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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一对黑心肝的公婆 ...
眉儿租房子在仙乐斯附近,弄堂口杂货店两楼,一尺见方的小单间。
慎予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睁眼是头顶麻绳晾着的一排衣裳裤子,他慌张爬起来,环顾四周,但见除了身下铺着简单床罩的木板床外,旁边一张八仙桌,两条板凳并一札矮凳。稍稍抬手即触得木板顶。
门从外头打开,慎予往后一撤。走进来一个穿淡灰旗袍,扎两条长辫子的小姑娘,尖俏瓜子脸,瞧上去年不过二八。
眉儿将碗放在八仙桌上,从筷笼抽出一双筷子,搭在碗上。
“先生,吃早饭吧。”
“那你呢?”
眉儿愣了一愣,笑道:“在楼下吃过了。”
她拉过长板凳,坐下来。慎予埋着头走到桌前,拎起另一条板凳,到眉儿对面坐定,闷声不响吃起馄饨来。
眉儿托着腮,眨了眨眼睛道:“先生真斯文。”
慎予停下进食,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帕,擦了擦嘴,才说:“谢谢。”
“谢什么,”眉儿问。她素日见惯那些举止粗俗却自诩豪放的家伙,如今见到一个连吃馄饨都安安静静,不哧溜乱响的男人,“是我见识少,像你这样的人,在你们圈子里定一抓一把吧?”
慎予被她憨厚可爱的语气逗得莞尔,“对,一抓一大把。你,叫眉儿是不是?”
“哇,”眉儿瞪大她细长的眼睛,“这问题你可问了我不下七八趟。”
慎予歉然,她却又笑道:“不过清醒着问倒是未有过。可要记牢了,往后再问,我可恼了。”
眉儿是个苦命姑娘,她父母早亡,自小跟着长十二岁的大哥讨生活。早些年,兄妹离开吉安老家,去到武汉谋生。武汉九省通衢,航线便利,大哥做船运生意,几年下来小有所成,不仅自己成家立业,对眉儿也百般呵护,让她上学识字,吃穿无虞。
直到六年前,眉儿十二岁那年,武汉城爆发了一场血雨腥风的屠杀。因眉儿大嫂的几个弟弟受了牵连,一天夜里,手持长棍、扁钻的匪徒气势汹汹地闯进家里,不分青红皂白,追着大哥大嫂残酷殴打。
眉儿由于领着小侄子在街坊家玩耍,幸而逃过一劫。
她至今记得跨过门槛,一脚就踏到了血泊中,院中兄嫂佣人已横死成一片。眉儿连忙捂住怀里小侄子的眼睛,自己眼睁睁目睹这骇人一切,吓得颤栗不止。
那一夜,她怀揣兄嫂没被搜刮去的积蓄,带小侄子顺河南下,一路漂泊。
到上海时,盘缠用得差不多,眉儿就背着小侄给人帮佣。
慎予问眉儿怎么不见小侄子。
眉儿苦笑道:“后来实在养不活,托育婴堂找了户好人家收养,我本姓吕,那户人家也姓吕,虽非一家,好歹还是同源。”
见慎予愁眉苦脸,眉儿噗呲一笑,“悄悄跟你说,那户人家就住在这条弄堂里,我常常碰见吕家太太领着那小子在楼下吃早点,真是宝贝得不得了。”
“你说你姓吕,本名叫什么?”卖唱跳舞的那些姑娘,大多都不用本名。
“有个学名,叫……素荣。学堂先生取的。这些年大家都喊眉儿,真是险些想不起。”
“哪两个字?”
慎予问完便后悔了,眉儿笑道:“你又一脸歉意做甚?又不犯忌讳的。”
她笑吟吟地用指尖沾取茶水,在红漆木桌面上一笔一画写下“素荣”二字。
桌面字迹渐渐干涸。
慎予说:“素荣小姐,你好。我叫谢慎予。”说罢也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下名字。
“你好。”眉儿向他伸出手,慎予浅浅握住她结着薄茧的细瘦右手。
将告别之际,慎予从口袋掏出两块银元,眉儿推回去他的手,说:“你不是我的客人。若不嫌弃,当我是个朋友吧。”
慎予揣着没送出的银元怅然若失地回到家中,却见阿姐只身坐在他家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翻阅小说。
听得声响,惜予从书里抬起头来,看见弟弟,招手喊他来身边坐。“今早李婶来辞工,已替你答应了。”
“阿姐决定就好。”慎予说。
惜予合起书本放到一边,说:“依我说,把小瑀也送回杭州去。”
“这是做什么?”慎予惊讶道。
“不是怕搅了你寻欢作乐的好兴致么。”
慎予半起身躲开阿姐,怔怔盯着她,只听她极平淡的语气道来:“你这些日子过得可舒心,学不上,家不回,孩子也不管,那不如叫杭州那边带去,往后任你潇洒。”
“好糊涂。”
“好糊涂的是谁?”惜予问。
“阿姐,我错了。”
此后,慎予重拾学业,再不听说他夜不归宿诸般是非。与眉儿自然再未见过了。
—·—
年底,因惜予身子不便,和丈夫、女儿留在上海过年。
张婶回家休息前,已将年菜材料置办妥当,荤素分类码在厨房。
除夕这天一早,王遗时半梦半醒间翻了个身,手一摸空,脑子蓦然清醒起来,抓起毛衣开衫出去。
见惜予弯着腰埋头剁肉,她此时离临盆还有两个月,已是腹大如箩,行动颇为艰辛。
王遗时哀鸣一声,快步上前解下她手里的家伙事,“祖宗,待我换身衣裳来弄。你怎么不再睡会呢?”
