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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保下他们的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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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玧白最终还是顺利把崔芷带回了裴府。
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那日之后的崔芷变得沉默少言,整日精神困顿地躺在床上一睡不醒,偶尔与裴玧白在一起也是带着些约束与不自然,总是没说几句话就用一种生涩而克制地眼神看着他,仿若坐在她面前的是个并未相熟的陌生人。
偏连找了京城不少大夫,也说不出个问题来。
裴玧白摸不透她的心思,一面猜着有些怪异,一面又觉着或许崔芷还在因那日的事生气而故意远离。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与崔芷独处的空间越来越压抑,可尚来不及解决,商局整日层出不穷的杂事又一重重地压下了他心中那些无法言出的苦楚。
而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崔芷总是躲着院里的人群,悄悄倚在门口向远处张望。
东院书房里,裴玧白照例找来李大夫问了崔芷的近况,得到的依然是那几个说了十几遍的回答,不由得恼了起来,一甩袖子走到因恐惧惶然跪下的李大夫面前,压着怒气居高临下道:“李大夫您在京中也有三十多年的日子,治病救人的功夫若还没长进,如我一般的人家想必也不用留你了,早该遣你回老家养老才是。”
“公子...公子!”李大夫嗓音都颤了起来,“许是...许是老夫见识太少,无能为力,但我听说民间有会引魂之术的奇人,有让人起死回生之能,公子可找——”
“住口!”秦安见他出言狂悖,连忙阻止,“圣上言明不许民间议迷幻之术,你此等言论,置公子于何地!”
李大夫忙扣头赔罪。
他怎能不知此举乃下下之策,但崔芷姑娘脉象无异却有神思游离之兆,要想真正探明其病症,除了剑走险招别无他法。
裴玧白挥手让李大夫离去。
“公子,您可千万不要这么做!”秦安思虑甚多,“晋熙堂近些年来在朝廷上惹出了不少非议,早引圣上不快,我们现下好不容易控制住大半,和官府握手言和,实在不宜在此时闹出迷幻之说的乱子,稍有不顺便能被陈家的人抓住把柄,这样我们这些年的努力可全都白费了。”
裴玧白坐下,深思不言。
秦卫想得简单,“我们偷偷的,谁会知道?”
秦安甩他一记眼色,“裴家树大招风,且不说朝廷中有多少人盯着我们,就陈氏那些人,几个阴招下来,我们就得栽上不少跟头,更何况这些年朝廷扶持了不少听话的商行,他们一人一句唾沫星子,我们都再难再占着天下第一皇商的名号。”
秦卫说道:“陈氏再不济也是公子的母亲,她虽说与公子不亲,也不至于害他吧。”
秦安更加直白,“她不会害他,但会拿走属于公子的一切。”
“哦...”秦卫又眼睛一瞄始终不发一言的裴玧白,“可是公子本就是为了崔姑娘才想要这些的啊。”
秦安忽而哑口无言。
“你忘了吗,咱们公子从前什么都只想要个随心自在,裴家对他来说最多算个装着他的壳子,如果不是因为公子一年前...”他缩了缩脖子,放低了声音,“若非因为一年前对身陷刑狱的崔芷束手无策,尝尽无能为力之苦,他可从来都没想过要裴家的任何东西。”
秦安:“...你!”
他辩不下去,因为他知道这不是秦卫胡纠之言,是公子这些年实打实的所做之为,但他还是躬身朝裴玧白劝道:“世间之情,难分难解,公子切勿因一女子而误了自身。”
秦卫耸耸肩,转过身不再与他说道。
“行了,这件事先不提。”裴玧白估算着时辰,“百味楼不是今日有人要见我?”
秦卫:“没错,墨堂的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自从那日把人丢到百味楼门口,且切断了墨堂与其他城的一切交易后,这个组织就已多次明里暗里试探着裴家的意思,可始终都没放下架子真正去寻解决之法。
这一次裴玧白收回商局大半的权柄,更加断绝了墨堂在京城掩息而存的希望。
也因此,他们终于向裴玧白发出了请柬,恳请一见。
百味楼,裴玧白在小厮的引领下进入雅间。
“久闻裴公子清俊朗逸,金玉之姿,今日一见,果然不凡。”雅间内已有一男子正坐,看见裴玧白进来后连下几句漂亮话,却也并未起身相迎。
“唉唉!”门口的小厮挡下秦卫秦安,“您二位可不能进,在外面候着就行。”
见此,那男子眉眼稍动,嘴角勾起,却未发一言。
裴玧白回身,微微示意后秦卫秦安才退下。
“我名江欢。”他为裴玧白沏好热茶,推杯过去,“前些日子托了陈府的小二公子帮我带话,没成想是个不中用的,这才到现在才与您见上一面。”
“江掌柜。”裴玧白还算自然地接过茶,轻抿一口,“百味楼主人甚为神秘,原是这么年轻的一位公子在打理,裴某叹服。”
江欢哈哈一笑,摇头叹息,“在京城的买卖,可不好做。”
“我是小地方来的人,没什么大见识,不过简单谋个生而已,这不还没坐稳脚跟几年,就遇上麻烦了。”他不避裴玧白的眼神,开诚布公道:“你手底下的人,随随便便把一个断了手脚的人往我门前正大光明一放,我这买卖还如何做得下去?”
