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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冬麻雀 ...
夜里,谢太太和惜予睡前聊天。
母女俩坐在被子里,谢太太又问起惜予失踪的半个多月,惜予只说是故意在外盘桓,怕被家里人找到。
这个理由比之前的更有说服力。
“可把我和你阿爷吓坏了。”谢太太提起这事依旧心有余悸,缓缓情绪又说:“王家这个小孩,婚礼回郎的时候黑着张脸,好像我们家欠他铜钿。今天可倒好,从头到尾弯着腰,陪着笑脸,回心转意了一样,怕不是被妖怪附身了吧。”
“姆妈,你戏听多了吧,”惜予笑道,“我多少打听到一些,他如今正与同居的那个小姐闹矛盾呢,逃我这来躲清闲。姆妈,我并不想瞒你。他说愿意同我演一场戏,在你们面前扮成冰释前嫌、恩爱和谐的夫妻,好让我不回杭州去。并非有什么回心转意的好事,只我不想回去这一点是真的。”
“不回去,留在这里做什么呢?”谢太太问。
“求一个结果,过自己的日子。”
“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惜予沉默了,谢太太将女儿揽进怀里,捏着她柔嫩的手,“如果他想跟你过日子,你还愿意吗?”
“谈不上愿不愿意的,”惜予叹了一声,“若能凑一块太太平平过日子,不离婚,对各自家里都好交代。”
谢太太问:“有件事我一直没问过你,因你那桩婚事板上钉钉,多问无益。如今既生变局,不免要问上一问。你心里,是不是有人?”
她掌中惜予的手抽动了一下,只听惜予恹恹道,“有过的。”
“你想去找他么?”
惜予摇了摇头,“我自己放弃了的。”
“乖乖,不怕。姆妈不带你回去。就想来看看你自己过得好不好。”
谢太太也不忘为丈夫解释,“我临行前,你父亲亲口说,皇帝都能教臣民从龙椅上赶下去,什么君臣父子的,这世道早就没有规矩可言,那我女儿休个夫能有多离经叛道。他知道你苦,心里也支持你,就是嘴上不服软。乖乖,你大哥孤苦伶仃地死在外头,那时你才不到一岁,我肝肠寸断,如果没有你,我都活不下去,你父亲又何尝不是呢?当初让你嫁王家,他早后悔了,从你出嫁第二天就后悔了。”
惜予并不知道,虽然父亲电话里骂得狠,经过这半个多月也想明白了,只要女儿平安无事,她不想在王家门里过,那就别过了。
因此谢太太动身之前,两口子已经商定好,去或留,和或离,全交惜予自己定夺。
“只一点,如果选了离婚,最好在上海住个三年五载。杭州城里认识的人家难免要说些闲话,你父亲横竖躲在家里听不着,可你出门得多煎熬,是不是?乖乖,姆妈绝对不是嫌弃你,是怕你遭人指点……”
惜予听得心里酸涩,一滴泪落在被子上化了开来,她依靠在母亲的肩头。
夜已经沉静了下来,自离家之日起,没有比今夜睡得更安稳的了。
谢太太和慎予在上海住了一个礼拜,王遗时每天都从早陪到晚。
在董家渡送别的时候,慎予将阿姐拉到一边,他对父母和姐姐之间达成的默契一无所知,只当是阿姐过于固执没能被母亲说动回家。
他悄悄同惜予讲,不要太信任王遗时,有困难第一时间联系他,还偷摸塞了些铜钿,叫她藏好,别让王遗时看了去。
送母亲和弟弟上了轮船,惜予眼一酸,低下头不让她们看见自己落泪,王遗时发现后也跟着动了情,伸手搭着惜予肩膀亲昵地拍了拍,而后两人同乘黄包车离开码头。