他撂了菜刀急回房间,换了件米色法兰绒衬衫,套上墨绿鸡心领毛衣和棕色毛呢西裤,再来至厨房准备大展身手。
王遗时低垂脖颈套上围兜,惜予又给他戴袖套,边嘱咐:“猪肉糜要碎一点,给宁宁做狮子头。”
“她倒是会吃。”
“那你且忙,我去看看宁宁。”
“门带上,省得吵到她睡觉。”
惜予正给宁宜穿衣服,外头突然有人登门,母女俩出房间一看,张婶正在门口换拖鞋。
惜予问:“你怎么来了呢?”
张婶将布鞋面朝着大门摆放好,笑吟吟地朝惜予讲:“太太不方便,先生干活不利落,让他烧饭,我想来想去都不放心呀。”
“那你家里怎么办?”
“我儿子媳妇还同我讲咧,我们一家子,年年都能聚齐了过,今年太太那边情况特殊,我们少过一趟也无所谓。太太,你不要不相信呀,我这不是客套话。”
惜予笑:“我信我信。高兴还来不及呢!今晚有张婶一起守岁,家里可就热闹多了。”
宁宜欢喜道:“姆妈,那我要张嬷陪我睡!可以吗?”
“可以。”惜予笑。
宁宜扑到张婶腿边,对惜予说:“妈妈万岁!妈妈最好了!”
张婶一来,厨房顿失王遗时用武之地,他被“驱”出来,到玄关蹬上皮鞋,去底楼查看信箱,正巧遇见邮差在底下挨家挨户投信。
邮差见王遗时打开信箱,笑道:“先生,您家我还未投呢。”边从绿油布包里翻找出两封信来递给王遗时。
王遗时收下信,问他:“今天大年夜,还不休息吗?真是辛苦了。”
“休的。不过工作还是要做好,年夜饭才吃得称心嘛。”
“那祝您新年快乐。”
“也祝您新年快乐,先生。”
告别邮递员,王遗时转过身来,边阅读信封上书写的的寄信人,边迈步上楼。
第一封信是净生寄来的,他想:惜予见着定会欢喜十分。
另一封信却是久未联络的金小姐寄来,王遗时当即怀疑自己看错了。
他快速攀上几格扶梯,站在两楼转角处,再三确认无疑,怪得很,收信人只“谢惜予”一人。
王遗时不知她意欲何为,有些不安,悄悄将这信收入怀中,打定主意留待大年夜以后再交。
回到家中,启开臧克渠来信,得悉凭儿如今已是两个男孩的母亲,她也很是思念惜予,多次想回沪探望却都腾挪不开。
谁知新年里这一拖延,王遗时便将金小姐的信忘之脑后,一直到十五元宵节后,慎予独自返回上海。
因体恤惜予即将生产,谢、姚两家都提出把瑀舟留在杭州照顾。慎予与妻女依依惜别,只身回沪继续学业。
到这时,王遗时才想到塞在书房抽屉里的那封信,连忙拿来给惜予看。
原来金小姐将于今年三月十六日举办婚礼,邀请他们夫妇。这么说不太准确,毕竟请柬写的是:
谢惜予女士及其丈夫王遗时先生
惜予才是正经被邀请的客人。王遗时傻了眼,问惜予怎么回事。
惜予也没放过他,“大概你结婚时没请人家吧。”
“说得好像你请了似的。”毕竟他们俩结的是一桩婚,王遗时才不肯被惜予糊弄。
惜予只好说:“可能因为你不是女人吧。”王遗时不响了。
虽说王遗时想起的不算晚,但三月中惜予将近临盆,是无法去参加婚礼的。
惜予对他说:“也简单,请柬写了两个名字。既我不能去,你做个钦差,将礼数带到了。”
王遗时嘴上应得爽快,心里却想起他和惜予的那场不甚愉快的婚礼,哪里像做夫妻,倒像结仇。霎时愧疚不已,“我真是对不起你。要不等老二生下来,咱们再办一场吧?”
“怕是亲戚好友们不乐意,背后准要说:‘收我两次红包钱,好一对黑心肝的公婆!’。算了算了。”惜予摆摆手。
王遗时歉然一笑,回道:“娘子此言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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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拍拍话筒)大家好。 目前更新进度已经过半。 初稿写完啦(掌声!),边修边更中。 如果需要大改的话可能会慢个一两天,俺不会弃坑的!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