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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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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要亮了。
青鸟感应到一股来自外界的奇妙气息,不止一个,但其中一个很特别,是当年的女人。
她已经许多年没见过那女人了,久到几乎记不清对方的脸,只模糊记得那人说话时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子。
灵魂受到另一半的感应,一下下扯着疼,青鸟的心里烦躁的很,实在没法静下心来面对安珀和薇拉,索性便不再停留,转身朝着那股气息传来的方向快步赶去。
薇拉也感应到了,她不太喜欢那股味道,皱了皱眉头,缩到微拉身边说:“薇拉,有好怪的人过来。”
“好怪?”
薇拉有些疑惑,她没太感觉到异常,伸手摸了摸薇拉的头,声音放软,“是什么样的感觉,是冷还是热?”
安珀把脸埋在薇拉颈窝上,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不是冷也不是热,就是闻着不舒服,像家里烤箱里烤焦的面包,苦苦的,还带着刺,扎得鼻子难受。”
她说着,伸手揉了揉鼻子,像是那股怪味还粘在鼻尖上。
“而且,我觉得那气息里藏着点坏东西,让人心里发慌。”
薇拉皱了皱眉,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窗帘往外看,街上空荡荡的,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没看到任何人影。
可她知道安珀的直觉一向准,尤其是对这种“奇怪的气息”,从来没错过。
难道是巫女协会的人......
另一边,青鸟赶到小镇边缘的时候,女人正站在那里,欣赏着小镇的风貌,她还从街边买了一个糖人,拿在手里翻转着看了看,感觉到青鸟来了她便抬起头,目光从那糖人的身上移开,看向青鸟:“哎呀,还是老样子呀。”
女人身后站着四个穿黑色长袍的人,袍子上绣着银色的纹路,一看就是女巫协会的人。
她们看到青鸟时,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魔杖,身体绷得紧紧的。离女人最近的那个女巫往前跨了一步,声音里满是警惕:“安纳瑟玛大人,这就是那个把小镇困在幻境里的怪物,您得小心,她的力量很不稳定。”
安纳瑟玛抬手拍了拍那女巫的肩膀,语气漫不经心:“慌什么?都是老朋友了,不用这么紧张。”
她说着,又转了转手里的糖人,那糖人被做成了个长头发的娃娃模样,头上还戴了一朵花。
“我还以为你会变得厉害点,没想到还是这么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
青鸟没说话,只是盯着安纳瑟玛的眼睛。
安纳瑟玛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先开了口:“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找到你想找的人吗?”
青鸟摇摇头。
安纳瑟玛轻轻叹了口气,可那叹气里没有半分同情,下一秒,她脸上的笑意突然收了,眼神变得嫌弃又鄙夷,像是在看什么没用的东西:“我当年帮你把小镇复原,给了你这么长时间找,结果你什么都没做到?你这几年到底在干什么,就只会躲在小镇里等吗?”
青鸟张了张嘴,想解释,她不是躲,她只是在等,等那个答应过会回来的人。
可安纳瑟玛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按女巫协会的规定,你现在已经影响到人类世界的规则了,所以,我今天来,是要把你铲除掉的。”
青鸟不知道自己哪里违背了人类世界的规则,它只是在这座小镇上一直在等待着而已。
而安纳瑟玛嗤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她:“我是把小镇复原了,可镇上的人呢?他们都被你的执念裹住了,你以为那些外来的人为什么走不了?因为你的执念把小镇围了起来,她们进来了就会被影响,慢慢忘了自己是谁,以为自己本来就是镇上的人,永远留在这里,这不是破坏规则是什么?”
青鸟愣住了。她从没想过这些,她只是想在小镇里等那个人回来,怕自己走了,对方回来时找不到她。
她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可脑子里突然变得很乱,像是有无数个声音在吵,又像是有股热流从胸口往上涌。
她知道,这是被安纳瑟玛取走的那一半灵魂在起作用,那一半灵魂里被注入了奇怪的力量,每次安纳瑟玛靠近,这股力量就会搅得她没法思考。
身体里像是烧着一团火,烫得她难受。
青鸟想控制住自己,可那股火气越来越旺,让她想撕碎眼前所有的东西,她看着安纳瑟玛那张带着嘲讽的脸,手指突然变长,指甲变得尖利,朝着安纳瑟玛扑了过去。
可刚扑到一半,安纳瑟玛就挥了挥手里的魔杖。
一道蓝色的光影瞬间飞出来,变成细细的绳索,缠上了青鸟的身体。
绳索越收越紧,勒得她肉都发疼,羽毛被扯掉了好几根,飘落在地上。
青鸟挣扎着,可绳索像是长在了她身上,怎么挣都挣不开。
安纳瑟玛看着她挣扎的样子,眼神里满是不屑:“真是笨啊,找了这么多年,你就没发现事情的真相吗?”