殊不知他们相处的一幕幕碰巧被金小姐的一位小姐妹看了去。小姐妹憋着这个大秘密,在茶话会上才添油加醋同金小姐描述一遍,狠狠告了王遗时一状。
金小姐正在品茶,一听这事满腔怒火,摔了茶杯扭头就冲进书房。
众人只听得里厢劈里啪啦好一顿冷嘲热讽。
那告状的小姐妹生怕王遗时等下来寻她晦气,悄悄起身逃离是非之地。
过一会,听两人不再吵,王遗时破门而出,怒气冲冲头也不回走了。
几个没被吓走的小姐相互一照面,纷纷涌进书房,只见金小姐瘫坐在地上,掩面而泣。
她方才骂王遗时在外头花天花地,不是个好东西。
王遗时一开始还辩解两句,后面没耐性了,干脆说那个女人才是他合法妻子,和妻子在一起有什么错处?好似到头来,都是金小姐介入他们夫妻婚姻,就数她最不是个东西。她自然叫他滚,他竟毫不犹豫走了。
臧克渠才到王遗时公寓门口,听见屋里哭声不停,笃定不久前又爆发过一场家庭革命,面对越来越频繁的争吵,他无心介入,转身下楼,改道去惜予家躲清静。
一赶到亚尔培路公寓,发现自己又来晚了。
屋里惜予正劝王遗时,叫他不要再与金小姐赌气,只消快点把离婚办好,金小姐那边也就安心了。
王遗时一听,气得起身要走,被惜予一把拽住西装马甲下摆。
王遗时低头对上她平静的目光,不由恼恨自己,怎么又生起糊涂气来,遂又坐了回去。
臧克渠没料到自己到头来还是得介入一场家庭革命,这会子进退不是。
幸得瓶儿经过,拽着他躲进厨房间。
门关起来,瓶儿拎来一篮子毛豆,指使他,“剥。”成心不让他闲下来听墙角,但只隔着一扇门,想装听不见也难。
王遗时郁闷道:“你成天想同我离婚。”
“没错,”惜予也不纵着他,语气依旧冷静,“你我没做过一天真夫妻,更谈不上有什么情分,这样有名无实婚姻,要来做什么?金小姐不一样,她这样欢喜你,恨不得抓得牢牢的。我愿意和你撇清关系,不正好成人之美吗?”
“她的欢喜跟占有一件物品有什么区别?”
“你在气头上,自然觉得她从头到脚没一处好。再生气也不能没头没脑地跑来,说什么要搬来跟着我住。”
“那里我一天都待不下去。”
“收留你几天不成问题。若要长久住,不行,”惜予表了态,“我又不是什么时髦人,不兴同居这套。再说,答应你容易,若你住进来后发现和我更处不到一块去。到时候,搬到哪里去呢?”
“说到底你还是不肯收留我。”
“阿哥,若你真想同金小姐过日子,何必拿我来气她呢?”
王遗时认为谢惜予这属于倒打一靶,明明是她来上海寻人导致这一连串风波。
可对上文文弱弱、不吵不闹的她,王遗时又生不起气来,只得好声好气地请求她:“好不好接纳我?我可以同她分手后再住过来,睡衣帽间,实在不行,睡沙发也可以。”
“那离婚的事呢?”惜予问他。
“那张纸我早扔了。”
惜予陷入了迷惘,她似乎越来越看不真切眼前人的模样。婚礼当日明明是冷冰冰的,现在却又如夏日飓风一般热情。
有一点她看得明白,王遗时目前一点离婚的打算都没有。
“好吧,先说好,”惜予坐得离他远一些,“我就当接济你,没有别的。”
“好,没有别的。”王遗时总算满意了。
厨房里头,臧克渠对瓶儿说:“没什么才怪呢。”
同居一个多月后,王遗时最终同金小姐分道扬镳,主动搬离爱巢。
搬家工人一箱接一箱把王遗时的行李抬进亚尔培路公寓。送进来的箱子多一口,王遗时同金小姐之间的联系就淡去一分。
自然,投奔他的臧克渠也跟了过来。
家里一下多了两口人,惜予不得不重新规划。臧克渠睡客房,瓶儿的单人间腾给王遗时,她搬来和惜予住。
“小姐,这样对姑爷会不会不太好?”
“别当他是姑爷,”惜予反问,“不这样安排,难道让王遗时来跟我住吗?”
