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修真界都以为我靠脸上位》诤一

44、无天无地无所逍遥

　　——锵啷！
　　谢玉灯并不躲，他体内灵力已经运转到了巅峰，催动了锦身机的第二层血肉苦难。然而那攻击刚落到身上，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弹回去了似的，巨网迅速收缩。谢玉灯不敢停留，一直跑到那鬼修感知不到的地方，才能稍微喘口气。

　　——什么东西？
　　谢玉灯微微皱着眉，检查了全身上下，目光忽然停住了。

　　——天隐虫衣。
　　这半件天隐虫衣还是楚玄徵所赠，被他分了半件给沈珠玉，剩下的半身便一直穿在身上。兴许是只剩下了半件，因此无法隐匿身形和容貌，只能改变气息，使他看起来跟寻常的鬼修无异。
　　如今竟是这件衣服为他挡下了那样凶险的一击？

　　谢玉灯只觉心中五味杂陈，但是此时容不得他多想。已经从酆都殿中脱身，他得想方设法混进黑塔之中。

　　——“噗嗤！”
　　绿腰将巴掌大的匕首捅进了鬼修的咽喉。

　　正是曦和将吞下去的药师佛法相吸收完毕，飞升成神的契机，酆都殿中突遭袭击。其实红蝶当日就已经算准了这一点，曦和也布下了法阵，但曦和毕竟要渡劫，对于酆都城的掌控能力也弱了下来。所以在那些鬼修杀进来的时候，绿腰直接迎敌而上，以一人之力，斩杀十数个三转魂丹实力的鬼修。
　　她生前是修真界以暗杀出名的组织“暗阁”的杀手，身法刁钻古怪，手起刀落，几招之内就能收割一条性命。但是对方的人数太多了，她一路从大殿一层杀到十三层，浑身上下多处受伤，魂丹也暗淡了起来，但是绿腰依旧不管不顾，直到看见谢玉灯，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六转初期，阴天子座下。
　　这在整个幽冥界都是绝顶的高手。
　　派出这样的人物来带走谢玉灯，看来那边是势在必得了。

　　绿腰来不及思考，她是五转中期的实力，对手的实力比她高了整整一个阶别。每一次攻击，都被对方轻而易举的化解。对手就像戏弄虫子一样，轻飘飘地，不怀好意地——那不像是打架，是侮辱。
　　——是侮辱。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带走谢玉灯。我们已经投靠了曦和大人，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到，我们如何立足？”红蝶的声音似乎就在耳畔，然而绿腰想到的，是很久很久之前，红蝶的脸上依旧带着那点温和的笑，她朝她伸出手，轻声说:“没关系的，来我这里，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姐姐。
　　绿腰心中默念。

　　——万蝶振翅！！
　　绿腰纵身而起，体内的魂丹在一瞬间亮得惊人，她浑身每一个地方都用到了极致，手中的剑简直如同密密麻麻撒下来的蝴蝶翅膀的鳞粉。绿腰的耳朵只能听见嗡鸣声，但是她心中很静，仿佛这个天下只有自己与对手。
　　“——快走。”
　　绿腰呕出一口血。

　　谢玉灯成功离开了，从对面鬼修泄愤一样的殴打中绿腰能够感受到。她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被那鬼修一脚重重的踹在大殿的柱子上，又像麻袋一样落下。还没缓口气，对方就抓起她的头发，一下一下地往地上磕。
　　“贱人，竟敢坏我的事！”
　　鬼修的脸色阴沉到可怕，他站起身，踩在了绿腰的咽喉：“我先杀了你，再去把那个婊子抓回来——”

　　——轰隆！！
　　滚雷落下。
　　酝酿了许多天的雷暴，终于迸发出了第一次攻击。

　　这是天道所降下的直接懿旨，哪怕是身处幽冥界，也逃不过这种神罚。
　　这是神之一族对人类和其他种族的威慑，也是天道的阻拦——想要成为最尊贵的神族，那得有至高无上的实力。

　　鬼修打了个激灵，他被可怖的声响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才有些悻悻。
　　——开始了。

　　曦和飞升的地点，在酆都大殿正上空的锁神台，那里最初是后土娘娘开创轮回时所建，与轮回巨轮遥遥相对，被称为“无天无地之所”。
　　据说此地原先叫观六道，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一位神族被秘密囚禁在观六道中上百年，还是东皇天神亲自下降巡查幽冥界的时候发现的。虽然神族强行压下了这件事，但还是有小道消息流传出来，观六道也改成了锁神台。
　　锁神台近些年已经荒废了，上任秦广王韩子超居住在酆都殿的时候，从不上锁神台。因此此地作为曦和再度飞升成神的场所，倒是十分便宜。

