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望筆記》王虱今

3、視覺的冰淇淋

　　我家在放假日通常是不吃早饭的。我和爸妈都没有这麽早起。也不吃午饭。事实上我们只吃一顿非常丰盛的早午饭，尽可能地塞到肚皮几乎撑破，然後晚上就随便吃。
　　这一餐开饭的时间固定在10～11点间，因此如果有特别的理由而太早醒来的人，就要自己想法子打发时间。
　　至於太晚醒来的人－－
　　就自己去餐桌上吃凉饭。这就是为什麽下午两点二十七分的现在餐桌上还有一堆凉饭。
　　「妳真能睡，昨晚因为运动会太累，很早就睡了吧？这样算起来睡得超过十六小时了吧？」
　　罗唆，人家在吃饭啦。睡的多不好吗？睡的多的小孩长得大。
　　「这麽说起来妳的确比一般女生女生高一些。」
　　但还是比不过超过一米七的朱如芝。
　　「输给她这麽不甘愿吗？只要用愿望笔记来许愿，很容易就可以超过她了呀。」
　　叫我不要乱用愿望笔记许愿，不然会倒楣的可是你耶。
　　「那要看你怎麽看待这件事情了。妳仍把它留在身边就表示妳难免还会用它来许一些有的没的小愿望，这麽一来，副作用可能累积起来一起发作，到时候妳就自顾不暇无法在享受心想事成的快感了，那就不如趁现在还没有明显副作用的时候，多多享受。
　　你这麽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难道不能许愿要求这个本本帮我把「副作用」给量化，让我知道什麽时候累积的愿望已经逼近警戒线了呢？
　　「……我觉得很困难。第一个疑问，要用什麽作单位呢？比方说，用路上被东西绊倒摔伤皮肉擦破流血一次，当成一点倒楣单位？第二个疑问，就算决定了单位，倒楣这个程度要用什麽基准当作绝对值来比较？比方说，父母亲过世的倒楣程度，算是父母亲离异的倒楣程度的几倍？」
　　吃饱以後我把剩的饭菜都放进冰箱收好，空了的碗盘放进水槽泡水，就为自己泡了一杯即溶咖啡，然後坐在餐桌边发呆。神游间不知不觉地把咖啡喝完了，但却觉得发呆得还不太够，就又为自己冲了一杯红茶，当然用的是茶包。
　　今天真热。明明已经是十二月了，却艳阳高照，暖烘烘的好不舒服，简直就像是多赚到几天秋高气爽的日子一样，有渺小的幸福感觉。
　　「话虽如此妳却一脸阴郁。」
　　因为知道自己过得很幸福所以整天都笑，不就像呆子一样吗。笑了会让人觉得佩服是那些不幸的人的特权。
　　「天气晴朗的放假日，花样年华的美少女却在家里发呆，不觉得浪费生命嘛。」
　　星期天到处都人挤人还出去干嘛，已经预定明天补假日（运动会的）要和桑心梅她们出去了。说到底－－不管是什麽杀时间的方法几乎都是要花钱的，而本姑奶奶什麽都有，就是穷，你这个烂愿望笔记也不肯在这方面帮点小忙。
　　「妳若不是未成年的话，副作用比较小的方法我还是可以想出一些来的呀！比方说－－妳想不想发表一篇比妳现在的时代科技水准超前一些的论文？」
　　我大惊：「靠，你该不会是想说牛顿丶爱因斯坦丶爱迪生特拉斯还有达文西谁谁谁的通通都是愿望笔记的持有者？」
　　炀焱焱急忙说道：「妳喊出声来了……」果然洗衣房那儿老妈高声问道：「什麽事？」我连忙应说没事没事。
　　……好，如果只是要赚钱的话，与其写篇提出崭新观点的论文，不如直接发明些实用的新玩意儿吧。「好点子，妳想发明什麽？」
　　我想想－－首先要一具念波输入装置或介面。
　　「……恐怕妳得先发表十几二十几篇相关论文并且得到主流学界的承认，不然妳就算把这个装置的构造图给画了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它有用，更遑论有人会花大钱将它投入生产。」
　　唔，这麽说起来太复杂的装置显然不行，我虽然很想要这样的装置，但如果价格超过一万，那就不是我这样的穷人负担得起的了。有没有明显成本很低的发明呢－－我是白痴嘛，我连那个发明的原理都不知道，怎麽判断它的成本高低呀！
　　「妳终於发现了。」去死。
　　「不管怎麽样去外边散散步总不用花钱吧。」好啦好啦，烦死了，别罗唆了，至少再让我偷懒一小时好不好。
　　……然而我才清静不到半个小时，他又忍不住打扰我了：「妳跟其他人真的很不一样呢，其他人总是在想要许什麽愿，他们的人生当中好像还有无数想要尝试的新体验，但现实中因为种种限制无法达成的。妳却什麽都不想做，这样的人生没问题吗？」
　　我低声回答说：「喂，其实是因为我很无聊，想要你找话题跟我聊天，所以你主动实现了我的愿望吗？」
　　「算是吧。」
　　「其实我直到考上高中後不久都还有写日记的习惯。」
　　「嗯？这样很好呀，为什麽不写了呢？」
　　「暑假的某一天，我翻开日记想要回味我的国小和中学生活，读着读着突然觉得无聊乏味了起来。我想，这种东西对我或者是认识我的人或许有一丁点纪念意义，对其他人来说又有什麽用呢？没意义，不会有人浪费时间去读这种东西的。於是我就想，花点时间把日记整理浓缩一下，把别人可能会感兴趣的部分摘录出来好了。」
　　「这个想法就有点怪了，不过请继续说吧。」