瓶儿不响了。
起初,王遗时还对亚尔培路公寓的安静并不习惯,因为金小姐是“派对动物”,家里从早到晚客人络绎。如今突然静下来,他多少不习惯,竟有些怀念一直诟病的聒噪。但没几天,就完全适应了。
年底的时候,臧克渠终于告别亚尔培路、告别上海,带着他神秘又神圣的任务不知去向。
王遗时把他送到南火车站,回程顺道去家附近的花市拎了两株水仙花。一进门就唤瓶儿寻一方水盆,呼了两遍没人应。
惜予接过他手里的花茎,王遗时腾出手来解开围巾挂着衣帽架上。
惜予悄悄告诉他,自从早上臧克渠离开起,瓶儿便一直心不在焉。
“莫不成,是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惜予笑。
“爱情。”
臧克渠待瓶儿极好,不过他从未表露出一丁点过分亲昵的形迹。
惜予也觉得在臧克渠危险的事业没有圆满以前,最好不要给瓶儿太多希望。她知会王遗时今后不要透露太多臧克渠的信息给瓶儿。
王遗时一点她的鼻尖,惜予往后避了一步。
如今王遗时越住越定,好像一点离开的打算也没有了,反观惜予,迟迟没想好如何处理这段关系。
“家里有没有钵?我装水仙花。”
惜予从厨房柜子里寻出一方小水盆,放到水池里冲走灰积,对王遗时说:“家里长辈们来信,让尽早回去过年。”
“我明天就去买车票,定哪天的?”
“小年夜前到就好。”
他们有商有量,倒真像对小夫妻。
王遗时递给她一块干毛巾擦手,自己接过水盆,“我来弄,你晒太阳吧。”
惜予趴在阳台上看风景,对面马路上有个人错过了电车,跟在车后头边跑边叫的。
王遗时端着水仙盆景也来到阳台。
“惜予。”
王遗时忐忑地唤她,惜予半侧过脸,他问:“半年了,我搬进来半年多了,你还想着离婚吗?”
惜予也问他:“你希望我怎么想呢?”
他摇摇头,兀自吐露道:“我猜不透你的心思。你可愿听听我的心意?”
惜予没有反对,他便鼓足勇气道:“大概你觉得我负心、薄情、厚颜无耻……这些都是事实,我不分辩。惜予,在不认识你的时候,我抛下了这桩婚姻,至你于不顾。我不断地告诉自己,这是时代的错误,试图逃避自己该承担的责任。认识你以后,我逐渐发现你这样好,好到我更为自己的行径自责,可发生的事无法扭转,我愿意接受一切谴责和处罚。
“如今,我心里都是你,你已经慢慢地填满了我的心。”
惜予露出了不理解的神情,仿佛他们之间有一层无色的障壁,“你可以这么快就忘了一个人吗?”
王遗时愣住了,琢磨出她话里的不对劲。惜予介意的并非金小姐,可她的语气那样伤心,似乎在指责他不该那么健忘。
难道,在她心里,有这样一个难以忘怀的人吗?
王遗时不敢问,也是觉得问了没有意义,只好回答她:“我对她一见钟情,轰轰烈烈地坠入爱情,与她分开时难受得仿佛一个人被扯成两半。”
“既然难受成这样,何必分开,大可以弥补一下你二人的关系。”
王遗时摇摇头,“虽然分了手,我并不想为了取悦你去说她的不是。当时我们之间的矛盾已经远胜过爱,反过来消磨了爱。”
纵使他不说,惜予也都知晓,王遗时的爱是真的,他无法接受金小姐的习气和她周围的社交圈是真的,金小姐并不打算为他做出任何改变亦是真的。
在撕裂的价值观面前,个人的爱意是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我不是完人,”王遗时又说,“常常做些蠢事。与你相处的这半年,我越来越少想到她。惜予,你绝非替代品,也不是一时兴起的消遣。但凡了解你,喜欢上你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几乎是本能一样的反应。我时常有个念头,我想能和你过一辈子。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一只麻雀飞到了对面的窗台上,埋头梳理羽毛。惜予说:“我考虑考虑再回复你。”
王遗时大喜过望,张开双臂想要拥抱惜予,又怕太过唐突,于是张牙舞爪一番最后伸出了手,讪笑道:“国际礼仪。”
惜予没有握上去,她踮起脚,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像羽毛一样轻,下一秒就飞走了,和那只麻雀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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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拍拍话筒)大家好。 目前更新进度已经过半。 初稿写完啦(掌声!),边修边更中。 如果需要大改的话可能会慢个一两天,俺不会弃坑的!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