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修真界都以为我靠脸上位》诤一

45、缘浅缘深缘结小鬼

　　谢玉灯是在一片剧痛中苏醒的。
　　他醒来的时候，脑中还有些茫然，不知今夕何夕。他已经闻不出味道了，那种硫磺味的记忆认知化成巨大的尖刺，把他刺得喉间辣苦。
　　身上的皮肉仿佛被撕去了一样，但是血肉苦难在他持续不断的训练下，已经化身成了沉默的卫士，苦行僧一般帮他修补身体。皮肉剥离——再生——剥离，重复了太多遍，谢玉灯能听到血肉生长的声音，像是顶破土壤的嫩芽。

　　谢玉灯恍惚了好一会儿，空白的脑子里才缓慢记起方才的事情。

　　他一躲开阴天子那边派来的鬼修，就直接赶向了黑塔。这种行为在幽冥界太正常不过了，酆都城上空满是厚重的雷云，粗壮的银紫色雷电巨龙一般落下。无论是鬼修还是等待投胎的小鬼，从未见过这种恐怖的场面。纵然雷劈不到他们身上，但也慌了神，慌慌忙忙地四处乱窜。
　　谢玉灯就混在这群鬼中间，离开了酆都。

　　幽冥界城与城之间的连接跟人间大差不差，有的是阡陌交通，有的是一片荒野，还有的是滔滔河流。从酆都城到黑塔，需要穿过一片野鬼的聚居地，翻过一段不周山延伸出来的主脉。
　　谢玉灯毕竟是风系灵根，对于速度的把控可谓是登峰造极，不过小半日，就抵达了黑塔前的山脉。
　　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生——

　　——一柄长软剑宛如绳索一般将他缠的结结实实，直接从半空中跌落下来，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谢玉灯心中一跳，他认出了这柄软剑——
　　——是绿腰！

　　她怎么发现自己的？酆都大殿那个六转魂丹的高手呢？为什么会跟着他出现在这里？
　　谢玉灯阴沉沉地抬头，面前的鬼修浑身都是黑色的血，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样貌了，活像是一个从垃圾堆爬出的乞丐。脸上全是伤痕，右脸肿胀，只有一双眼睛迸发出冰冷的光彩。
　　绿腰抬手收回软剑，居高临下地看着谢玉灯：“——你要去哪儿？”

　　谢玉灯没有半分犹豫，暴起挥拳而上，直直地打向绿腰。
　　绿腰的身法堪称诡异，不知怎么往下一躲，左手手腕处习惯性地滑出一柄短匕首，然而她却愣了一下，没有扎下去。反应过来之后，谢玉灯的拳头已经打了上来——
　　——咚！

　　能有多疼。
　　绿腰淡漠地想。

　　然而下一秒，她脸色一变，踉跄一步，根本站不住：“你、你拳头里有什么？”
　　“七味香。”谢玉灯言简意赅：“药师佛当日洒在城中的七味香都被你们收集到酆都大殿里，无人看管。直接对你用七味香你会警觉，但是用在拳劲中，打击你的督脉，就能直接冲击到你的全身。”
　　“原来如此……”绿腰此刻已经瞳孔扩散，意识也在缓缓消失，身体里某种残暴的本能开始掌控身体，但她还在下意识地阻拦谢玉灯：“你不能去，姐姐让我看好你，你……”

　　“我要回去。”
　　谢玉灯十分平静地告诉她：“我要回到我的世界，我要回到人间。”

　　“回去……咯……咯咯……回去……”
　　七味香入体，会激起人心中偏执的本能。有人是贪欲，有人是暴虐，有人是傲慢，绿腰是什么？

　　某种可怖的直觉让谢玉灯浑身一颤，下一秒，他看见绿腰的身体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扭曲，像是一只威武的豹子，绿腰说：“我才不要回去。”
　　谢玉灯瞳孔放大，他看见绿腰的嘴缓缓长大撕裂，黑色的血从嘴角流出——
　　——吼！！

　　巨大的气浪把谢玉灯从头到脚直接掀了出去，声浪发出的第三秒，谢玉灯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似乎放慢了速度，他只来得及护住自己的心脉，紧接着就重重地落在了不周山郁郁葱葱的森林里面，顺着重力往下滚——
　　——扑通！！
　　他撞到了什么人？

　　那人手忙脚乱地拉住了一棵树，另一只手十分嫌弃地把谢玉灯往旁边一推，然而那动作只进行了一半，就生生地止住了。
　　像是地鼠一般，一张宽宽大大白板一样的脸唰地一下出现在眼前，谢玉灯看见他的嘴张张合合，似乎是在说……莲花？
　　——这是那时将他一头撞进人皇曦和洞府那只小怪物！他叫什么？小呆？

