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修真界都以为我靠脸上位》诤一

31、飞短流长天下闻矣

　　“真的有那么好看？”
　　“……你们是没瞧见！啧啧，那侧脸……我的天，跟玉雕似的，连头发丝儿都发着光！我活了这么些年，就没见过这么……这么……”一个小女鬼抱着扫帚，压低了声音，激动得词穷，脸都憋红了。
　　另一个小宫女立刻接上，眼睛亮得惊人：“可不是嘛！我昨天给他送衣服——就是那套瑟瑟胡衣……哎哟，那腰身，那气度，那白得就像是……像仙女！那销金窟的艳鬼算什么……我要是能一直做他的侍女就好了……”

　　“嘘！小声点！”看着年长些的宫女紧张地左右看看，才神秘兮兮地凑近：“城主大人带他回来，好吃好喝供着，还亲自调玄阴之气给他修炼……你们说，这是不是要收作……嗯？”她挤眉弄眼，做了个“男宠”的口型。
　　“呸！别瞎说！”抱着扫帚的小女鬼立刻反驳，一脸“你太没见识”的表情：“这可不是城主的，我听说这位谢公子跟那位……剪不断理还乱呢！”

　　提到“那位”时，几个小宫女同时噤声，脸上露出敬畏又带着点隐秘兴奋的表情，眼神不约而同地往上瞟了瞟。
　　其中一个胆子大的，用气声说：“……是那位大人的……对吧？天隐虫衣啊！我连天隐虫都没见过呢！城主私下里都说了，那位大人看见他撕了衣服给那女修，气得……啧啧，在酆都殿那脸冷的哟……”
　　“可不是嘛！我听说啊……是谢公子做错了事，那位大人罚他呢，只是终究免不了相思，又低不下头，才让城主把他带到枉死城，还让城主给他带话呢：‘夫人今日知错了吗？’”

　　“什么什么？那位大人管他叫夫人？”
　　“何止呢！还叫心肝宝贝呢，我去酆都城交流的时候亲耳听到的！”
　　“不对不对！我听到的是曦和大人要挖了谢公子的心剖出他的肝，吃下去跟他永永远远在一起……”
　　“什么啊！你这个才不对！”
　　小宫女们越说越兴奋，声音也忘了压低，叽叽喳喳如同雀鸟。

　　“咳。”
　　一声极轻的咳嗽，如同投入沸水的冰块，瞬间让叽喳声戛然而止。

　　谢玉灯不知何时已从玉台上下来，正站在回廊的阴影处。

　　小宫女们吓得魂飞魄散，抱着扫帚的差点把扫帚扔了，挤眉弄眼的僵在原地，年长的那个更是脸都白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大人饶命！奴婢们胡言乱语，罪该万死！”

　　“无事。”谢玉灯摇了摇头，似乎想说什么，又生生止住，目光有些游移不定，游魂一样飘了过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后，几个小宫女才像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靠在一起，大口喘着不存在的粗气。

　　“吓死我了……”
　　“他……他听见了没啊？”
　　“听见了又怎样？咱们也没说错吧？是吧？”
　　“但他是真好看啊……”

　　谢玉灯沿着回廊缓步而行。
　　虽说编造他与楚玄徵的谣言是别无他法，可他也确确实实万分心虚。
　　先前听说楚玄徵得知了他弄坏了那件衣服，他便已经有些坐立难安了。昔日楚玄徵赠衣给他，不含目的，别无所求，虽然这个人脾气恶劣，还说他长得丑，但确确实实是一个好人。
　　是对他很好的人。

　　除了奶奶唐虎，他平生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
　　先是给他如此珍贵的天隐虫衣隐匿气息，又关心他修炼的功法无根树。连“萍水相逢”都说不上的关系，甚至于他还当着人家的面直接吸收人皇本源血，除了几句冷言冷语的讽刺，楚玄徵自始至终都没伤害过他。
　　所以他一定得寻回沈珠玉身上那半件衣服，将衣服补齐，再把沈珠玉救出来，共同谋划出幽冥。

　　谢玉灯四下看了看，再次在心中感叹一声，这明晨宫的内部，还真是富丽堂皇。
　　自从来到枉死城，他就一直在底层辗转。灰暗、腐朽、混乱，如同巨大的垃圾场，天空永远是灰蒙蒙的，无论是鬼修还是鬼众，一个个行为枯槁，宛如草木。
　　但这枉死城权力中心的明晨宫，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虽无阳光，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穹顶之上悬浮着一轮柔和的小型光核，散发出类似正午日光般明亮却不刺眼的光芒，将整个宫殿群照得亮如白昼，纤毫毕现。奇花异草在庭院中争奇斗艳，散发着奇异的幽香，甚至还有潺潺流水穿行其间，水声淙淙，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的薄雾。
　　其奢华精致，比之人间最顶级的皇宫内苑，有过之而无不及。
　　行走其间，若非那无处不在的、沉淀了万载的阴冷气息时刻提醒着他身处何地，谢玉灯几乎要以为自己回到了某个仙家福地。

