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女鬼》卯时煎雪

11、月下故人归

　　短短一晚发生的事情陆昭云都需要思考，更需要沈玉的解释，看沈玉虚弱的样子，她只安静地在旁边坐着，不知能帮上什么。

　　“等月亮出来了，我的力量就会恢复了。”沈玉察觉到陆昭云的担心，轻轻握住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手指安慰。

　　陆昭云看着沈玉握住自己的手露出的手腕，上面那条伤口依旧崭新，像新鲜的伤口，没有血液流出，伤口暴露于空气处的血液却也不凝固。陆昭云忍不住想去触碰，却又怕弄痛沈玉，小心翼翼地手指尖轻轻触摸，温热的痒意拂过沈玉的手腕，她抬头看陆昭云。

　　“昭昭。”听到沈玉的呼唤，陆昭云才发觉昨夜呼唤她的声音竟真的是沈玉，她仍是不免有些震惊沈玉这样叫她。

　　“没想到千年等待，等到的真的是不记得我的你。”沈玉此时似乎好些了，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她望向陆昭云的眼神似含霜带雪，越过了千年，最后化成为一个淡淡的笑。恨对面不识，却也喜你仍是你。

　　陆昭云只觉承不起这眼神，想要扭过头去，沈玉却拉住了她，从头上拿下发簪，刺进了还未愈合的伤口。

　　陆昭云看得一惊，伸手想要把发簪拔出，却在触碰到发簪时，周围的时空全部停滞，陆昭云和沈玉的动作也停滞。

　　陆昭云眼前强光闪过，她不得不闭上眼，眼前光逐渐变得柔和，她慢慢适应睁开眼时，眼前之景却完全不同。

　　“昭昭！”沈玉站在一颗巨大的槐花树下唤她，风起时花落如雪，眼前的沈玉麻绳素裳，所有头发编成一股粗麻花垂于身前一侧，发尾处用粗布条扎拢。不知是不是因为素衣打扮，此时的沈玉看着要小一些，脸上稚气未脱，更活泼爱笑些。

　　“阿玉！”陆昭云循声望去，竟看见身着古装的自己，模样和现在无异，只是头发却很长，像古代女子一样可以做钗环。陆昭云看见身着古装的自己跑到槐树下，扑进了沈玉怀里。

　　此时画面扭曲变形，光影变幻，场景又来到了一家铁匠铺。

　　身着古装的陆昭云在木椅上等待，沈玉不多时从里屋走出，她似乎是刚干完活，袖口还翻卷着，手里拿着那柄短刀也是陆昭云见过的，沈玉曾说云娘是它本来的主人，难道云娘也会出现在回忆里？

　　陆昭云四下张望，却并没有出现其他人，沈玉将短刀交给了身着古装的自己，却不肯送手，说些什么却听不清楚，而身着古装的自己看起来也是满脸愁容，却是挤了个笑容安慰沈玉。

　　场景再次变幻，这次像一座荒山，陆昭云正努力辨认方向，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到，低头一看竟是一个人，胸口插了箭被鲜血染红，看着已经了无生气，陆昭云害怕地发不出声音，只用手捂住了嘴。

　　此时她的目光慢慢像远处挪去，才发现地上已经躺倒了十多个人。远处那身红嫁衣却是眼熟，陆昭云忍着害怕走上前。是她和沈玉初见时沈玉穿的那身嫁衣，沈玉此时正在挖着什么，陆昭云好奇地走到沈玉侧面。

　　她在掘墓！木棺已经被挖了出来，看周围的土壤，似乎是刚刚下葬的棺椁。是一口桃木棺，周围一圈都用铁钉封死了，上面贴的符咒已经被沈玉撕了下来，沈玉正努力想打开棺木。

　　那柄短刀已经变成了刀刃受损的样子躺在旁边土地上，沈玉的手指也挖得全部流血，沈玉的汗和泪混在一起，整张面庞已经湿透，陆昭云看得心痛，想伸手去制止，却在要碰到沈玉时，回忆坍塌崩坏。

　　沈玉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将陆昭云一下拉扯回了现实。

　　“沈玉！”陆昭云下意识直接拔掉了插在沈玉血肉里的木簪，沈玉瘫软无力地跌进陆昭云的怀里，陆昭云这才注意到沈玉颈后的朱砂痣似乎也和手腕上的红绳一样，颜色变浅了。

　　如果动用灵力会损伤沈玉的身体，之前动用灵力后沈玉并没有这么虚弱，为什么现在竟虚弱成这样？

　　陆昭云把沈玉轻轻放回床上躺着，避开李霞拿了毛巾给沈玉脸上的血擦干净，又把染上血的衣服换下来偷偷浸泡清洗。最后离开房间时，看着昏迷不醒的沈玉正午外面的毒日头，陆昭云把窗帘拉上了。

