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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青鸟 ...

  •   青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牢房中有一扇小窗,透过那扇窗,她看着树叶由绿转黄,纷纷落下。

      之后,大雪降临。

      看守她的人换了几轮,轮到的最后一位,是个穿灰布衫的老伯伯,他总是笑呵呵的,还会给她带烤得暖乎乎的麦饼。

      可在一个雪夜后,老伯伯提着布包走了,之后,这个地方就像是被彻底遗忘一样,只剩下她一个人。

      青鸟盯着铁锁发呆。洁以前总说,只有做错事的小孩才会被关起来,要是偷偷跑掉,就会变成找不到家的小蝴蝶。

      她不要找不到家。

      于是日子一天天过去,青鸟总是静静坐着,有时像是在等待,有时又什么也不想。

      门锁在岁月侵蚀下已经变得锈迹斑斑,脆弱得不堪一击。

      某一天,青鸟抬起头看着锁,突然觉得她不想再乖乖的在这里等着了,她站起身,走向牢门,接着轻轻一推,门发出吱呀的响声,应声而开。

      青鸟站在门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踏出脚步,离开了这一座牢笼。

      外面是一片白茫茫的雪世界。

      雪花从灰暗的天空不断飘落,覆盖了整片土地,却盖不住满目的荒凉。

      曾经熟悉的街道,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

      青鸟站在雪中,任凭雪花落满她的头发和肩头,有些茫然的看着周围。

      往年这个时候,她和洁早就在门口堆雪人了。

      洁会从家里偷拿胡萝卜当雪人的鼻子,还会把妈妈织的红围巾给雪人围上,说“这样雪人就不冷啦”。

      可现在,巷口只有一堆没人管的雪,连个脚印都没有。

      青鸟凭着记忆往“家”的方向走去,这条路她曾经走了无数遍,可现在周围的景物全都变了,她只能依靠直觉和残缺的印象慢慢寻找。

      终于,在夜晚降临前,她再一次站在了那座房子前。

      房子还没完全倒塌,但显然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冷冷清清,如同废墟。

      青鸟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比外面还冷,家具东倒西歪的,她曾和洁一起贴的窗花,只剩下边角粘在墙上,风一吹就“哗啦哗啦”响。

      在最里面的客厅里,那张她喜欢的小沙发还在,只是罩布破了个大洞,露出里面发黄的棉絮,上面积了厚厚的灰,像盖了层土。

      青鸟走过去,用袖子轻轻拂去沙发上的灰,灰尘呛得她咳嗽了两声。

      以前这沙发软软的,她总喜欢窝在里面,和洁一起聊天,看书,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互相依偎,阳光会从窗户照进来,暖得让人想睡觉,可现在,沙发硬邦邦的,硌得她后背疼。

      她坐在那里发呆,就像在石牢里那样,雪花从屋顶的破洞里飘进来,落在她的膝盖和手背上,又慢慢化成小水珠,凉得她打了个寒噤。

      她好像还能听见洁的笑声,看见洁把烤好的红薯递过来,说:“快吃,还热乎呢。”

      可一伸手,什么都没有。

      洁去哪里了?

      是搬去别的地方了吗?

      还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时间好像停止了,又好像飞快的流逝。

      直到某一天,青鸟忽然想:是不是因为小镇变了,所以洁才不在了?

      如果让一切恢复原样,洁是不是就会回来?

      这个念头让她动了起来。

      她开始清理屋中的杂物,尽力修补墙壁和屋顶,冬天越来越冷,雪越下越大,修复的工作进展很慢,但她没放弃。

      她在门口堆了个小雪人,就像从前和洁一起做的那样。

      “看,我堆了个雪人。”

      她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轻声说。

      “但还是没你堆得好看。”

      没有人回应。

      雪越下越大,小镇还是安安静静的,只有青鸟的小屋里,偶尔会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她找了个旧油灯,灌了点从杂货铺废墟里找到的煤油,每天晚上都点着,好像这样洁就能看见,顺着光找到家。

      青鸟继续修补,继续等待。

      她相信,等到春天来临、冰雪消融的时候,洁就会回来,小镇会恢复成从前的模样,一切都会好起来。

      直到一天下午,青鸟正踩着凳子补墙壁上的裂缝,忽然听见院门口传来的脚步声。

      她愣了愣,从凳子上跳下来,跑到门口,看到雪地里站着个穿深色长斗篷,手里提着黑色的藤编篮子的女人。

      那斗篷是深紫色的,边缘绣着银色的花纹,帽子被压得很低,遮住了女人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

      女人抬起头,帽子被往上扯了扯,露出女人那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青鸟看到她的瞳色时愣了愣,女人却不在意,对青鸟莞尔一笑,问:“你好啊,请问能讨杯热咖啡吗?”

