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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好……好冷啊……

      像掉进了冰窟窿的最底下,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白泽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在不停地往下掉,掉啊掉,最后“噗”地一下,砸进了一片厚厚的、软软的冰凉里。是雪吗?好多好多雪,把他整个都埋住了。

      风呼呼地吹,像小针扎在皮毛上,带走身体里最后一点点热乎乎的感觉。吸一口气,胸口就闷闷地疼。

      他把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毛茸茸的尾巴紧紧卷着小小的身体,只想暖和一点点。

      我是谁?他小小的脑袋里懵懵的,像蒙着一层厚厚的雾。只记得好多好多亮得刺眼的光,轰隆隆的声音,然后就是又冷又疼。

      雪还在下,冰冰凉凉的雪片落在他湿漉漉的小鼻子上,他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喷嚏,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就在这时,风突然停了。头顶的光线也暗了下来。

      咦?雪停了吗?

      白泽努力地、一点一点地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模模糊糊的,像隔着一层水汽。

      不是雪停了。是有人挡住了风,遮住了光。

      那身影通体素白,几乎与这漫天雪境融为一体。

      垂落至脚踝的长发,比新雪更纯净,被一根虬结古朴、缀着几点含苞欲放嫣红桃蕾的枝条随意挽起。一袭纤尘不染的素白衣袍,衣袂在凛冽寒风中纹丝不动,仿佛隔绝了外界所有的酷寒。

      欺霜傲雪的肌肤透着一种冷玉般的质感,唯有那双眸子,沉静深邃,宛如昆仑亘古不化的幽潭,又似子夜最纯粹的墨玉,此刻正低垂着,目光落在那几乎被雪掩埋的一小团绒毛上。

      白泽的视线晃晃悠悠地聚焦。他看到了好大好大的白色“墙壁”,比雪还白还干净。长长的、像瀑布一样的头发垂下来,上面好像缠着一根带着小花苞的树枝?好香香的味道,是春天的味道,甜甜的,虽然现在冷得要命。

      再往上……他看到了一张脸。下巴尖尖的,嘴巴的颜色淡淡的,像……像刚开的桃花瓣?然后,他撞进了那双眼睛里。

      那眼睛好黑好黑啊!像夜晚最深的天空,又像两颗温润的黑石头,静静地看着他。白泽小小的身体本能地缩了一下,有点害怕,那黑眼睛里的东西他一点也看不懂。

      那只修长如玉的手伸了过来,带着一种清冽的、像是冰雪初融又带着草木清香的气息。指尖微凉,轻轻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捏住了他后颈那块最柔软的皮毛。

      “呜……” 白泽本能地发出一声细弱的呜咽,四只小爪子在空中无力地蹬了蹬。地面离他远去了!他像个小毛球一样被拎着。

      那双墨玉般的眸子凑近了,仔细地打量着他这身被雪水浸得有些狼狈、但仍能看出底色的雪白绒毛,还有他因为虚弱和寒冷而显得格外孱弱的小身体。目光在他微微起伏、显得异常艰难的心口处停留了一瞬。

      昆仑的冬日,酷烈无情。总有些体弱或天生有疾的幼崽,会被绝望的父母悄悄遗弃在灵气稍丰、或许能遇到一线生机的地方。

      眼前这小东西,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心脉孱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通体雪白却无半分妖力波动,显然并非昆仑境中那些强悍妖族的后代,倒像是某种孱弱灵猫的幼崽。此刻瑟瑟发抖,蓝汪汪的眼睛里盛满了懵懂与对寒冷的恐惧。

      一丝极淡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叹息,融化在冰冷的空气里。

      “被爹娘扔了?” 清冽如山泉击石的声音响起,语调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呜……嗷……呜……” 白泽想反驳,想告诉这个黑眼睛的大白花,他才没有被扔!他可是……他是谁来着?好气!但出口的只有细弱颤抖、奶声奶气的呜咽,听起来可怜极了。

      那黑眼睛看着他徒劳地扑腾小爪子,似乎在思考。然后,白泽感觉捏着后颈的力道一松,他以为自己要掉回冰冷的雪地里了,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冰冷没有到来。

      一股带着草木清冽和冰雪气息的暖意瞬间包裹了他,他被塞进了一个地方.隔着薄薄的、滑滑的衣襟,能感觉到底下温热的、平稳跳动的……是心跳吗?好暖和!

      像被放进了晒得暖烘烘的干草堆里。那清冽好闻的味道也更浓了,把他整个都包围起来。风没了,刺骨的寒冷一下子被隔开了大半。

      白泽冻僵的小身体本能地寻求温暖,拼命地、贪婪地往那热源深处钻,小爪子无意识地扒拉着光滑的衣料,把自己蜷缩成一个更紧实的小毛球,紧紧贴着那温暖的心跳。舒服得他几乎要哼唧出来。

      头顶传来那清冽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

      “也罢。以后跟我吧。”

      非白活了太久,见惯了昆仑境的弱肉强食与生离死别。他并非心软泛滥之辈,只是这雪境酷寒,幼崽气息奄奄,心脉孱弱异常,若丢下不管,怕是熬不过今夜。

      不过是多一张吃饭的嘴,一处避寒的窝。他这位于昆仑腹地的木屋院落,虽清寂,多一只小兽,但还能添几分乐趣。至于这小东西能活多久,便看它自己的造化了。

      “呜……” 白泽在暖烘烘的衣襟里蹭了蹭小脑袋,发出满足又带着点委屈的鼻音。跟就跟吧……这里……好暖和啊……比冰冷的雪地好太多了……他迷迷糊糊地想着,紧绷的小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眼皮又开始打架。那稳定有力的心跳声就在耳边,像温柔的催眠曲。

