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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热烈的夏夜1 ...

  •   该去怎么形容时间呢,它静悄悄的从我的身边跑过,它带走了我身边的所有事物,我该去怨恨,可是我又该恨谁。

      恨其实很容易,只要把过错全都推卸到一个身上,把情感宣泄在他身上这样就有活下去的寄托。

      但是恨太累了。

      我并不是圣人,这一切发生后我第一时间怪他,可是怨恨他之后呢?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恨意从胸口蔓延渐渐的我感受到的是浸入肺腑般的沉闷,压的我喘不上气。

      我的视线落在他拽着我的手上,他握的是那样紧,苍白的手背上隐约可以看见青色的血管。

      我和大人趁着夜色从京都跑了出来,那里已经不适合我们住了,准确的说是不适合他。

      出城时已是后半夜,他随便找了户人家杀掉了原本住在里面的人,他随意的把人扔在脚边,然后用力把我推进房子里。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把能透光的地方都遮住了,生怕会有一丝一缕的光线透进来晒死。

      早已没了气息的人就这么睁着双眼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又是和津子一样的眼睛,我蹲着用手慢慢合上他们的双眼。

      人死了眼睛就没有光了。

      四周血腥味争先恐后的挤进我的鼻腔,我皱着眉头想压下喉咙里的渴望,死寂的眼睛让我没有任何进食的想法,但是我好像有点克制不了自己的欲望。

      “饿了吗?”

      大人说话时语调微微上扬,他拽着地上的人就当着我的面拧掉了一个人的手臂,接着他递给我粘着血的脸上是对于一个累赘的嫌弃。

      大人是个非常奇怪的人,他嘴上说着关心的话脸上确实嫌弃的要死,巴不得我不要跟着他。

      我推开他的手走出门不想看他吃东西,这真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一夜之间我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院子的角落杂草猛长,墙边放着一把生锈的镰刀,可能他们打算第二天把杂草割掉,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可能会磨一下这把生锈的刀。

      想到这里我自嘲的笑了,我嘲笑自己的伪善,如果我真有这么善良他们也不会死了。

      开门时两个人脸上都恐惧,男人护着自己的妻子,这一切不过是徒劳而已。

      也许我应该把他们埋了,算了如果我埋了他们大人可能也会直接把我一起埋了。

      牙齿摩擦着骨头,血肉被撕咬咀嚼的声音时不时传进我的耳朵,真的很吵,这么吃东西真的很吵。

      我坐到离门远一点的地方开始数天上的星星,敏锐的五感总能给我呈现以前感受不到的风景,我开始不喜欢春天了,津子。

      我掐着天边的白光进的屋子,室内昏黄的蜡烛不停摇晃,投射在端坐的大人脸上,显得他如同鬼魅。

      两具已经不成形状都称不上尸体的残块推在角落,大人吃掉了他喜欢的一些地方,其他的就被这样丢掉了。

      他玫红色的眼睛仿佛在对我说:你瞧你不吃现在没得吃了。

      他真的很可恶。

      “春铃,需要我跟你重申一遍吗?不许在心里骂我。”

      大人手掌撑着脑袋,他笑着摆弄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农具,崭新的刀刃上附着无数血迹。

      我震惊于他还能知道我脑子里在想什么,这太没有安全感了,那这样不就相当于我整个人都是透明的面对他吗?

      一定要剥夺我在心里骂他的权利吗。

      我嘴唇半张半合半晌磕磕绊绊挤出一句混蛋。

      “什么?你再说一遍?!”

      大人愉悦的表情僵在脸上,他额头青筋暴起,我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但是我的反应很快都不需要他命令我跪下。

      扑通一声,我的头早就和地面亲密接触了,“大人是您要求我不要在心里骂您的,我只是按照您的吩咐如实照做。”

      他的嘴角抽搐,尖牙露在外面,额头青筋一根根暴起,我的背后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起身去踢墙角的不可言说的东西,那好像是他另外分开来的几个躯块,我直起身静静看着他踹来踹去的,他的情绪像是以前一样到处宣泄,不过这里再也没有人会服侍他。

      鬼化貌似会加重负面情绪,大人比以前更容易生气了。

      晚上我用被褥包裹尸体,大人他只留下一句老实呆在这里便匆匆出门了。

      我在屋子后的树林里找了一块空地埋葬他们,小小的山丘越堆越高,希望风能带走他们的痛苦。

      白天我躲在屋子里,夜晚我会出门上山去找一些兽肉,从奈良时代一直实行的禁肉令到现在我从没有吃过鱼肉以外的肉食,今天晚上我运气格外的好,不仅抓到一只鹿还收货了一只兔子,只要吃了这两个我最近这段时间基本可以不用进食了。

      偶然间我发现只要我吃过兽肉或者人肉就可以长时间不需要进食,虽然有时候会有点饿,可能这个就是只吃兽肉的影响吧。

      再见到大人时已经是好几天后了,他褪去了深灰色的直衣和服转而换上了一套浅色的水干,我险些没认出他,推开门一个人悄无声息的就坐在那里,在黑夜里突然出现。

      我关上门,他低着头蹙眉像是在思考什么,前额卷曲的碎发自然的垂落在脸颊旁。

      这一刻我觉得他如此的陌生,他背后的影子晃动没入烛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直以来我都在被一双无形的手推着往前走,不管是做侍女还是变成鬼,这些我都没得选。

