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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他正爱着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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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说过她没那个脑子,受这么多罪谁不心疼?!”
“拦着拦不住是借口?我要是你,打断腿也不让走!”
“吵什么吵!都离远点!”
“迪米特里呢?!迪米特里!”
......
地动山摇,雪层卷起暴龙般的猛势,灾难面前,席伽像一片漂泊的枯枝般折在万籁俱寂中。
身体漏了大窟窿,烈烈寒风穿膛过。
不如愿,实在不如愿。
谁能辨清雪天的界限?
至少席伽现在不行。
眼前已经模糊,耳边的嗡鸣更是不断,身上压了千钧重量的滋味并不好受。
她挣扎着要挪动僵住的手指,却徒劳的又吐出口鲜血。
明明只差这么一点就成功了,她千辛万苦等来的这个机会就在眼前。
这覆盖在身上的到底是什么!
席伽咬紧牙关,唇边流出更多鲜血。
她强撑身体猛地翻身,然而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身后更大的冰裂声传来!
冰雪暴再次呼啸而来!
“不行......不行!”
她目眦尽裂,本能的颤抖,顾不上五脏六腑移位的痛楚,往一边躲去。
“停下!!!”
咚!
掷地有声的撞击声在病房内传来。
房门口签单子的席楚笔尖一顿,蜜棕的眼睛跟身边的丈夫对视一眼,毫不犹豫的转身推门而进。
她这两天闻到的消毒水味比生席伽的时候还要多,病房内的气氛比那时还要焦灼。
进门左手侧就是病房的卫生间,墙上的镜子一闪而过她沉稳坚毅的面庞,那跟席伽有几分相似的脸上带着一股不适从。
把席令留在病房比让席伽独自一人更危险。
果不其然,原本在病床上躺着的小女儿现在正艰难的往床下爬。身着黑西装的大女儿席令正踩着她过长的裤腿。
“席令!你这是干什么!放开你妹妹!你怎么能让她擅自下床!”席楚吼了一句。
而后定睛去看,席伽脸上毫无血色,唯有一双眼睛冒着血丝。
坚定执着到她惊了一下。
“小伽?你想干什么跟妈说,先躺回去!”
久未见到席楚,席伽愿意为自己早就被锡霍特的冷风把泪都冻住了。
可是刚一开口,视线就开始变得模糊。
她哑着嗓子,抽泣出声:“迪米特里呢!人呢?我的东西呢?卵呢!”
她现在脑子一片乱麻,惊慌的好像个脱轨的外星人,问出这句话后,脚下一软,重重嗑在地上。
更让人心惊胆颤的一声。
都说思维活跃的人连记忆都在骗人。
她现在真的很希望,昏迷前迪米特里将她那包东西护在身下,自己却被暴雪覆盖的画面是假的。
席楚吓了一跳,忙把她搀起来。
门开了个缝,刘牧见到这一幕哎了一声,也跟着劝:“小伽,迪米特里现在还不方便......等你身体好点了我们就让你见他!东西也保管的好好的,已经暂存在海参崴的研究院里了,等你好了再去拿也不迟!现在先好好休息!”
“不方便?”席伽抓住重点,她紧咬下唇,愣是将原来毫无血色的唇咬出血痕。
视线扫过席令、席楚跟刘牧,她像在看一群陌生人:“刘浩知呢?我哥呢?我要见他!”
“忙着给罗斯家赚钱呢,现在可来不了。”
席令轻描淡写的扫过她的嘴唇,刚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见了大半。
“其他人呢?”
席伽不看席令,她对亲姐姐毫无礼貌。
“隔壁。小伽,你不用担心。他们的情况比你跟迪米特里要好,两天前就醒了。”刘牧搀着席楚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自己也捡了一个过来。
席伽头晕脑胀,又因为睁眼就看见席令急火攻心,整个人又虚弱又急躁,直到医生来复查后情绪才平稳点。
“我倒是不知道你们俩现在这么好了,上次电话一聚还以为要离婚了。不过想来也是,他都陪你到这苦寒之地儿了,也不能是纯爱吃苦吧。”
席令坐在她床尾,用一个镶着绿宝石的匕首给她削苹果。
席伽没接:“没让你如愿,失望吧。”
“如愿?”
席令重复一句,阴着脸问,“我如什么愿?我盼你早点死?我包机过来给你戴孝?”
“你少编排我,就你忙?就你攀了高枝会包机?”席伽呛回去。
眼见俩姐妹又要吵起来,席楚轻啧一声,一人一个眼刀,又碍于席伽伤势比较重,多瞪了席令一眼。
席令耸肩跳下床,把切成兔子形状的苹果重重搁在床头的柜子上。
顺着她的动作看去,席伽注意到一束向日葵。
“罗斯家给了,让我捎过来。”
眼不见为净,席伽抄起来扔进垃圾桶。
*
据说迪米特里的情况更严重些,断了两根肋骨,到现在都没醒。
席伽非要眼见为实,穿着防护服拄着拐杖看过一次。
原本意气风发气场强大的男人现在悄无声息的躺再病床上,金发散在枕头上,凌乱又脆弱。
疯子。
她心中酸涩,憋了好半晌骂了一句才把眼泪憋回去。
骂完她转头就走,到门口时怎么样出不去,折回来往床边一趴,将他的手贴在脸颊上轻蹭了两下。
这一切都被席楚等人看在眼里。
她们眼中不免惊讶,当初结婚,席伽是最不愿意的。
说什么都不接受,还扬言要跟她们断绝关系。
还是迪米特里好说话,婚后让她接着搞自己的研究。
不然......