　　小呆似乎愣住了，他看着怀里的美人，上次见到这双眼睛的时候，还是一张看不清楚模样的肉瘤一般的脸。这次……
　　亲娘呀！怎么好看成这个样子？
　　小呆紧张得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一张白板脸瞬间通红，嗫嚅道：“你、你你你……我、我……”

　　谢玉灯慢慢坐起来，只觉耳朵嗡嗡作响，他轻声道：“你撞了我一次，我也撞了你一次，咱们两个扯平了。”
　　他被绿腰近距离的声波攻击直接伤到了耳朵，根本听不见自己的音量，他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很轻，但落在小呆的耳朵里简直如同琵琶惊响。
　　小呆手忙脚乱地捂住了他的嘴：“别、别说话……白无常大人在此地巡逻，不可惊动他老人家……”

　　谢玉灯平静地垂下眼，目光在那双捂着他嘴唇的手背上点了点，随后抬起眼睛，直直地看着小呆。
　　小呆根本不敢看他，急忙放下自己的手，有些期期艾艾：“你怎么在这里呀……”
　　谢玉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小呆恍然大悟：“噢！刚才山上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我正要往那个那个方向去，结果就遇见你了……嗯……那个，你的耳朵还好吗？不对，你是不是听不见？我这里有药，能帮你稍微恢复些许……”

　　话音未落，谢玉灯就按住了他翻找腰包的手。谢玉灯的手很凉，手心是薄薄的茧子，并不柔软，甚至称得上粗糙。
　　小呆只觉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像是麻了一样，手软得动不了。紧接着他听见了谢玉灯压低音量的声音：“我用不了你们这里的药。你第一次见我，不就知道我是凡人吗？”
　　小呆头晕目眩，只会点头。又听见谢玉灯说：“那个用声波攻击我的鬼修想要吃我的血肉，一路从酆都城追杀我到这里。你可以帮帮我吗？”

　　小呆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他努力用自己不大的嘴张张合合，试图让谢玉灯看见他的口型：“你放心，白无常大人肯定已经发现了那边的异常，说不定已经赶过去了。黑塔附近不允许寻常鬼修靠近，大人一定能制住这鬼修，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然而谢玉灯却摇了摇头，他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像是浸了水一样润，显得眼睛里黑色的瞳孔简直如同雪山上的寒潭一样，既冷又艳：“……白无常？不行的。黑白无常的级别甚至没有判官高。追杀我的鬼修是七转魂丹实力，区区白无常怕是挡不住。”
　　“……”小呆一时无言，他眼也不眨地盯着谢玉灯，艰难地说：“我带你进黑塔外层，那里有黑塔大阵守护，就算白无常大人挡不住，那个鬼修也休想靠近你。”

　　谢玉灯眼睛一亮，他根本没想到靠近黑塔竟这么容易，心中狂喜，先是千谢万谢过小呆，再让他给自己身上涂上些药水。
　　小呆小心翼翼地帮他伪装完毕，才小声交代道：“白无常大人应该去追踪那鬼修了，但黑塔附近还有其他判官大人在，你一定要跟紧我的脚步，不要露馅。我给你涂的药水能够让你的气息跟我同步，还有你的脸……”
　　小呆慢慢掏出一颗漆黑的药丸，声如蚊讷：“你长得这么好看，要是不改变一下外貌，一进去就会被盯上。”

　　谢玉灯笑了一下，拉长了声调：“我长得好看吗？”
　　“好看！好看！”小呆连连点头。
　　谢玉灯带着笑咽下了小呆手里的药丸。那药丸入喉即化，有种辛辣的苦味。谢玉灯只觉得自己好像融化了，五官仿佛被熨斗烫平，朦朦胧胧间能够听到一些声音，似乎是小呆的声音，像是小孩一样：“你现在变得跟我一样啦！”

　　站在黑塔之下，才能感受到黑塔顶天立地的巍峨与恐怖。这座塔太古老了，塔身是不规则的金属融化之后又凝固的样子，高耸入云，看不见头。离得近甚至感受不到塔身的弧度，左右延展度高得不可思议。
　　不像是塔，更像是沉睡的巨龙。
　　这座塔沟通了阴阳两界，周围是无形的护塔大阵，无数判官和鬼差拱卫着此处。护塔大阵唯一的出口由七转巅峰实力的崔圣判官镇守，传说中他已经内定了下一位阎罗王的位置，只等这一任的阎罗王寿终正寝，魂飞魄散，就可以接任阎罗王之位。

　　崔圣慢慢睁开了眼，看了一下入口处的鬼差。
　　那鬼差应该是黑沙滩那边幽冥之灵化成的，这种幽冥之灵是天地造物，近似于凡间的妖怪成形，比较突出的特点就是长相，他们的长相大多奇形怪状，不像是人，像是怪物。
　　这鬼差后面还跟了一个，相貌近似，四四方方的一张白板脸，小眉毛，小鼻子，小眼睛，脸上陪着笑，对守门的一个属下点头哈腰。
　　崔圣不感兴趣地又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