可能会轻易的被普通人抓起来?
薇拉这几年来很少去镇上买东西,这一次来时,发现镇上竟然又竖起了她所熟悉的十字架。
几个女人被绑在十字架下,她们的年龄不一,最小的那一个薇拉看着也就才十几岁,而且她们的身上并没有魔力的波动,应该并不是真正的女巫。
镇长的演讲是那么的义愤填膺,人们欢呼着,呐喊着,好像去掠夺这几个女人的生命,就是他们能做出的一件最伟大的事情。
薇拉站在人群中,她听着镇长宣判着这几个女人所犯下的罪恶。
他说她们是女巫,她们会制作可怕的魔药会迷惑人心。
可是薇拉仔细听下来,却发现他她不过是心善的去帮助别人,却在只一次没有成功之后便被打上女巫的烙印,甚至其中一个还仅仅是一个在上学的女孩,她只是拒绝了一个男人的求爱,便被打上了污秽,肮脏,别有用心的标签。
薇拉仿佛透过她们的影子,看到当时尚且年幼的自己,她被绑在那里时也是一样的无助,而这些女人比那时的她勇敢许多,其中一个女人,她可以昂首挺胸的去面对这些指责她的人们,大声的说我并没有错,直直的面对着那些人带有恶意的眼神。
薇拉羡慕她的勇气,她自己心上的那一座十字架,好像过了这么多年,也仍然还在她的心上立着。
但不同的是,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孩子了,她已经有能力去将她们拯救出来。
薇拉的魔杖在袖子里悄悄的挥动,那原本捆着女人们的绳子化为了朵朵花瓣,被一阵微风带向远方,台下的人们不可思议地惊呼起来,镇长努力维持着秩序,说这是女巫们的巫术,把绳子变成了花朵,这正是身为巫女的证明。
空中下起大雨来,薇拉用操控着声音的魔法模拟出一道声音,宣判着女人们的无辜和镇长的诬陷,那声音很大,震得在场的人们耳朵生疼,但也唯独是这样沾染了些许疼痛的教训,才让人们相信。
镇长的脸色变了,由红到白,由白到青,最后给自己编织了一套圆满的谎言,说这是误判,但这也是神给他们的传讯。
薇拉穿梭过人群,离开了这里,她想,也许这一段时间自己不会再来镇上了,刚才那样在人群中大声的讲话,虽然是用了另一种人的声线,但仍然让她的心脏砰砰的加快了跳动,她还是很不习惯这样的公开场合,紧张到说话都有些沙哑,总要在讲话之前先轻轻嗓子才行。
薇拉路过一家装扮的很漂亮的店铺,隔着橱窗,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鱼缸,鱼缸里有一尾很漂亮的小鱼,她想到自己年幼时的那条小鱼,也想到安珀。
手隔着玻璃覆上鱼缸对应的位置,那只小鱼在有限的鱼缸中打转,薇拉想,被困在这样小小的鱼缸之中没有办法回到海洋里,它快乐吗。
可把已经熟悉的这样环境的小鱼放归到海洋中,又何岂不是另一种囚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