      好困……好暖和……大白花……虽然有点凶,但是……暖暖的……香香的……

      小小的白泽幼崽,在这片陌生的雪境中,紧贴着大妖非白的心口,终于卸下了最后一丝挣扎,沉入了劫后余生的、温暖的黑暗里。

      木屋不大,却异常整洁温暖。壁炉里跳跃着橘红色的火焰,发出噼啪的轻响,将融融暖意洒满每一个角落。空气里弥漫着干燥木柴的清香,还有一种更淡雅、更沁人心脾的草木气息——那是非白身上的味道。

      白泽被安置在一个铺着厚厚雪白绒毯的竹编小篮里,放在壁炉不远处的温暖角落。他从非白温热的衣襟里被转移到这个同样柔软的地方,虽然也很暖和,但总觉得少了那份紧贴心跳的安心感。

      他小小的身体在绒毯里拱了拱,把自己缩成一个更紧实的雪球。壁炉的火光跳跃着,映在他湛蓝的眸子里,像落入了细碎的星子。他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温暖的小天地。

      夜渐深,窗外的风雪似乎更猛烈了些,发出呜呜的呼啸。即便有壁炉,木屋的温度也随着深夜的降临而降低了几分。一阵寒意悄无声息地渗入,让缩在绒毯里的小白泽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哆嗦,下意识地又往绒毯深处钻了钻,只露出湿漉漉的小鼻尖。

      非白并未入睡。他盘膝坐在屋内唯一的床榻上,闭目调息。榻上铺着素色的锦被,看起来干净而单薄,与他的人一样清冷。然而,他那远超常人的灵识,始终留了一丝在角落那团小小的雪球上。

      小家伙细微的颤抖和那声几不可闻的喷嚏,清晰地传入他的感知。

      心脉孱弱,最忌寒气侵体。这昆仑深夜的酷寒,即便有壁炉,对这小东西来说,恐怕也够呛。

      非白睁开眼,墨玉般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向角落的竹篮。那团雪白的小毛球正努力把自己埋进绒毯,却依然在微微发抖。他沉默片刻,伸出手,指尖对着虚空轻点几下。

      无声无息间,几道肉眼不可见的、带着温润暖意的灵光符咒被打入木屋的墙壁和地板。屋内的温度瞬间又回升了几分,连空气都变得干燥舒适起来,将外界肆虐的风雪彻底隔绝。

      做完这一切,非白掀开了自己锦被的一角,露出里面干净温暖的被窝。他看向角落的小毛球,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

      “过来。”

      大白花在叫他?白泽从绒毯里探出小脑袋,蓝眼睛望向床榻。非白正看着他,掀开的被窝像张开了一个暖暖的口子。那里……看起来好像更暖和?而且有大白花身上的香香味道!

      白泽有点心动,但又有点犹豫。那个地方看起来好高,绒毯这里也挺舒服的……

      他磨磨蹭蹭地从小篮里爬出来,啪嗒啪嗒走到床榻边,仰着小脑袋看。好高啊!他试着用小爪子扒拉了一下光滑的床腿,滑溜溜的,爬不上去。

      非白看着他笨拙的样子,耐心地又唤了一声,声音低沉了些:“过来。” 同时,他伸出手指,对着白泽的方向虚虚一引。

      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白泽的小身体,将他轻飘飘地“拎”到了床榻上,稳稳地落在锦被上。

      哇!白泽小爪子踩了踩柔软的锦被,感觉比下面的绒毯还要软和!而且离大白花好近,那股好闻的草木冰雪香更浓了。他好奇地在被子上走了两步,小鼻子东嗅嗅西闻闻。

      非白再次掀开了被角,指向那温暖的凹陷:“这里。”

      白泽看看那暖和的“洞口”,又看看非白沉静的脸。他试探性地往洞口凑了凑,一股更暖的热气扑面而来,还带着非白身上独有的、让人安心的气息。好暖和!他忍不住想钻进去。

      可是……他刚抬起小爪子,又缩了回来。被窝里面黑乎乎的,有点陌生。他扭头看了看自己刚才待的、有壁炉火光映照的温暖角落。那里亮亮的。

      白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在被窝的门口趴了下来,小脑袋搁在爪子上,蓝眼睛望着壁炉的方向。这里也挺暖和了,就这样吧。

      非白看着这小东西明明冷得缩成一团,却固执地趴在被窝边缘不肯进去,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无奈。这小崽子,戒心倒是不小,或者说……笨得可以?

      他没有再强求,只是重新将掀开的被角掖好,确保不会漏风。然后,他再次闭上眼睛,继续调息。只是那无形的暖意符咒,似乎又加强了几分,将整个床榻区域都笼罩在更舒适的暖意中。

      咦?怎么感觉……更暖和了?好像有暖暖的风轻轻包裹着他。白泽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刚才的寒意彻底被驱散了。他趴在软软的被子上,离大白花很近,能听到他平稳悠长的呼吸声,像一种安心的节奏。

      好舒服……好安心……

      白泽的小脑袋一点一点,最终枕在自己的小爪子上,沉沉睡去。小小的呼噜声在温暖的木屋里轻轻响起。

      非白在他沉沉睡去后,才再次睁开眼。他看了看蜷在自己被角旁、睡得毫无防备的小小一团雪白,那孱弱的心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他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拂过小白泽头顶细软的绒毛,动作轻得如同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

      风雪依旧在窗外呼啸,木屋内却暖意融融,自成一方小小的、安宁的天地。一只无名的小小白兽,紧挨着大妖非白的床榻,在昆仑的寒夜里,找到了一个暂时温暖的栖息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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