　　「我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去翻自己的日记，一点值得摘录的东西都找不出来。」我叹息道：「世界上有没有我这个人，真的有差别吗？我昨天跟你说第二名到二十二名都没有意义，其实我人生中其他的部分也一样，就算是一些差强人意的部分，也不算是什麽突出之处！」
　　「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吧，但没有什麽人真的就因此放弃人生了，我还是不懂妳的严重消极态度是怎麽形成的。」
　　「放心啦，异常的严重消极态度有时候会突然反转变成过分积极的态度，比方说制造时空断层或者为了心仪的男生创设SOS团等等。」
　　「……不，其实我完全没有为妳担心啊。」至少担心一点点啦！笨蛋！
　　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带着怨气回房收拾行李－－不，其实只是把几本课本和参考书塞进肩背包里而已，然後换上外出服准备出门去。
　　「带这麽重的东西干嘛？」
　　你以为碰上运动会可以放几天假？学生的本分就是读书！
　　「学生的本分是读书？那到底体预算什麽？为什麽每星期要排体育课，还要办运动会？」
　　说的好，学生的本分是读书，排体育课和半运动会干什麽？那是做样子给领导看的。
　　我出门右转直走，拐了一个弯，两个弯，经过一个路口，两个路口，总计不到五百公尺，熟悉到招牌已跃然眼前。噫嘻，真好，今天有开门，一整天总算碰到一件勉强算是好事的事情。
　　「我是叫妳艳阳高照的日子出门走走，怎麽不到五百米又进了这种地方想坐下？」罗唆。
　　帅哥老板，不，超～帅哥老板抬起头给了我一个亲切的微笑：「欢迎光临。今天也来念书？」
　　「是呀！」我傻笑着。嗯～看帅哥保养眼睛，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他送来了水杯和菜单和更多微笑，又再我的示意下回头去忙自己的了。
　　相形见拙的帅哥站在我的身後越过肩头看菜单说：「这里的消费可不便宜耶，妳刚刚不是才在喊缺钱？」你懂什麽，咖啡豆和壶具当然成本不高，但人家还要付店租呀。
　　嗯……今天喝什麽好呢……咖啡吗？「妳刚刚不是喝过？虽然是即溶的。」罗唆啦！或者是喝奶茶呢？「妳刚刚也喝过了。」再罗唆就给我滚。
　　我抬起头：「一杯综合果汁，谢谢！」「好的。」他从容地从冰箱拿出几壶原汁混合，并不急着帮我把菜单收走，反正桌上很空，我也就把菜单放在桌子一角。
　　傻笑着望着超级帅哥一会儿，觉得眼睛保养够了，我随便把背包里的书抽一本起来，有眼无心地看着。炀焱焱端详了几眼，笑道：「嘿～原来妳喜欢的型是这种留希丶不，卓别林胡的大叔。」
　　真不会恭维人，虽然我知道你不是在恭维人。至少说那是白瑞德胡嘛。
　　「Frankly亲爱的，我没给damn。」
　　别逗我笑，想害我被自己暗恋的对象当成傻瓜吗！
　　「真敢说暗恋的对象，那样的大叔不可能没有妻小吧？」
　　但从来没见过他的妻小啊，普通应该是琴瑟和鸣地一起经营小咖啡厅才对吧，肯定有猫腻。
　　「那是妳自己脑补而已，也许他小孩大了平常要上学丶假日和朋友出去玩，妻子在外商公司工作生活忙碌。」
　　脑补不行吗？活用想像力，生命更快活。我看了一会儿书，眼睛累了，就欣赏一下咖啡厅精致的装潢，比方说非常接近白色的浅绿色镂空屏风，镂空的部分是花鸟动物的图案，虽然明明是塑胶制的，可是因为选的漆好，却有着非常接近象牙的观赏质感；壁纸是古典的红砖色，靠近踢脚板和天花板的地方漆上形似画框的金黄色纹饰；华丽的吊灯也是一整串几何型的金黄色几何造型玻璃，虽然不到点亮的时间，却更令人忍不住遐想它点亮时的金碧辉煌。
　　点果汁最不方便的地方是无法续杯，虽然帅哥老板没有丝毫不耐地时时殷勤帮我加满水杯，但是当华灯初上丶店里稀稀落落地来了几桌客人後，我仍然坐立不安了起来。虽然还没客满，但……反正也没有下午那种独占帅哥老板的爽快感了，我收拾一下课本和参考书，把钱放在桌上，背起肩包打算走人。
　　正在这时，我听到正在招呼另一桌客人的老板苦笑着低声说道：「……所以很抱歉，由於经营不善，敝店可能下星期就停止营业了，感谢各位长期以来的支持。」
　　我听了如受雷殛，呆立在当场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老板跟那桌客人聊完之後还注意到我这儿的动静，笑嘻嘻地把□□打好塞进我的手中，然後才把桌上的钱收走。
　　魂不守舍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拉长的身影好几次都差点被车撞到。
　　「……为什麽不问我。」
　　问你什麽。
　　「怎麽许愿才可以让这家咖啡厅经营下去，又不会有太大的副作用。」
　　不用了。老板一定希望咖啡厅是靠自己的力量经营下去的。「不，我可不这麽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