　　这鬼修在幽冥界的资历大约七百多年，七百年的六转魂丹，可谓是天赋异禀。纵然知道雷劫只会降在锁神台上，并不会波及到酆都殿，但看着这浩浩荡荡的雷电，他也不免心生恐惧。
　　再看向绿腰的时候，鬼修已经不由自主地脚下发软，只是将她踹到一边，却并不敢下死手，眼见着那边的绿腰仿佛只剩一口气似的奄奄一息，出气多进气少，才底气不足地骂道：“晦气！”

　　——得赶紧走。
　　这鬼修心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他急匆匆地往外看了两眼，浩瀚的雷电带来灿烂灼目的白光，鬼修眯了眯眼睛，正此时，他喉间一痛，死去的最后一眼，看见的是狼狈又冰冷的女人在居高临下地俯视他。

　　“噗嗤——”

　　——原来、原来她并没有昏死。
　　——奇怪，差点被打死，怎么还能站起来？趁着自己被雷劫吸引注意力的时候给自己致命一击？
　　……不对。
　　……他是不是要死了。

　　“嗬、嗬……”
　　鬼修只觉得浑身冰凉，他看着绿腰强撑着爬到床边，身体缓缓消散的同时，脑中只有一个想法——
　　——真不愧是暗阁的杀手。

　　“什么？六转魂丹的都被干掉了？”阴天子脸上带着笑，他还是那副小孩子的模样，约摸十岁左右的年纪，那笑容阴嗖嗖的，看上去十分诡异：“曦和手下不是只有一群女的吗？那群女的干的？”
　　“嗤——那些女子以前都是销金窟的舞娘，以前跟着韩子超，韩子超被杀之后，就投靠了曦和，实力最强的也只是一个五转魂丹，剩下的都是一些杂鱼，除了相貌，其他都一无是处。这群人怎么能干掉一个六转鬼修？美人计？”
　　黑无常看了一眼方才说话的楚江王，沉吟片刻，才道：“我跟那个五转魂丹的交过手，她身法很奇特，如鬼如魅，拼着性命越级强杀也不是不可能。”

　　“一个女的——”秦广王话还没说完，就被黑无常打断了，这位阶别甚至在枷锁将军之下的无常对于十殿阎罗甚至没有半分尊敬之意，连声音都透着些许不耐：“——那谢玉灯呢？”
　　“当时只派去了一个六转魂丹的鬼修，毕竟不能真的跟曦和撕破脸，本以为一个六转魂丹足够应付了……”
　　“他身上有天隐虫衣，一旦跟这些小鬼混到一起，简直如同大海捞针。”

　　“我去。”
　　楚江王豁然起身，他的脸色十分难看，黑无常却好似没有看见一般，嘲讽道：“你去？楚江王大人，你去哪儿找？”
　　楚江王冷冷地说：“——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小小无常，也敢质疑本王？”

　　“你看你，又急。”黑无常嗤笑一声：“他是凡人修士，天然跟药师佛是一伙儿的。药师佛要推翻黑塔，他自然也想从幽冥界离开，回到人间。”
　　“曦和大人把他关在酆都殿，阴天子大人想要将他控制在孽镜台，所谓的目的都是一个——让他不要在这节骨眼上搅局，但他偏偏逃了——”
　　“聪明智慧的楚江王陛下，您猜猜，他此时会在哪儿？”

　　楚江王冷冷地看了黑无常一眼，拂袖离开。

　　偌大的孽镜台一时间只剩下阴天子与黑无常。
　　阴天子忽然开口：“听说七爷暂领了黑塔大阵的修复工作，他与楚江王素来相看两厌，八爷不去看看？”
　　“不必了。”黑无常的面具微微动了动，应该是笑了一下，露出了一点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我要是走了，阴天子大人万一前往锁神台怎么办？”

　　“我去锁神台干什么？”
　　“杀掉曦和大人？阻挡他再度成神？或者是……”黑无常顿了顿，没有言语。

　　然而阴天子脸色却一下变了，方才的笑容消失的无影无踪，声音几乎称得上是尖利：“——或者是什么？我告诉你，曦和成不了神，神族不接纳他，他也没有这个资质。”
　　“他生活在求而不得处处桎梏的环境中太久了，早就没有办法随心所欲。从他苏醒之后所做的每一件事，走的每一步，都跟他的想法背道而驰。”
　　“——他的逍遥道早就碎了，现在飞升，死路一条。”

　　黑无常的表情不变，只是恭恭敬敬地弯了弯腰。正此时，两个人同时晃动了一下，紧接着黑无常意识到，不是人在晃动，而是整片天地，整个幽冥界都在晃动。
　　阴天子忽然看向窗外，此刻他身上的戾气褪得干干净净，浑身上下只有某种决然和冷漠。
　　“有人进了黑塔。”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