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裁者们[末世]》半朔

32、背离

　　木柴发出哔剥声，细细的薄烟从房间里袅袅升起。
　　“原来刚才我们看到的炊烟就是你在生火？”琉卡坐到柴火旁，红色的火焰为她美艳的面庞镀上一层金边。
　　“天然气管道早就断了，捡来的东西不能直接吃，就只能用最原始的办法。”
　　琉卡问：“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只有你自己？”
　　中年男人叹息，脸上亮闪闪的，是流出的眼泪：“我叫常贵，是这家旅店的老板，我们这个村子背靠克里希斯镇，平时也就指着游客挣一点食宿费，几个月前，从镇上来了一伙人，他们抓走了我们这里将近一半的村民，我女儿也被他们强行掳走……他们离开没多久，就有异种袭击村庄，我躲在衣柜里才逃过一劫，可是出来以后……出来以后……我的主啊！”

　　“出来以后怎么了？”尼奥焦急询问。
　　任屹将他拽到一边：“你别捣乱，让琉卡问他。”

　　琉卡语气温和：“别着急，慢慢说。”
　　“出来以后，村里的人都不见了，整个村子只剩下我一个人，”常贵似乎心有余悸，整个人瑟缩着，“我不敢走太远，只好在附近活动，靠周围便利店里剩下的食物度日，直到遇见了你们。”
　　“几个月前是具体多久？你说镇上来的人抓走了你女儿，那你认识那些人吗？异种袭击村庄的时候你是怎么发现的？在衣柜里躲了多久？期间有听到什么动静吗？”任屹一派审视的态度。

　　“大概……大概四、五个月之前吧，那些人我看着眼熟，之前在镇子里见过。异种袭击村庄的时候……那时候……”常贵说到这里面露痛苦，“军爷，我真的不敢回想，你放过我吧……”
　　琉卡秀眉紧蹙，狠狠剜了任屹一眼。
　　尼奥把任屹拽走：“屹哥你刚才还让我别捣乱呢，怎么自己倒审问起来了。”
　　任屹眉头一皱，手头闲得无聊，索性胡乱翻找起来。
　　“这个是谁？你女儿吗？”任屹在抽屉里找到一张相片，上面是一个脸上长满雀斑的褐发女孩。
　　“不是，”掌柜探头瞅一眼，“可能是哪个客人落下的。”

　　池苒正好回来，抖落身上的灰。
　　他见任屹手里拿着张照片，问：“看什么呢？”
　　任屹将照片递给他。
　　池苒扫了眼，顺手扔在桌上：“所有房间都打开看过了，只有两间可以勉强住人，这里入了夜不知会发生什么，最好两三人挤挤住一间。”
　　村民常贵向火堆里添了一根柴：“放心吧几位军爷，异种走后没有再来过，我这里很安全。”
　　即使他这么说，几人还是对这里的安全系数存疑。
　　尼奥率先表态：“我要跟我池哥住一间，待在他身边最有安全感！”
　　任屹揪着尼奥耳朵：“尿啊，这么快就叛变阵营了吗？忘了跟在你屹哥后面流鼻涕要糖吃的时候了？”
　　尼奥涨红了脸：“我什么时候那样过！”
　　琉卡也表示：“我也不要跟这渣男一个房间，他打呼噜磨牙放屁。我要跟小池睡一间。”

　　万人嫌的任屹怀揣最后一丝希望看了眼文乔，得到的是自家队长冷漠的眼神。
　　任屹咬牙：“好，我自己睡一间，你们几个慢慢挤着去吧。”

　　“等等，我想跟他住一间。”池苒开口，手指指向村民常贵。
　　常贵面色有些不自然：“军……军爷哪能跟我住一间，我的房间那么破，再说我也打呼噜……”
　　“我也住这间。”文乔语气不容置喙。
　　“没关系，”池苒将手搭在常贵肩上，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不用紧张，我们都是人民子弟兵，不会打杀普通村民的。”
　　常贵强颜欢笑：“您这话说得……能跟军爷住一间房间是我的荣幸，怎么会紧张呢。”
　　“呵呵，”池苒一笑，眉眼锐利，“你最好是。”

　　铁锅沸腾，咕嘟咕嘟冒着泡。
　　一股肉香散发出来。
　　这里所有人都已饥肠辘辘，两眼冒光望着锅里。
　　“老板，你这锅里煮的什么啊，这么香。”尼奥咽了下口水。
　　“感谢圣明的主赐予我食物，这些是香肠，几位军爷要来点吗？”常贵从落满灰尘的柜子里拿出几只碗。
　　“香肠”这两个字明显让几个人产生不太好的联想，所有人绿着脸摇头。
　　常贵也不再谦让，对着食物开始一阵冗长的餐前祈祷。

　　池苒从背包里取出面包。
　　为了便于储存，他们所携带的面包与压缩饼干几乎没什么差异，每一口都能噎得人说不出话来。
　　——但池苒除此之外还多带了一小罐苹果酱，这在其他人眼中简直是至高无上的珍馐美味。
　　“池哥，你简直是我的偶像。”尼奥满眼冒光。
　　“小池，姐姐我就说嘛，你又帅又细心，跟那些死直男一点都不一样。”琉卡凑了过来。
　　只有任屹目瞪口呆：“你们……节操呢？”