　　乌鸢对他确实极尽礼遇。宽敞华丽的寝殿，珍馐美味，还有每日送到他面前、流光溢彩的华服美饰。那些衣服用幽冥界特有的冰绡华锦织就，上面缀满了切割完美的硕大彩色宝石，在光核下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彩。
　　乌鸢似乎尤其热衷于打扮他，每天送来的十几套衣服，一套比一套华贵张扬。但谢玉灯对此毫无兴趣。他只试过一次，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此后，他便每日雷打不动地前往明晨宫深处引出的那条精纯玄阴矿脉，在巨大的玄阴玉台上打坐修炼。那玉台寒气逼人，寻常鬼修靠近都觉魂体刺痛，他却如鱼得水，一坐便是一天。

　　第三天傍晚，谢玉灯刚刚结束一轮周天运转，从玉台上起身。体内阴煞透骨掌的浊气被压制得更深，变异灵根在精纯玄阴之气的滋养下似乎又凝实了一分。
　　他正准备返回寝殿，却隐约听到明晨宫正殿方向传来交谈声。
　　其中一个声音十分耳熟，那正是乌鸢。而另一个……

　　“乌鸢！你是不是疯了！任由流言四起，连我都听说了！你是真不怕曦和大人降罪啊！你听听外面怎么说的……什么曦和大人迷恋漂亮小男孩，待以娇妻之礼，行情人之事，没伺候好曦和大人便被流放到底层……”
　　“你听听！你听听！真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曦和大人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有龙阳之癖！你就算是真的、真的那么想讨好曦和大人，你也不至于用这种方法吧？这不是踩着曦和大人的雷点得罪吗？”
　　“你知道今天我经历了什么吗？先是阴天子召见，将这些事仔仔细细地问了我一遍，可怜我什么都不知道，生生被卷了进来，他问一件事我抖一下，我抖一下他笑一下，最后笑得停不下来，吩咐我来枉死城瞧瞧！”
　　“我腿都软了，刚出孽镜台，就被曦和大人召去，问我外面都是怎么传的。能怎么传？什么脏的烂的破事儿！妈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当时你平日爱听些风土人情家长里短，不想你竟然敢把主意打到曦和大人身上！乱传此等八卦谣言，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一个闷声不响憋大事儿的人呢！！？”

　　那人声调稍高，是男声，听着倒是年轻。听其言语，如今这不着调的谣言已经满幽冥界都是了，甚至还传到了楚玄徵的耳朵里……
　　谢玉灯惊出一身冷汗，他只是顺水推舟唬一唬卞城王。一则是当时形势危险万分，二则是需要卞城王将他带入酆都殿去查探沈珠玉的信息，不想如今他随便应下来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连另一位正主都知道了——
　　——依照那位曦和大人的性格，他还有命活吗？

　　谢玉灯一害怕就容易逃避，此刻却是无路可去，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团成一团，小心翼翼地听着明晨宫大殿里传来的只言片语。

　　不知中间低声说了什么，那男声又骤然拔高：“——什么！那天隐虫衣是赠给他的？那他不供着还敢撕扯开分给别人一半？”
　　“——锦身机也给了！？”
　　“这姓谢的身上还有大人的味道！？什么味道！怎么个‘有’法？你还凑上去闻了！？变态啊你！”

　　谢玉灯咬着牙，不期然听到这样一句话，当下便耳根子红了红，小小地皱着眉闻了闻自己身上，心想，这咋咋呼呼的大嘴巴在胡言乱语什么呢？
　　紧接着就是乌鸢的声音，清晰了些许：“……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我是说他的灵力，灵力！从灵根里生出来的灵力！里面有曦和血液的灼烫感……懂了吗！”
　　“噢噢噢原来是这样——不对啊，那照你这么说的话，他们岂不是……”那男声顿了顿，随即崩溃道：“——究竟做了什么才能让灵根上都染上味道啊！”

　　卞城王的声音很稳：“……你方才说，除了阴天子之外，曦和大人也召你过去问话了？”

　　静默了约有几十秒。

　　“是啊！”
　　“都问什么了？”
　　“就问外面的流言都是怎么传的，我哪敢隐瞒，自然一五一十都说了。”
　　“那曦和大人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我想想……好像是、好像……笑了一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