裴玧白挑眉,“皇城司和刑部的人不是已查了个明白?我可是好人做到底,才把他哪来的送回哪儿去,难不成江掌柜是想看我把他往乱葬岗一丢?你这样的做法,不怕底下人寒心?”
江欢还是装傻,“我不明白裴公子的意思,我只是个想让自己买卖好过一些的商民。”
“那便奇怪了。”裴玧白眼神一沉,“我裴家与百味楼井水不犯河水,不知江掌柜哪里来的话是我误了你们的买卖?”
江欢终于藏不下去,冷声道:“你到底想如何?”
“我想让墨堂保我两人。”
江欢冷哼一声,“裴公子未免在说笑话,我百味楼堂堂正正做生意,怎么会和那些不入流的江湖组织同为一道?!”
“何水怀和崔芷。”
裴玧白落下两个名字,淡定品茶。
江欢不再多话,静坐了半晌才看着他开口,语气无奈,“我无法做主。”
“如果墨堂还有你做主不了的事情,你也不会这么堂而皇之地来见我了,是吧,当今丞相江世衷之子江知远,墨堂在京城据点的少主。”
被认出的江知远这时候反而放轻松了些,语气懒散,“果然如我爹所说,你裴公子本事大,不可小觑。不像你那个爹,前半生顺风顺水,后半辈子娶妻生子后反变得畏缩遮掩,不成大气之势。”
“噢对了,我爹也常念叨着你呢,咱们两家少说也曾交好,你若有空也得登门看看他老头子啊,省得他常在我耳边念叨。”
裴玧白淡淡道:“我未曾在父亲口中听说过此事,我一介平民,攀不上江大人。”
“可是...你攀不上也得攀攀不是?”江知远指尖轻扣杯盏,“你心爱的那位姑娘,若没他的指示,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还得出个什么意外呢,你护得了她一时,还能一直护下去吗?”
裴玧白皱眉。
“这我还真没说假话,那位崔芷的事情,我插手不得。”他话锋一转又说道:“至于何水怀嘛,一个废人了,我墨堂留不留都无所谓,可若想保下他的命,也不是你一句话就能成的。”
裴玧白当即开口,“此事一成,墨堂运往他城的东西,无论是商货还是其他,皆可借我商局通往。”
“哦?”江知远着实一惊,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拿出如此大胆的诚意,“借你商局?朝廷现如今对我墨堂可留不下几分颜面,你敢这么做,不怕朝廷先拿你一问?”
的确如他所言,墨堂这个组织从宁洪一个边塞之城,短短数十年便发展壮大,甚至驻往京城,实在无法不引起朝廷与圣上的注意,起初朝廷也存着迅速剿灭的心思,但后来发现其根深且牵连甚广,一旦轻举妄动很有可能毁其基业,便慢慢松了下来。
但无论如何,朝廷对墨堂的禁令始终未有撤下。
大家依然对墨堂敬而远之。
裴玧白却无所谓一笑,心中自有掂量,“你父亲身为朝廷命官,都敢如此大胆与墨堂为伍,我又有什么不敢的。”
“好!”他既然这么说了,江知远也就不再多言,“何水怀的命我暂且替你保下,至于崔芷,我会安排时间让你与我爹见面,成与不成,全在于裴公子你了。”
回到裴府,裴玧白径直越过门口的一道身影,着急往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询问管家,“阿芷如何了?”
“姑娘还是和平常一样,没什么变化。”
走到内院,寝屋里已熄了灯。
见到裴玧白,苏叶上前行礼,“姑娘疲乏,用了晚膳便睡下了。”
“她今日可有什么不适?”
“嗯...姑娘眼有红肿,不知是不是什么时候哭过的样子,但奴婢问起,她又低着头什么都不说。”瞧着裴玧白望向屋子里的眼神,“公子可要去看看姑娘?”
裴玧白转身离去,“不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双儿打开屋门走出,正看到裴玧白离开的身影,走到苏叶身边不自觉哀叹道:“这都几日了,公子和姑娘话都没说过几句。”
“难不成公子真要另娶她人了?”
苏叶掐了一把双儿的耳朵,“想哪儿去了,咱们把姑娘照顾好就行,其他的事也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