      青鸟摇了摇头,小声说:“没有咖啡,只有热水。”

      她转身跑进屋里,从灶台上提起那个歪了口的铁壶,倒了杯水递过去。

      女人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径直走进屋里,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破沙发。

      她撩起斗篷的下摆,优雅的坐了下去,青鸟有些不满,忍不住攥紧了衣角。

      那是她和洁最喜欢的位置。

      “这路可真难走。”

      女人抿了口温水,皱了皱眉,语气里满是抱怨。

      “我走了三个小时,连一家像样的咖啡店都没有,早知道就带个煮咖啡的炉子了。”

      她一边说,一边从藤编篮子里掏出块巧克力,掰了一半放进嘴里。

      “你不知道,女巫协会的任务最麻烦了,要不是为了那瓶魔法药水,我才不来这破地方呢。”

      青鸟站在旁边,听得有些头疼。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又随便又奇怪,还说自己是女巫。

      这时女人突然停下抱怨,笑盈盈的望向青鸟,她说出一串青鸟不太明白的话,大约是在说青鸟的来历,说她真是个有趣的存在。

      “可你为什么不回到森林里去,反而待在这破破烂烂的小屋子里?”

      女人问。

      “难道是在等什么人吗?”

      青鸟皱起眉头反驳:“这里不是破破烂烂的小屋子,这里是家。”

      女人听罢哈哈大笑,拍了拍青鸟的肩:“真可爱,一个小妖怪,居然学着人类的模样,给自己做了一个家?”

      她注视着青鸟,红宝石般的眼睛闪着微妙的光,青鸟感到一阵眩晕,只是短暂对视,却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脑袋里闷闷的疼。

      女人仿佛看到什么一般,随即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颇感兴趣地托着下巴看着青鸟。

      “哦,你只修好了这一间小屋,她怎么会回来呢?”她语气轻巧,“你要把整座小镇都修好,她才会回来啊。”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像是分享一个秘密:“不过呢,就算修复了整个小镇,也还不够,还得让以前的村民都回来。”

      女人笑了笑,仿佛在说一件寻常的事,“这很难做到,不过嘛,我是女巫,我可以帮你,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约,我就能让你的愿望成真哦。”

      女人伸出手,掌心朝上。

      一团幽蓝色的火焰在她手中跃动。

      “如何,森林的小精魂?要和我做这个交易吗?”

      青鸟答应了交易,将自己一半的灵魂当作代价交了出去。

      小镇重新恢复到了青鸟记忆里的模样,仿佛之前的废墟与落寞从未存在过。

      在中央广场上,一座木质舞台被搭了起来。

      话剧的主人公是她和洁,只是剧情里没有抓捕,没有囚禁,更没有人指着她的翅膀叫“怪物”。

      话剧中的她,会和洁手牵手去溪边捡鹅卵石,会一起堆戴着红围巾的雪人,会窝在小沙发上看故事书。

      在结局里,洁笑着递给她烤红薯,说:“我们永远不分开”。

      青鸟坐在台下的石阶上,眼神有些涣散。

      这就是交出一半灵魂的代价,她变得呆呆的,常常盯着舞台发很久的愣,心里像压着块石头,莫名的难过,却连一句我想你都说不完整。

      这样真的对吗?

      青鸟不知道,只知道小镇又热闹了,要是洁回来,看到大家都开心,一定能原谅她以前的“错”吧?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洁还是没出现。广场上的话剧演了一遍又一遍,台词她都能背下来了,却始终等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青鸟开始焦虑,心口的空荡感越来越重,有时走两步就觉得累,只能蜷缩在小沙发上睡长长的觉。

      后来,这样的等待在漫长岁月里扭曲成了执念,青鸟开始想,洁是不是早就抛弃了她?

      是不是因为别人叫她“怪物”,洁就不想再和她做朋友了?

      直到那天,那两个人闯了进来。

      她们好奇怪,也好讨厌,在中央广场引起了爆炸,把小镇变得脏兮兮的。

      青鸟刚开始只以为她们是两个和那个女人一样的会魔法的家伙,想着解决掉这两个麻烦就好了可是打了一架后她发现,原来其中一个和她一样。

      于是青鸟开始不明白,为什么那个闻起来一股鱼腥味的奇怪的家伙和她一样是怪物,可是那个人类的女孩子却还是愿意和她在一起?

      怪物应该被驱逐,应该被抛弃,永远没有办法和朋友再见面才对。

      为什么?

      为什么她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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