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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女儿年几十五六 ...
午餐后,惜予又回教室上课,不用学习的小孩子们聚在主楼的后院草地上玩耍,玩得累了,瑀舟和宁宜拿出几袋饼干给他们当点心,都是宁宜放学后借中西女中家政课料理教室做的。
仲君怀也拿了一袋分发,有个小男孩朝他飞奔而来,抹了煤灰一样的手心一把抓在仲君怀的裤子上,眼巴巴地索要饼干。
他一撒手,仲君怀的浅棕色西裤上就多了个小黑手印。仲君怀蹙起眉头,高高举起饼干袋,隔空递给了宁宜。小男孩发现他似乎不高兴,也不敢再要饼干。
随着仲君怀大步离开,瑀舟连忙拿了两块饼干给男孩,安慰他,“没事,吃吧。”
过了一会,仲君怀握着打湿的手帕又回来了,宁宜她们以为他这是要擦裤子,他却在孩子堆里薅住刚才那个男孩,蹲下来拿走他手里的饼干,又抓着小孩的手三下五除二擦个干净。
“我刚以为他很嫌弃呢,毕竟他看上去那么娇气。”瑀舟偷偷和宁宜说。
仲君怀给了小男孩两块新饼干,小男孩顿时笑开了花,他摸摸人家的头,却说:“邋遢不死你,修女都不教你们讲卫生的吗?”声音洪亮,把旁边的年轻修女羞得脸色发红。
这人吧,每当你有点改观,他立马给你泼一盆冷水。那带着点天津味儿的国语,能逗人也够气人的。
分完饼干,仲君怀摊开双手展示给宁宜看。一双没有血色,没有赘肉的手,像高脚蛛乖诞的节肢一样细长漂亮的十指上,到处都是触目的鲜红色小创口。
“我帮你削了半筐土豆,落得一手伤,没有奖励吗?”
“谁求着你做了?”瑀舟调侃。
宁宜仔细检查了一下,“等回我家,给你处理一下。至于奖励,是没有的。你笨手笨脚的,一只土豆削得只剩一半,人家大师傅没跟你算账就不错的了。”
“我哪得你那么贤惠。”仲君怀撒娇。
瑀舟对宁宜说:“帮他处理伤口,你这就是奖励他了。”
宁宜明白她的意思,害羞地推了推瑀舟。仲君怀指指瑀舟,“这坏丫头,忒促狭了。”
宁宜对仲君怀说:“你别多想。”
仲君怀却回道:“你如果没有多想,怎会让我别去多想?”气得宁宜也不和他说话了。
—·—
福利院里惜予母女分两头各自忙活,杂花弄中的平宜可就闲得很了。她上午一无所获,回家草草吃了顿饭,又带上功课赶紧返回亭子间。
平宜趴在窗口啃了一口甜脆的苹果,目光却始终不离对面紧闭的窗户。
平宜伸头望了眼天,日头正好,目之所及处,左邻右舍大多敞开窗扇通风。
难道不在家吗?
她放下苹果,抓起一旁桌上的草稿纸,用力团起来,朝着陈横家的窗子扔过去,正中玻璃,想象陈横站在面前任由她砸,她开心地笑了出声。
又团了一张,准备再扔。没想到对面的窗户突然打开,她猛地蹲下去,紧紧抱成一团。
不知道躲了多久,对面没有任何动静,直到关窗的声音传来,平宜才缓缓站起身,小心翼翼向对面望去。
窗还开着,陈横站在窗前。
她又想躲起来,身子却僵在原地。
他看见了她,似乎也猜到是她,露出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坏笑,“皮大王,你故意的吧。”
平宜攥紧了掌心,那只未抛出的纸团硌得肌肤生疼。她直视陈横,“我不认识你。”
重逢那夜的叮嘱,她始终记在心里。
陈横欣慰地笑了起来,“可我认识你。”
平宜的心突然被吊得紧张起来,在她开口制止陈横与她相认前,陈横轻描淡写道:“你是我房东的女儿。”
她松了口气,愤愤地朝他扔出手心汗湿的纸团,陈横精准地伸手接住,也许看她有些生气,他喊道:“等我一下!”瞬间消失在窗边。
平宜拉长了脖子张望,好在他不一会便回来了,扬了扬手,道:“接着。”便用力朝平宜的窗口抛过来。
平宜瞄准了抛物线,双手合拢,接住了。
摊开手心一看,一颗话梅糖。
“请你吃我最喜欢的糖。吃完赶紧回家!”耳边传来陈横得意洋洋的声音,他用平宜曾经送过他的糖果,隐晦地表达相认的心意。
“要你管!”平宜一手握着糖,一手关上窗扇。
过了一会再打开,对面的窗却已经恢复紧闭的模样。初夏的一阵暖风吹入亭子间,平宜剥开糖纸,话梅糖酸而甜的滋味在口腔里弥漫,她哼着小调转身在书桌前坐下,翻开了课本写功课。
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甜食了。
大人们都以为她已经逐渐淡忘曾有过陈横这么一号人物,她记得。时隔多年,他又出现在上海,租下外祖父名下的一格亭子间,成了臭名昭彰汪伪政府的小职员。
为彼此安全起见,父母不许家里的孩子再与他来往。可有一回她站在福煦路洋房和杂花弄的交叉路,遇见下班归来的他,他也遥遥看见她,只敢对视,裹足不前。最终他讪讪笑了,谨慎地倒退脚步,逃进弄堂。
她想到“陈横”,如此短促的两个音节,拆解开来却有许多种读法,可以是少年失意,可以是意气风发,也可以是锋芒毕露。
他会笑嘻嘻说长沙出土匪,上海有瘪三,咱俩比划比划。
妈妈说她以前什么都听陈横的,他只默不作声一出现,即唤起她旧日的习惯。当时在路口,他若喊她一声,平宜认为自己愿意走向他。可他没有,若他喊了,倒不是陈横了。
因此她不失落,相反确定他们依旧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今天之后,更无比确定。
—·—
下午的国语课主要教汉字笔画和读音,比上午的课文相对枯燥,放课时间一到,一个二个鸟兽群散,只有吴阿妹她们几个小女孩还记得说声“老师再见”。
惜予独自收拾教具,打算归置好教室再去找宁宜她们。这时有人敲了两下门,惜予抬起头,萧叔涯站在门边,他看了眼板书,夸惜予字还和当年一样漂亮。
惜予问他:“你来做什么?”
