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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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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雅也曾想过,或许这样平凡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尽管安纳瑟玛仍时不时来刁难她和费莉,说些无事生非的讨厌话,但比起从前,这样的生活已经安稳了太多。
她们每天都能吃饱饭,睡在温暖的小床上,甚至有了闲暇时光做些小手工,绘缘对她们很大方,喜欢的材料都会买回来给她们,她们不用再是去垃圾堆里捡别人丢弃的破烂,洗净后勉强使用,而是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在绘缘身边,希雅第一次体会到普通生活的美好。
绘缘会称赞她是个努力又有天赋的孩子,耐心教导她那些复杂的魔法知识,也会温柔的夸奖费莉的耳朵和尾巴可爱,告诉她们,她们并非异类,而是值得被珍视的好孩子。
对希雅而言,绘缘早已如同亲人,亦是恩师,这份感情中带着她对未来深深的憧憬,仿佛眼前这个人实现了她所有不敢奢求的愿望,活成了她幻想中最美好的模样。
起初,她以为绘缘是圣洁无瑕的存在,宛如上天赐予她和费莉的神女。
直到她无意间闯入那个祭坛。
那时的希雅以为这只是偶然,而今的她却不禁怀疑,这或许也是绘缘精心布下的一步棋。
祭坛上错综复杂的咒文她并不能完全读懂,但法阵中散发出的力量让她浑身不适,直起鸡皮疙瘩。
她本能的知道这绝非善物,而是某种邪恶的存在,而绘缘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时,竟笑着说:“哎呀,你来了呀。”
“这里是我为自己准备的最完美的归宿哦。”
绘缘与安纳瑟玛并无血缘关系。
与其说是人,她更像是以魔法凝聚而成的容器。
尽管外表与人类无异,连情感也模仿得惟妙惟肖,会痛,会喜,会悲,但本质上,不过是一只盛装鲜血的杯子。
安纳瑟玛的家族创造她,本就是为了让她代替安纳瑟玛承受诅咒。
绘缘的魔法天赋异常出众,原本早该挣脱这个家族的掌控,可她偏偏认命般接受了既定的命运,不仅亲手打造了这个祭坛,或者说坟墓,更选中希雅作为最终执行那一步的人。
这一切对刚刚开始认同平凡生活的希雅而言,无异为一枚炸雷,将她原来来之不易的平静生活彻底粉碎。
原来绘缘带她和费莉回来,这里面的每一步都是算计好的。
绘缘早就知道费莉会遭受迫害,会被剜出心脏,却偏偏等到一切发生后才现身,以救世主的姿态将她们带回家中。
她拯救她们的目的从来不是单纯的慈悲,而是为了安纳瑟玛,而希雅和费莉,不过是绘缘精心挑选的陪伴者。
希雅不知道绘缘的棋局究竟布了多大,她的目光究竟看到了多远的未来。她唯一清楚的是,那个曾被自己奉若神明的女子,如今却对她说:其实我也和你一样,不过是个不知该如何前行的人。
而她竟就这样为了安纳瑟玛,甘愿成为承载诅咒的容器,如此轻易地选择了死亡。
往日那些温暖的片段,如今回想起来,都蒙上了一层精心算计的灰尘,绘缘的笑容,夸奖,那些好像如爱一般的举动,难道都是为了将她和费莉培养成合格的祭品,献给安纳瑟玛当做永恒陪伴?
希雅没有立刻质问,她只是沉默的观察,看着绘缘依旧温柔的指导她魔法,依旧轻柔抚摸费莉的头发,称赞她的可爱。
但如今,希雅在这些亲昵的举动里,再也感受不到纯粹的温暖,只看到一种残忍的饲养。
她们在被喂以温情,好让她们在未来更甘愿地献出自己。
这种认知让希雅夜不能寐,她看着身旁熟睡的费莉,心想这个笨蛋,还不知道自己被当做道具使用了吧,还能睡得这么香。
她可以承受自己被利用,但绝不允许费莉再受到任何伤害。
在一个午后,当绘缘再次称赞希雅的魔法进步神速,说出你果然很有天赋时,希雅抬起了头。
“你选择我,是为了成为你祭坛上的执剑人,还是为了成为安纳瑟玛永恒的囚徒伙伴?”
绘缘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化为一抹了然的叹息,她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一天。
“你知道了呀。”
她的语气平静,没有一丝被戳穿的慌乱。
“为什么?”
希雅的声音颤抖。
“为什么是我们?你明明可以在费莉受伤之前救下她,你明明可以给我们真正的新生,而不是另一个精心编织的牢笼!”
绘缘摇摇头:“因为真正的新生并不存在,希雅,无论是于我,还是于你们。”
“所以你就选择牺牲我们?”
希雅感到一阵荒谬。
“你把自己当成献祭的容器,然后把我们当成安抚她的玩具?”
“是陪伴。”
绘缘纠正说:“我观察了很久,只有你们,特别是你,希雅,你的坚韧和费莉的纯粹,或许能温暖她,这并非纯粹的牺牲,也是一种交易,我用我的消亡,换取你们能在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里,活下去,陪伴她,阻止她走向更深的疯狂。”
“用谎言和算计换来的安稳?”希雅冷笑,“你和那些伤害我们的人,又有什么区别,他们用暴力,你用善意!”
“也许没有区别。我也只是在命运泥潭里挣扎的,试图在注定的结局里,为自己关心的人安排一个看似好一点的未来,希雅,我不是神,从来都不是。”
她看着希雅,眼神里是希雅从未见过的脆弱与坦诚。
“承担诅咒,走向消亡,对我而言便是命定的结局,而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安纳瑟玛,我将我最放心的两个人留给她,这或许是我最大的私心。”
希雅怔住了。
她恨绘缘的欺骗和利用,可此刻面对这个坦言自己自私且即将走向毁灭的人,她却发现自己的恨意无法纯粹。
绘缘不是圣洁的神女,也不是纯粹的恶魔,她是一个矛盾的,走向自我毁灭的囚徒,并试图将她们也拉入这个命运的漩涡。
但绘缘想的还是太好了。
安纳瑟玛并不需要她们。
在绘缘的眼里她可能是一个需要陪伴的小可怜,但在希雅看来,她就是一个疯子。
天天只知道看禁书,研究那些奇怪的魔法,还不是什么好魔法,看那黑乎乎的书皮,还有那些被他从各个地方收集来的鸡爪子,青蛙皮,真是稀奇古怪的。
都过了中二的年纪,还天天说要当最厉害的女巫,出去一顿魔法炮轰,她怎么说也不听。
情绪上也出了大问题,成了个明明难过的要死,却还笑呵呵的说要不要来杯咖啡的奇葩。
希雅没办法,她琢磨着,嘿,你千算万算的,还是算错了吧,我俩根本没有多大作用。
在绘缘祭奠的事发生两年之后,她们就分道扬镳了。
离开那天希雅想,绘缘要是现在活过来看看那个讨厌鬼的模样,就会发现自己精心布置的一局为她而好的棋局是多么的可笑。
一个小疯子配上一个大疯子,两个人都觉得对方的命贵,结果都落不得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