      还不如在那天直接被杀掉,死了就不会这么苦恼了,一边唾弃自己的身份,一边又假怜悯。

      死容易的很,只要去太阳底下不出一会儿我便会死掉,只可惜我不敢,纵使嘴上千般万般的说着一死百了,实际上我非常的懦弱和他没什么区别。

      我本质上和他是一类人。

      要从这里搬走了,大人在京都城里找到了新的身份,我伫立在院子里望着这里的一切,最终我还是跟着大人一起走了。

      大人说要先去找一下蓝色彼岸花,我没见过这种东西,但是我不想多问,对他多说一句话我都感受到无力感。

      围绕着京都城的房屋不多总共也就那么几间,我沿着泥路一步步往前走,不远处一间房子陡然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屋里横竖躺了两三具尸体,我刚想进屋却发现暗处还藏着一个人。

      那个男人声音嘶哑,他恶狠狠的说∶“滚,这些是我的。”

      我低着头转身退到路边,这里还有别的鬼化并且顺利变成鬼的人,也是毕竟他消失这么长时间外头的鬼估计也不少。

      又是那个令人讨厌的咀嚼声,一下一下不停的在我耳边回响,我的意识变得模糊,我长出来锋利的指甲,在我挥手过去的一瞬间那个男人消失在原地,不留给我一点反应时间,我直接被一脚踢飞狠狠的砸在墙上。

      这个男人应该吃了不少人,他的力气很大,一把扯掉了我的一只胳膊,我再生的速度很慢,可是我死不掉。

      鬼和鬼打架,不可能打死对方的。

      我纠缠不休的进攻在他的眼里相当于抢夺食物,我也想不通为什么现在我的假慈悲会占据我的头脑。

      我靠着墙勉强直起身子,面前的人早已因为血腥和暴力变得异常兴奋。

      早知道不打他了,只是想挠他一下结果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死也死不掉打也打不过。

      我的手臂慢慢长出来,和服袖子并没有跟着我的手臂一起生长出来,不过这也无所谓了。

      我慢慢滑落坐到地上,刚想说我不跟你打了,下一秒他的头便消失了,只是一眼而已,我不可置信的多看了一眼,只剩四肢和躯干在地上倔犟的爬。

      “大人,大人我错了。”

      刚刚还十分嚣张的男人此刻的头被一只手提着,他的瞳孔颤抖着脸上写满恐惧,提着他的人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身体旁随后漫不经心的踹了他几脚。

      “无惨大人,无惨大人求求您放过我,我……我会努力的,大人……”

      鲜血像开了闸门的水一样一直都流,他没有再生,可他还活着,不过我现在没有时间来研究这其中的因果。

      无惨微微低头嘴角上扬,明明是在笑可他的脸色异常冰冷。

      “闭嘴,不要把你心里的那些废话说出来。”

      啪嗒一声,他的头掉在地上,无惨路过他的脑袋时还无意间踢了一脚,我已经退无可退了,身后就是墙。

      他的身子遮住了天上的月亮,风吹着他垂落在脸颊旁的卷发,他俯视着我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

      “大人,我……”无惨的大拇指抵住了我的嘴唇。

      他蹲在地上和我平视,冰凉的手指顺着嘴唇缓缓摸向我的脸颊,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身体非常僵硬根本动不了。

      “我不想听你解释,你太弱了春铃。”

      “事到如今你还想要继续固执的吃那些令人反胃的兽肉吗?”

      我没有说话陷入长久的沉默,远处的脑袋见此以为我也会跟他一样,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他急切的说∶“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打败这个女人,不会像刚刚一样……”

      声音戛然而止,这颗头的主人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在惊恐中慢慢消亡了。

      无惨站起身,他看也没看这周围一切十分冷漠的说:“滚起来,这几天你先找蓝色彼岸花。”

      话落他就不见了,我彻底松了口气,我把屋里的几具尸体拖着就近埋了,我所做的一切都很徒劳,我没法遇到一个埋一个,这样是永无止境的。

      寻找一个听都没有听过的东西相当的困难,而且白天行动受限制,这几天这附近的鬼数量增加了,我从京都出发走过田埂,穿过树林都没找到这个传说中的彼岸花。

      找寻几天无果算一算我也该去汇报寻找进度了,身体里有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在指引我往前走。

      深夜京都一处宅邸,和室的纸门紧闭,风带来了一阵阵铃铛的声音,我跪在地上汇报这几天的结果。

      无惨端坐在木板上,他手里拿着一本书,隐约间我听到了微弱的蝉鸣声,不是此起彼伏的嘈杂,我才意识到夏季已经悄悄的爬上树梢。

      ——

      *直衣:是日本平安时期精英平安贵族的普通穿着。

      水干:是一种在民间普遍发祥的时尚服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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