青鸟咬着牙,不说话,她知道安纳瑟玛是故意的,故意用这种方式折磨她。
“这样吧。”
安纳瑟玛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语气又变得漫不经心。
“我这人一向善良,就告诉你真相好了,现在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青鸟抿紧了嘴唇,别过头去。
她不想听,她怕听到的真相会把她最后一点希望也打碎。
可安纳瑟玛根本不管她愿不愿意,自顾自地说:“你不选啊?那我就先说好消息吧,好消息是,你没有被抛弃哦,你想找的人,其实一直都在你身边,就在这片土地里。”
青鸟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她看着安纳瑟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直都在?在这片土地里?那是不是说,她只要找下去,就能找到对方?
可这丝光亮只持续了一秒,就被安纳瑟玛接下来的话浇得透凉。
“不过啊......”
安纳瑟玛拖长了调子,像是在欣赏青鸟从希望到绝望的表情。
“她现在是以白骨的形式待在这片土地里哦。早就烂成泥了,你就算挖遍整个小镇,也找不到完整的骨头。”
青鸟觉得脑子里像是炸开了,她愣愣地看着安纳瑟玛,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忘了。
那点刚冒出来的希望,像是刚发芽的小苗,被人狠狠踩在脚下,连根都拔了出来。
她想喊,想骂,可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安纳瑟玛看到青鸟的反应,很满意的笑着眯起眼睛,她咬了一口那糖人脑袋上的小花,说:“今天我心情好,就大发慈悲让你看一眼当年发生了什么吧?”
青鸟的头一阵刺痛,仿佛被带入另一个时间片段一般,整个人的灵魂被完全抽离出来。
那一天,洁在青鸟被带走之后,其实就意识到了自己这么做是错误的。
“我怎么能这样......”
洁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声音哽咽。
“青鸟肯定对我很失望。”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一定伤害到了青鸟,她为自己在那一瞬间的胆怯而感到羞耻,回家之后躺在小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不行,她得去找青鸟。她要跟青鸟道歉,要告诉青鸟她不是怪物,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是家人。她还要告诉青鸟,她的羽毛很漂亮,她没做错事,不应该被关起来。
想到这里,洁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她胡乱的套上外套,鞋子穿反了又赶紧换过来,抓起桌上的小灯就往门外跑。
外面的天还是黑的,只有零星几盏路灯亮着,风有点大,吹得她耳朵发疼,她沿着街道快步走,后来干脆跑了起来。
如果......如果大家没办法接受,那她们就一起走,走的远远的,只要有青鸟在,就没关系,就像曾经那些年,她们两个相互陪伴着一样——
再拐过前面那条小巷,就能到小镇边缘的老桥了。
洁心里有点急,跑得更快了,手里的小灯晃得厉害,光影在墙上忽明忽暗。
可就在她拐进小巷的瞬间,脚步突然顿住了。
小巷里站着两个男人,背对着她,身上飘来很重的酒气,他们像是在吵架,声音很大,还夹杂着酒瓶碰撞的声音。
洁心里一紧,想悄悄绕开。她攥紧了手里的小灯,慢慢往后退,可脚下不小心踢到了路边的石头,发出“咚”的一声。
那两个男人立刻转了过来。借着路灯的光,洁看到他们脸上通红,眼神浑浊,一看就是喝多了。
洁吓得转身想跑,可刚跑两步,胳膊就被另一个男人抓住了,男人的手很用力,掐得她胳膊生疼。
然后便是后背撞到了墙上,疼得她喘不过气,她想喊救命,可嘴被捂住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再后来,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砸在了头上,一阵剧痛传来,再之后......再之后,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那两个男人看她不动了,慌慌张张跑了,洁躺在地上,意识模模糊糊的,她能感觉到有液体从额头流下来,流进眼睛里,涩得慌。
是惩罚吗?
是对她懦弱的惩罚。
她要死掉了吗,那青鸟怎么办,爸爸妈妈怎么办......
雨淅沥沥的下起来,洁的瞳孔涣散开,不再能映出天明时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