“也算是得偿所愿,迪米特里做梦都想这样吧?”席令说,“也不枉他每年拨那么多款给罗斯家族,眼下席伽是不是咱家最贵的人了?”
“小令!这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席楚扯着她胳膊申斥了一句。
正要开门的席伽手上动作一顿,没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可是这三人语气讳莫如深......
她决定再听一听。
席令原本也不打算说了,伸了个懒腰扭头就要去吸烟室抽烟。
抬头一看,正好磨砂玻璃上映出个模糊的脑袋,心里大概有了数,道:“妈,你藏着掖着也没用,每年花2个亿买席伽的自由是沃尔康家族自愿的,又不是咱们强迫的。钱我一分没花,怪不到我身上的吧?”
什么?
席伽的眉头简直要拧成川字:什么2个亿?买谁的自由?
“行了行了!”刘牧见她越说越大胆,赶紧岔开话题:“赶紧去抽你的。这是人家两口子的事,你少胡说八道。”
咔!
席伽猛地一拧门把手,将楼道上的人吓了一哆嗦:“什么两口子的事?我怎么不清楚?沃尔康家族为什么要给罗斯这么多钱?我怎么不知道?”
眼见她听到了,席令也算完成任务,夹着烟施施然离开。
席伽的情绪起伏这一天之中实在是太大,也无暇顾忌她,又问了一遍:“告诉我啊!”
席楚严肃的劝说:“沃尔康家的事,你不知道也正常。小伽,先别问了。”
席伽不依不饶,扒着墙拽着她衣领又问一遍。
正巧路过两个值班的医生,见这架势赶紧劝了两句,把人劝回了自己的病房。
经过这一遭,席伽好奇更胜,她隐约觉得接下来的事情非常严重,坐在床上开始动之以情:“他可是我丈夫,万一这次不行了,我总得知道自己这三年嫁了个什么人吧?我有这个权利吧?”
席楚叹口气,她深知亲生孩子的性格。
席伽看似最为和善,实际上最会迂回战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软硬兼施的谈判手段拿捏的炉火纯青,这事儿要是不跟她说,保不准又要去找她姐。
席令那添油加醋的演说家......
还不如心一横自己说了算。
席楚做足心理准备,跟刘牧对视一眼,后者起身把门关上。
随后她才说:“你跟迪米特里联姻的事...那时候,罗斯家族一直不托着不同意,以技术人才保护的名义拒绝了他。我们尝试了各种方法也没什么用。最后......迪米特里就,他就以每年2亿的经费,买你90%的自由。”
???
席伽觉得荒诞极了,她甚至下意识的笑了一声:“什么叫买我的自由?他们要的不是我的科研成果么?”
刘牧面露难色,摸了摸头:“小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罗斯家族找来的时候你还小,很多事都没有印象。他们要的,是席家的两个孩子。你跟你姐,都要以人才培养为理由被罗斯家族直接看管,未来的学习教育、职业规划、科研方向,都得听他们的!要不是你姐......你姐她跟罗斯家做了交换,你以为你还能留在国内上学?”
“你在说什么啊爸?罗斯家族不是借着我们家基金会破产强行跟你们签的资助合同么?席令说,她说我们两个,只能有一个人去过好日子,一个人去罗斯家......她说这是质子,是人质。她还把我扔在雪山上!”
“小伽!”席楚起身,面色非常难看,“你以为罗斯家族真有那么好心?他们早盯上了我的研究!基金会破产就是他们的手笔,奔着这个机会要我们跟他合作......结果前脚宣布了资助,后脚就切了我们跟其他资方的联系......没了他们,我们根本不可能靠自己在这圈子里站住脚了!”
席伽的胸膛剧烈起伏,这信息量太大,简直像晴天霹雳一样!
她一直知道罗斯家族窥伺席楚在生物研究方面的成果,也知道他们一直向刘牧抛过橄榄枝,希望能合作。
后来她家道中落,罗斯家族果然幸灾乐祸闻讯赶来。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连基金会破产都是他们搞的鬼!
“他们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我们家啊?”席伽万分不理解。
“当时,席幕基金会跟宗盛基金会交往甚好,他们得了消息,想从中掺一脚。表面是想赚钱,实际是眼热北府博物馆的国际地位。这可是唯一一个他们没办法插足的,国级机密单位,这不用我说你也清楚的。陈时悦不就那里上班么?”席楚继续说,“那几年,北府博物馆风头正盛,在IUBS都有话语权。罗斯家族那时在生物领域的业务开展并不尽如人意......他们想用过咱家的基金会,跟宗盛搭上关系......借此......”
全明白了,席伽全明白了。
她的双手紧紧地攥着身下纯白的床单,几乎要将它们扯碎!
她就像跳梁小丑一样!
小看了谁才是敌人!
她还一直以为迪米特里会娶她,是同样觊觎他们家在生物学界的成就!
她早该想明白的......明明上次签合同的时候她就应该相信席令说的话!
可是她那时候根本没有多想!她根本没有相信那种冠冕堂皇的鬼话!
……迪米特里喜欢她?
他喜欢自己。
这怎么可能?
许久未说话,病房内的安静就如在悬崖上勒紧钢索,如履薄冰。
席伽突然发现她这次什么理由都找不到了。
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落。
她懊悔的发现,她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迪米特里正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