　　池苒一边享受着赞美，一边将苹果酱均匀涂抹在面包上，末了在队友灼热的视线中挥挥手，于是那一小罐苹果酱像希望的火种一样在琉卡和尼奥手中争相传递。
　　池苒起身来到文乔面前：“大指挥官，吃面包吗？”

　　火光映在文乔俊美无俦的侧脸上，明明灭灭。
　　他细细吞咽着手里的食物，对于池苒递过来的面包看也没看一眼。
　　“你们居然带了面包……”常贵贪婪盯着池苒手中的面包，“我已经很久没吃过了。”
　　池苒看了他一眼，想着对方刚才毕竟也让他们喝汤了：“那要不——”
　　“给我。”文乔淡淡道。
　　池苒：“？？？”

　　尼奥三人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任屹起身：“吃完饭今天都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一早动身跟赛因小萨会合。”
　　琉卡也伸了个懒腰：“尿，你一会儿再进屋。”
　　“哦……”尼奥后知后觉问，“为啥？”
　　琉卡似笑非笑睨了他一眼：“姐姐换衣服你也要看？”
　　尼奥“哦”了一声，内心毫无波澜，只有面前的食物。

　　琉卡走后，池苒小声问尼奥：“他们两个曾经在一起过？”
　　尼奥正将蘸着果酱的面包送入口中，像个腮帮子鼓鼓的仓鼠：“哥你居然发现了。”
　　这点其实池苒早有察觉，任屹和琉卡时常表现出超乎友谊的熟悉，但见面又总是互相掐。
　　说起八卦，尼奥也放低声音：“这是去年的事了，琉卡姐刚来那会儿屹哥可殷勤了，没谈几个月突然分手……分手以后大家都在一个队里别提多尴尬了，当时琉卡姐申请调走，手续都批下来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队长留了下来。”
　　“好好的为什么会分手？”池苒问。
　　“其实我们当时也很奇怪，他们两个的分手几乎是断崖式的，前一天还好好的，突然就分了。不过既然谈恋爱最好还是找远一点的比较好吧，毕竟关系破裂了还要留在一个队里怪尴尬的。”
　　尼奥说完自觉失言，池哥和队长现在也在闹别扭，他一边懊恼自己嘴上没个把门，一边假装打了个打哈欠往外走。
　　“琉卡姐，还没换好衣服吗，我困了……”

　　这下房间里只剩三人了，池苒看了眼怯生生的村民和高冷的文乔，主动问：“咱们三个，怎么睡？”
　　房间只有一张双人床，意味着起码有一个人要打地铺。

　　常贵懂事地说：“两位军爷睡床，我打地铺。”
　　“这怎么好意思呢？”
　　“军爷来到这儿就是我的客人，这都是应该的。”常贵说，他熄灭最后的火光。

　　池苒也不再推脱，他脱了军靴爬上床，将脸转向窗户。
　　这个地方安静得让人心惊，很难真正放松警惕。
　　他一闭眼，满脑子都是从这里到梵尔镇的直线距离。
　　500公里，从这里到梵尔镇只有500公里。

　　软软的床垫塌陷，文乔动作很轻，但床太陈旧了，发出嘎吱的声音，在黑夜中让人浮想联翩。
　　池苒刻意忽视文乔的存在，可还是能感受到对方冰冷的气息。
　　在面对女王的时候，虽然只有那一瞬间，但杀意还是被对方捕捉到了，如果他那时出手，文乔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当场结束他——就像他一旦有机会，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脱离队伍回到梵尔镇一样。
　　……算了，原本就是背道而驰的两个人，只是暂时同路而已，没必要入戏太深。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太多，半梦半醒睡了过去。

　　半夜，池苒突然身子被什么压住，他一睁眼，瞳孔骤然紧缩。
　　“你干什……”
　　文乔一只手肘撑在他身侧，另一只手迅捷地捂住他的嘴。
　　清爽的肥皂香沁入鼻腔，池苒脑子瞬间乱成一个线团。
　　我靠，他该不会……
　　从小到大池苒都是别人口中不好惹的角色，所有人对他退避三舍，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被人这么压到床上。
　　对方还是宽肩窄臀、长腿细腰的军花长官。

　　下一秒——
　　文乔俯在池苒耳畔低声说：“别出声。”
　　朦胧夜色中他的神情清明冷静，冰蓝色的眸子望向窗外，让池苒也清醒几分。

　　池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感觉浑身汗毛奓起。
　　窗沿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手，正从外面向里扒着。
　　文乔比了个手势，池苒点头，二人默契摸上各自的武器。

　　村民常贵的鼾声打得如同雷鸣，那只手的手指不住变换方向，似乎在感应声音的方向。
　　文乔侧身靠近，像猫科动物一样安静。
　　这时，池苒借助苍白的月光，看见窗台出现了第二只手。

　　——那绝不是属于一个人的两只手，至少不是一个人类的两只手。
　　因为两只青白的手掌，它们的大拇指朝向同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