“看看我特聘的教师第一天上班是否顺利。”
“顺利,”惜予想起教室里刚才还长满一群豆丁的场景,“他们很懂事。”
惜予把桌椅一一摆正,萧叔涯操起角落的扫帚簸箕,跟在后头把地扫了。
归置完毕,他说:“走,送你回家。”
惜予摆摆手,说她还有三位跟班。
萧叔涯笑道:“那我更没白来,五个人整好一辆车。”
三个跟班坐后座,宁宜第一个上车,仲君怀急吼吼跟上,宁宜却喊瑀舟快来,瑀舟幸灾乐祸地卡在他们中间。
等萧三送他们到家,惜予便邀请他留下用饭,他婉拒了,靠着车门,看一路叽叽喳喳跑回家的三个孩子,对惜予说:“那小鬼头好像欢喜宁宁。看上去不着调,花花公子。”
萧三和王遗时在对仲君怀的评价方面出奇一致。惜予说:“看来男人有了女儿都会变得差不多。”
与萧三寒暄几句,道别后,惜予一进围墙门,在前院碰上了“花花公子”。仲君怀举着一双大手乐呵呵往外走,看见惜予,傻笑着向她告辞:“今天姐姐生日,我得回家陪她。改天再来蹭饭。”说完将一对爪子提得更高,炫耀战利品一般,扬长而去。
吃错什么药了?惜予纳闷。
—·—
到一家人吃晚饭时,惜予才知道仲君怀之前反常的原因。
还是瑀舟当笑话讲出来的,她提到这一整天从福利院到回家,仲君怀简直像黏在宁宜尾巴上,且无时无刻不在夸赞。瑀舟几乎听了不下八百遍“贤惠”,四百遍“温柔”,“我觉得,那家伙巴不得明天就把大姐娶回家去。”
在当时,仲、宁二人这个年岁结婚成家的男女并不算多稀奇,众人见怪不怪,瑀舟无非是摆到台面上来说了,叫人听了有些不好意思。
万幸谢太太及时制止,并吓唬她,“再说明天先把你嫁出去!”当然是句玩笑话,瑀舟连声告饶,博得在座一片哄笑。
王遗时注意到笑声之外,惜予沉默地放下筷子,听到这些话,她一口都吃不下了。王遗时再明白不过,一味夸大女儿温柔贤惠,夸二女儿精致漂亮,此二者向来是惜予的逆鳞。她害怕宁宜因乖巧而吃苦受累,害怕平宜因美丽而任性投机。
—·—
洗过澡,宁宜趴在卧室床尾看小说,母亲突然来找她,她有些意外,挺起身坐在床上,“出什么事了吗?”
惜予在床边坐下,见她发稍微湿,在衣领上洇开一团水迹,叮咛她:“头发不擦干容易头疼。”早些准备好的那番教导的话,不知为何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最后摸了摸女儿耳垂,“早点休息。”
惜予回到自己卧室,王遗时已经坐在被子里,问她:“这么快?”
“我没说。说了显得我在怪她似的。”
王遗时得意地笑了,“我猜到了。”
“你又知道了。”惜予怏怏不乐地拍了一记他被子下的大腿。
王遗时立刻夸张叫出声,“哎呦。”
“我不要她贤惠,贤惠的女孩将来是劳苦命。我活到今天,被夸‘贤惠’最多的时候就数你在德国的那段日子。我拉扯着她们俩,最害怕生病,如果我倒了,还有谁能照顾她们?那两年,日本人又打了过来,炮弹机枪见天响,市面上的物资就开始紧张,眼一睁就得操心家里的余粮。我这不是同你诉苦,但我永远忘不了那时候有多难捱。事后轻飘飘一句贤惠,好像一切付出都理所应当地翻篇了。”
“我懂,我真的懂。”王遗时歪着头伸过去看惜予。三个女儿里,平平和温柔毫无关系,远不需担心她:妹妹则还太小,根本看不出苗头。只有老大宁宜。
“她也就当独生女儿的时候淘过一阵子,平平一养下来,所有人都跟她说,‘你要懂事,要照顾妹妹’;后来你去德国,大家又跟她说,‘你是大姐,爸爸不在家,你要体恤姆妈,多帮帮她’……她是个孩子,却稀里糊涂担了那么多责任。”
王遗时顺了顺她的背,“明天我去跟她说。”
“还是我去吧。”
“好,都听你的。”
他们的卧室门外,宁宜静悄悄地转身走开。她察觉到方才母亲欲言又止,不想她为难,决定自己过来问,却意外听到父母这番对话。
父母为她操心,他们这样爱她,宁宜高兴得想落泪。欢喜之外,心中又生出一片迷茫,她究竟应该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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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拍拍话筒)大家好。 目前更新进度已经过半。 初稿写完啦(掌声!),边修边更中。 如果需要大改的话可能会慢个一两天,俺不会弃坑的!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