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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出城 ...

  •   徐仪再入宫的时候,从马皇后口中得知,她与朱棣的婚期已定于明年正月,算起来只剩不到九个月的光景。

      既已纳吉请期,马皇后便不再留她长住宫中,只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发,柔声道:“横竖成婚之后,进宫的日子还多。这段时日你便安心待嫁,仍如小时候一般,隔三差五同你母亲进来陪我说说话便是。”

      徐仪垂首敛目,轻声应下。

      如此一来,徐仪得了许多闲暇。

      这日午后,她临窗闲坐,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一卷《洛阳伽蓝记》,被书中寺塔规制与旧朝轶事吸引。疏绣这时捧了一碟新巧的点心进来,笑道:“小姐快尝尝,这是厨房新做的蟹粉酥。”

      徐仪这才撂下书卷,没吃几口,素秋就满脸笑意的走进来:“小姐,燕王殿下来了。”

      徐仪“腾”地一下坐直了身子,霎时想起那个突如其来的吻,自己先红了脸:“他来做什么?”

      疏绣抿嘴一笑:“小姐这话说的,殿下哪回来不是为了见您?”

      徐仪这才觉出自己失了方寸,整了整衣裙发簪便往前院去。

      但见朱棣穿了一身利落的骑射劲装,腰束革带,足蹬乌皮靴,头发用一根织金玄带高高束起,更衬得人英武挺拔。

      “今日带你去城外跑马。”朱棣唇角轻扬,言简意赅。

      “这合规矩吗?”徐仪嘴上问着,心里却已是跃跃欲试。

      朱棣挑眉一笑:“若怕惹眼,便只得委屈徐妹妹换一身男装。当然,本王也可以看看哪个有胆子妄议。”

      徐仪不再多言,转身入了内室,三下五除二换好了衣裳。已是一身利落青衫,墨发高绾,若是不细看,晃眼间也像是个俊秀白净的小生。

      半个时辰后,两人策马出了应天府的城门。出了城,天地豁然开朗,朱棣一扬马鞭,回头冲她喊道:“跟紧了!”说罢便一夹马腹,□□的大宛良种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

      徐仪不甘示弱,双腿用力,催动座下的‘朝天’追了上去。夏日天高,云淡风轻,官道两旁的稻田已经有了丰收的苗头,稻穗在风中摇曳。乍一见这般开阔景象,只觉胸中郁气一扫而空。朱棣时不时地回头看她一眼,常人眼里不苟言笑的燕王此刻眼里的笑意比暖风还要灼人。

      风在徐仪耳边呼啸,两旁的景物飞速倒退,马蹄踏碎了四周的宁静,她伏在马背上,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融进这天地之间,畅快淋漓,平生未有。

      两人策马狂奔了足有几里地,直到一处缓坡上才勒住缰绳。

      朱棣先一步勒马立在坡顶,看着紧随其后的徐仪,朗声大笑:“如何?早同你说过,在城外纵意驰骋,才不负这良驹。”

      “果真痛快!”徐仪由衷地赞叹道。她额上沁出薄汗,脸颊因兴奋而泛着健康的红晕,一双明眸亮得惊人,此刻终于明白了朱棣为什么总呆不住宫里。

      两人并辔立在坡上,远眺南京城郭。半晌,才悠然行向朱棣的庄子。

      青砖高墙围着一大片田地庐舍,瞧着不甚起眼,内里却自有章法,田舍井然,气象肃静。进了庄子,便有管事的迎了上来。见是二人,连忙躬身行礼:“殿下,徐小姐,晚饭都预备妥当了。”

      两人在正堂坐下,立刻便有仆妇端上几样精致的田庄小菜:一碟清炒的芦蒿,一碗刚出锅的盐水鸭,并一瓮刚出锅的刀鱼汤热气蒸腾,鲜气扑鼻。

      正要动筷,黄俨从外头走了进来,躬身道:“殿下,方才隔壁庄子的人过来问安,说周王殿下今日也在庄子里,正带着人拾掇他的药圃。”

      朱棣闻言,手中竹筷微微一顿:“他如今放着好好的王府不住,十日里有五六日耗在此处,成何体统?”

      徐仪温言道:“他这般又不是一两日了。黄俨,去把周王请过来,免得他一个人用饭冷清。”

      见朱棣颔首,黄俨才领命去了。

      徐仪这才知道,原是因近来政务繁冗,皇帝与太子无暇他顾,朱橚便愈发爱躲在自己的庄子里侍弄草药。

      朱棣似乎为朱橚这‘不死进取’的举动颇为无奈,但徐仪却觉得,生在天家,富贵已极,若无心于权位,寻一桩清净事做寄托,也不失为智举。

      不多时,朱橚便来了。他穿着一身半旧的鸦青色直身,绣着锦线的袖口还沾着些许泥痕,瞧着比在宫里随意了不少,只是眉宇间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郁色。

      “四哥,徐仪。”他手里提着个小巧的藤编食盒,见了二人,勉强露出一丝笑意。

      “就等你开饭了。”朱棣示意他坐下,“还带了东西?”

      “不是什么稀奇物。”朱橚打开食盒,取出两只白瓷小罐,“这是我自己炮制的甘草薄荷茶,天干物燥,喝这个清心败火。”他将一罐推到徐仪面前,“徐仪也尝尝,聊胜于无。”

      徐仪道了谢,见他虽在说笑,但眉宇间那股郁色却挥之不去,便忍不住关切地问道:“我看你神色不宁,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朱橚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他抬眼看了看朱棣,又看了看徐仪,长叹了口气:“不过是听说,刘公病重之时,胡惟庸曾派御医前去诊治,可刘公服了那御医的药,病情反而急转直下。如今京城里风言风语,都说是胡相毒害了刘公。”

      他的悄然握紧了茶盏:“我实是不解,罪证摆在眼前,父皇究竟还在等什么?为何反倒愈发倚重那胡惟庸?”

      朱橚眼中尽是不平之色,愤然道:“前日在大本堂,我不过替刘公不平,多辩了几句,就遭到了父皇斥责。说我‘竖子妄言,干预国政’。可刘公就这样含冤而去,难道我这做学生的,连一句公道话也说不得?”

      “五弟,慎言。”朱棣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终于开口。语气虽淡,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大哥宽厚,不与你计较。可这话若是传到外臣耳里,你一个亲王,妄议朝政,还非议当朝丞相,莫非是想让御史台那班人闻风而上,参你个僭越之罪?”

      朱橚被他噎了一下,声势顿时弱了下去,嘟囔道:“我心有不甘。”

      “不甘心,也得忍着。”朱棣看着自己这个性情耿直的弟弟,眼神复杂。

      “政事,自有父皇和大哥操心,轮不到你一个亲王置喙。非但于事无补,反而授人以柄,惹祸上身。”

      朱棣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熄了朱橚心头翻涌的热血。

      最终还是徐仪婉转移开话题,此事便未再提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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