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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得到开阵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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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互相交底的两人终于决定前往九华观。陆昭云去一探究竟,沈玉只做她的跟班。
在慧山顶的九华观对平时疏于锻炼的陆昭云并不友好,晨雾未散尽,石阶上还尽是水汽,阶缝生着暗绿色苔藓,并不好走。陆昭云初时自信觉得慧山不高,登顶没什么难度,爬了不多时便倚在沈玉身上大喘粗气,在沈玉的一路搀扶走走停停下,上午过了大半才到了观门口。
道观建得早,恐怕不止千年历史,只是时代推移历经毁坏和修缮,褪了色的朱漆牌匾上“九华观”三个金字被岁月啃噬出细小的裂痕缺口。石壁上布满光滑不规则的凹痕,爬满了藤蔓。年代冲刷发黑的石壁偶有用水泥修补的浅灰色补丁。门前的石兽胸脯上也是岁月雨水冲刷留下的黑痕,细看缝隙处也爬满了暗绿色的苔藓。
穿过山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颗需要三人合抱的千年古树,冬日的泠冽下这颗参天大树只剩黑色的树杈,稍低一些的树杈上挂满祈福祈愿的红绸,树皮皲裂的裂隙中,嵌入的是岁月的痕迹和青绿的苔藓。根系已经突破地表,盘错如龙,在泥土与青石间拱起坚硬的脊背。
古树一圈用铁链与石柱围了起来,旁边立了块牌子上面介绍写着“千年槐树”。风起时,红绸随风摇曳,陆昭云回头看站在她身后半步的沈玉,沈玉只盯着这一树颓然出神。这应该就是出现在记忆中那颗槐花树了吧,记忆碎片中它还没有这么大,竟然静静矗立在这,经历了千年风霜。
不知隔了千年故地重游又见此景,沈玉会是什么心境,陆昭云轻拉沈玉的衣袖,沈玉回过神来,熟悉的此情此景,故人在侧,真让人有些恍惚了,沈玉有些愣神握住了陆昭云的手。
陆昭云轻轻回握,冲沈玉一笑:“等它开花我们再来看。”
槐花满地无人扫时,也要春末夏初了,沈玉不知那时又会是什么光景,自己又能否还陪在陆昭云身边,陆昭云看出了沈玉的迟疑忧虑,举起手伸出小指等她来勾。沈玉无奈一笑,也伸出小指勾住了陆昭云的小指。
“不许食言。”
“嗯,不许食言。”
除了这颗参天古木,这座道观似乎与其他道观并无甚区别,直到陆昭云踏进主殿,看见供奉的色彩已经有些斑驳的女神像。神龛深处,她端坐于云纹莲台之上,身着华服,光华内敛。面若冷月凝霜,眉似远山含黛,凤目微垂,似威严审视,又似悲悯众生。一手持宝剑,一手持八卦。
“这座道观供奉的是位女神?”
“是九天玄女娘娘。供奉女神不好吗?”沈玉似乎信奉这位神,已在神像前跪拜双手合十。
“不是的。”陆昭云摇头,又抬头看九天玄女像,“我只是觉得现在供奉女神的太少了。”
不知是因为还没到春节,还是临近春节大家都在置办年货,道观里几乎没人,她们一路几乎也没遇到什么人,空荡的殿内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她并不信神佛,只听过九天玄女是女战神,是掌管正义,除奸惩恶,会干涉人间因果的神。如此一位神是令人尊敬值得爱戴的,陆昭云在沈玉身旁一同跪下,双手合十。
眼睛闭上的瞬间,陆昭云只听到耳边传来朦胧遥远的声音,听不清在说什么。
“谁?!”她睁眼,眼前却是一片白茫茫的虚无,往身侧本来沈玉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她有些慌张地环视四周,却什么都没有。
“陆昭云。”
陆昭云循声望去,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身着古装的女人背对着自己,她的衣衫满是污渍,还有几处割破了,头发散乱,鞋底都是污泥,她试探地伸出手去拍那人的肩,那人回头却把她吓得跌坐在地上。
竟是自己的模样!
