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三上真

3、手势暗号

　　第三章
　　周末的宿舍区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大部分同学都回了家，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风吹过窗户缝隙的“呜呜”声，还有奇悸对着电脑屏幕发出的、断断续续的叹气声。
　　他盘腿坐在302宿舍的椅子上，电脑屏幕亮着，文档停留在“第三章告白的雨天”，光标已经闪烁了快半个小时。窗外的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把他的灵感也浇得湿漉漉的，半天挤不出一个字。
　　“为什么男主非要在雨天告白啊……”奇悸抓了抓头发，把笔杆咬得咯吱响，“晴天不行吗？阴天不行吗？非要淋雨感冒才显得浪漫？”
　　他写的是两个少年的故事，一个像夏天，一个像冬天，像极了他和谈烨。可写到关键的告白情节，他却卡住了——他想象不出谈烨会在什么场景下说喜欢，更想象不出自己听到后的反应。是会跳起来抱住他，还是会像现在这样，对着空气发呆？
　　“烦死了！”奇悸把笔一扔，往后靠在椅背上，目光下意识地飘向窗外。视线越过狭窄的走廊，刚好落在斜对面的305宿舍。
　　305的窗户没关严，能看到谈烨坐在书桌前的背影。他大概又在看法律书，脊背挺得笔直，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落在他身上，给黑色的校服镀了层模糊的金边。
　　奇悸盯着那个背影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点饿。
　　他从早上起来就没吃东西，光顾着赶稿了。宿舍的零食在上周就被他和赵晓曼瓜分完了，抽屉里大概只剩半包过期的饼干。
　　“谈小烨应该有吃的吧……”奇悸摸着肚子，眼珠转了转。他不想过去敲门，万一打断谈烨看书，被他用那种“你又来捣乱”的眼神瞪一眼，可就太没面子了。
　　他起身走到窗边，对着305的方向，轻轻敲了敲玻璃。
　　谈烨像是背后长了眼睛，几乎在他敲玻璃的同时，就转过头来。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扬了扬下巴，像是在问“有事？”。
　　奇悸咧开嘴，冲他笑了笑，然后伸出手，在肚子上轻轻拍了拍，做了个“饿”的口型。
　　谈烨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落到302宿舍靠门的书桌抽屉上，伸出手指，对着那个方向点了点。
　　奇悸愣了一下——他的抽屉？
　　谈烨见他没反应，又重复了一遍动作，这次还配合着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奇悸看懂了，是“面包”。
　　他心里一喜，转身冲回自己的书桌，拉开最下面的抽屉。果然，里面躺着一袋包装完好的全麦面包，还是他喜欢的那个牌子，保质期新鲜得很。
　　“什么时候放的？”奇悸拿起面包，有点发愣。他昨天收拾抽屉的时候明明还空着，难道是谈烨趁他不在宿舍的时候放的？
　　他捏着面包跑回窗边，冲305举了举手里的袋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还特意做了个“谢谢”的口型。
　　谈烨已经转回去看书了，只是肩膀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笑。
　　奇悸拆开面包，咬了一大口。麦香混着淡淡的奶味在嘴里散开，他突然觉得刚才卡壳的剧情好像有了点思路。也许告白不一定非要在雨天，在一个安静的周末午后，一个人给另一个人留了一袋面包，这种平平淡淡的瞬间，好像也挺浪漫的。
　　他坐回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敲了起来。
　　“……窗外的云慢慢飘过去，像棉花糖一样。林夏咬着面包，突然觉得，比起下雨天的伞，他好像更喜欢陈冬悄悄放在他抽屉里的、带着温度的面包……”
　　写了没几句，一阵穿堂风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吹得他打了个寒颤。刚才光顾着赶稿，没注意到天气变凉了，他身上还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袖。
　　奇悸缩了缩脖子，把椅子往窗边挪了挪。305的窗户依旧开着，谈烨还在看书，只是把校服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
　　他犹豫了一下，又敲了敲玻璃。
　　谈烨再次转头，眼神里带着点无奈，像是在说“你又怎么了”。
　　奇悸这次没做口型，只是抱紧胳膊，上下搓了搓，还故意打了个哆嗦，把“冷”这个信号传递得明明白白。
　　谈烨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两秒，视线落在他裸露的胳膊上，然后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校服外套。
　　奇悸眼睛一亮，以为他要送过来，刚想开口说“我自己过去拿”，就见谈烨走到窗边，举起外套，对着他的方向，轻轻一抛。
　　深蓝色的校服外套像只展开翅膀的鸟，划过狭窄的走廊，带着点精准的弧度，“啪”地一声，正好砸在奇悸的头上。
　　“喂！”奇悸扒下头上的外套，对着305皱起鼻子，假装生气地瞪了一眼，“你就不能好好递过来吗？”
　　谈烨靠在窗边，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里却藏着点笑意。他没说话，只是冲奇悸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赶紧穿上。
　　奇悸哼了一声，把外套抖开。衣服上还带着谈烨的体温，混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他把外套往身上一套，宽大的袖子几乎盖住了他的手，衣摆垂到大腿根，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外套很长，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刚才的寒意一下子就消失了。奇悸把鼻子埋进衣领里，深吸了一口气，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心里突然变得踏实起来。
　　他抬头看向305，谈烨已经回书桌前坐下了，只是这次，他没立刻看书，而是侧着头，目光透过窗户，落在奇悸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奇悸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衣服，耳朵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笨蛋谈小烨……”他小声嘀咕，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
　　走廊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奇悸重新坐回电脑前，手指放在键盘上，却没立刻开始打字。他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又看了看身上宽大的校服外套，突然觉得，刚才卡住的告白情节，好像有了更清晰的画面。
　　也许不需要轰轰烈烈的场景，不需要刻意制造的浪漫。
　　就像现在这样，隔着一条走廊，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件带着温度的外套，就足够说明一切了。
　　他低下头，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
　　“……陈冬的外套很大，林夏穿着像裹了个小被子。他闻着衣服上淡淡的香味，突然敲了敲玻璃。陈冬转过头，看到林夏冲他比了个口型。
　　这次，他看懂了。
　　林夏说的是，‘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窗外的云刚好散开，阳光落下来，给两个隔着走廊的少年，都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奇悸敲完最后一个句号，长长地舒了口气。他抬头看向305，谈烨已经重新投入到书本里，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柔和了许多。
　　奇悸拿起桌上的笔，对着305的方向，模仿着谈烨刚才的样子，把笔扔了过去。
　　笔没砸中谈烨，落在了305的窗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谈烨吓了一跳，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点疑惑。
　　奇悸冲他笑得灿烂，张开双臂，做了个大大的“OK”手势。
　　谈烨看着他，愣了几秒，然后，极轻微地，也回了一个“OK”。
　　走廊里的风还在吹，带着夏末的凉意，可奇悸觉得，自己心里像是揣了个小太阳，暖烘烘的。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外套，又看了看屏幕上的文字，突然觉得，这个留校的周末，好像也没那么难熬。
　　至少，他的“冰山”邻居，总能用他自己的方式，给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