　　清洗完衣服陆昭云仍不放心沈玉，又回到房间守着她。看着沉睡的沈玉，陆昭云的视线慢慢落到了枕头旁的那根木簪上。如果沈玉的血可以让木簪回放记忆，而千年前的记忆中也有自己，是不是自己的血也可以有同样的功能呢？

　　陆昭云又蹑手蹑脚出去拿了家用医疗箱，拿出里面的剪刀消毒，然后在自己手腕上轻刺出一个细微的伤口，等血慢慢流出后，拿木簪放在血珠上。

　　等了许久却无事发生，甚至因为伤口小，留出的血珠都要凝固了。

　　难道是血太少了吗？陆昭云想起刚刚沈玉直接把木簪刺入血肉的画面，不免觉得好痛。做了一会心理建设，陆昭云决定再多取一点血试试，正全神贯注拿起剪刀准备下手，沈玉冰冷的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让她吓了一跳。

　　“你在做什么？”沈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虚弱。

　　“你醒了。我想试试我的血行不行。”陆昭云放下剪刀去扶沈玉坐了起来。

　　“你的血不行。”沈玉抓起陆昭云的手腕看了一眼伤口并不大就放下心来。

　　“为什么？”

　　“你不是鬼。”

　　短暂的沉默之后，陆昭云又抓起沈玉的手腕翻转到里侧看她的伤口。此时已经下午三点多了，太阳已向西倾斜许多。沈玉的伤口终于有了恢复之势。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用了灵力改命的反噬，还有提取记忆的消耗。”

　　“改命？反噬？你不是之前也用灵力帮过我吗？这次为什么会这样？”

　　“昭昭，你的命运要来了，或许下次更难以招架，或许终有一次我无法招架。”

　　“什么意思？”

　　沈玉闭上眼，再次睁眼切换红色的冥瞳。

　　“你的灵魂体正在变暗，如果变成黑色就是死局。”

　　陆昭云回想从见沈玉第一面起，她就会偶尔切换红色的瞳孔看自己，原来是为了看灵魂体的颜色变化。

　　“昭昭，是未来的你回到过去与我相识相知，我不知道为什么命运会有这样的安排。我曾不想你回到过去与我相识，哪怕你从来不曾到过我的生活，我也不愿你去经历那样惨痛的命运，我只想你安好就足够。”

　　“千年前的你和我说，你有此一劫，哪怕不舍命回到过去历经生死也会在现世应劫。我最近一直在想，是不是现世鬼身的我和你说了什么，导致你抱着必死之心也要回溯到千年之前。”沈玉语调变得急促，近日心头所想，烦闷数日没有定论，如今终于可以和陆昭云坦白。

　　“我想。。。我想我能不能再试试，或许你可以就在现世平平安安的，哪怕我魂飞魄散我也是情愿的。”沈玉盯着陆昭云，恳切的眼里期待着陆昭云的答复。

　　陆昭云深吸了一口气，她趁沈玉沉睡时也已梳理了一下，只是沈玉这番话说出时她仍不免困顿。

　　“你的意思是，我就是云娘，不是前世今生。”陆昭云的话语里仍充满了不可置信。

　　“是，云娘就是昭昭，都是你。”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陆昭云仍觉不可置信地身体后撤。

　　“你要替我担我的生死？用现在这种方式？直到有一天可能我也看不见你？”陆昭云的情绪变得激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直至最后决堤。

　　“昭昭，我已经死了，千年前我就死了，我只是游荡在这世间的孤魂野鬼。”沈玉伸手替陆昭云擦去眼泪，动作轻柔，语调温柔地像在哄孩子。

　　“我不要，我不需要！我的命我自己来担。你这个骗子，明明当初你说你要我帮你的……”陆昭云的情绪崩溃，哭得哽咽，最后也听不清说的什么。

　　沈玉只坐在她旁边陪着她，默默给她递纸巾擦泪。

　　太阳完全落山的时候，陆昭云情绪已经平复了，如今刚得到这个消息，其中的虚实细节她要自己去搞清楚。

　　“就算天道不公，我也会自己找办法扳回来，什么局都不是死局。”沈玉望向此时已经恢复活力的陆昭云，眼前的女孩和千年前告诉自己无论何时一定有应对之法的女孩重合。

　　“还有，你才不是孤魂野鬼，你这只鬼以后要做傻事得先问过我了。”陆昭云看了一眼沈玉已经恢复如初的手腕，轻捏沈玉的下巴让沈玉的视线里只有自己。

　　陆昭云离得很近，沈玉甚至能感受到她温热的鼻息，她只需要轻抓住她的手再往前一些，就能吻上她，沈玉只觉哪怕一只鬼在此刻也拥有了心跳。

　　“妈，沈玉回来了，我们一起出去下馆子吧！”不等沈玉反应，陆昭云已经打开了房门大叫，房门外温暖的灯光倾泻而入，流淌铺满昏暗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