“你……没事吧?”她看着眼前狼狈不堪满眼血丝的自己,不知道说什么。
“时间有限,你听好我说的,满月之时用木簪为器,鲜血为引,可开时空之门,阵门就是那颗槐树,你和她都没有时间了!”眼前这个人却一把抓住了她,她的声音沙哑,情绪很激动。
“昭昭!”现实中沈玉的声音出现,眼前的自己随着白色强光一同消散,强烈的血腥味比现实中的画面更先入侵陆昭云的大脑。
陆昭云扭头看去,沈玉的嘴角挂着血,前胸的衣服也被血浸然了大片,手腕上果然又被划开,她的手抓着自己的手腕,自己手腕上的手绳正疯狂吸收着沈玉身上流出的血。
看到陆昭云似乎已经回到现实世界,沈玉松了口气,身上一卸力,重重到砸向地面,在要砸到地面时,陆昭云接住了她。
陆昭云废了一会功夫才将昏迷的沈玉从殿内抱出来,昏迷的人确实会变重许多,她找了个照不到太阳,少有人经过不引人注意的石椅,让沈玉平躺在上面,又觉得这样不舒服,把沈玉的头轻轻抬起,然后让她枕在了自己的腿上。
估计沈玉又只存在于自己的眼里了,本来就人少的道观,陆昭云也并不担心。她低头用湿巾轻轻擦拭沈玉脸上的血,衣服上大片的血迹却是无可奈何。她这才回想起刚刚幻境中也许是千年前的自己留的话。
“你和她都没有时间了。”
她低头反复整理沈玉额前鬓边的碎发,稍有一阵风就又将它们吹乱了。冬日少有人至的陌生环境,独身一人的手足无措,昏迷不醒的沈玉,这所有的一切加在一起让陆昭云内心的无助感肆意疯长,只是现在却不是崩溃的时候,陆昭云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梳理已知信息。
她抬手仔细查看手绳颜色,换了好几个方向翻来覆去地生怕有色差影响判断,手绳的颜色似乎又变浅了,陆昭云惊觉手绳是每时每刻都在变浅,只是每当沈玉受伤虚弱时她才会察觉到变化。
上次沈玉应当只昏睡了两三个小时,正巧遇上自己起床把她叫醒了,这次似乎比上次严重地多,本就比之前虚弱的沈玉,加上在道观神像前,鬼肯定会被克制。沈玉一次又一次地为她搏命,当真值得吗?
陆昭云想到这里猛地想起,沈玉的执念便是云娘的死,她是为了自己独自熬上了千年?或许,或许云娘就是云娘,自己不是什么云娘,她实在不认为自己值得这样舍命以待的爱,或者其实是因为自己实在无以为报,所以不敢认下。
幻境中所说的穿越之法,若是自己不用,那就不会出现云娘这个人,也不会和沈玉产生羁绊,沈玉也不会执念不解化为厉鬼,现在的自己也不会进退两难,那么如果没有之前的云娘,未来的陆昭云又会在哪里?沈玉是不是只是千年前的一个普通小女娘?
陆昭云低头抚摸沈玉的头发,沈玉睡得安静,面容似婴儿般纯净。若是什么都不做,或许她和沈玉在未来的某一天就一起消失了,沈玉只是古人,她只是一个大学生,互不相识,死生两处。未来的自己既然跨越千年给自己传了信,是否就有十足的把握?
这时陆昭云的肚子却叫了起来,她抬头看才发现已经月上眉梢了,头顶的灯早就取代了太阳的照明,一直想事情的自己并没发现。
“一天没吃东西还怪饿的。”陆昭云自言自语道,看了眼还在沉睡的沈玉,她思索了片刻,然后果断地脱下了外套代替自己的腿作枕头垫在了沈玉脑后,从沈玉发间取下木簪。
“我应该相信自己。”陆昭云手中攥着木簪立于槐树前,晚风萧瑟吹过,吹动槐树枝桠上绑的红绸。陆昭云下定决心一试,只是很快发现,木簪划不破皮肤,月亮也不是圆月。
不死心的她在槐树旁的地上寻找锋利的小石子,蹲着边捡边试边扔,太过投入以至于身后响起沈玉的声音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你在做什么?”
陆昭云紊乱漏半拍的心跳渐渐恢复如常时,她才看清月下站着的沈玉。月色如纱,像绸缎一样轻轻覆在她身上,她静立庭中,面色仍有些虚弱,月色下瞳孔衬得更加深邃,里面亮闪闪的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池水,清冷的月光映得她如瓷般剔透,一头柔顺的长发披散着,任风吹乱。
“沈玉,你醒了。”陆昭云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又因为蹲太久腿有些麻,跌跌撞撞地才扑到沈玉怀里,沈玉想伸手扶住她,陆昭云却紧紧箍住沈玉让她动弹不得。
陆昭云就这样安静地紧抱着沈玉不说话,沈玉也只站在原地让她这么抱着,抱了许久,陆昭云松开沈玉,抬手晃晃手中的木簪得意道:“我知道怎么回去了。”
陆昭云说完这句话,周围安静得连风声都听得见,昏暗月光下,沈玉的表情难以看清,陆昭云却并没在等沈玉的回答,又牵起她的手笑道:“沈玉,我们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