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虔诚教徒》木澄星

2、朋友

　　噗。

　　面前少年一本正经的老成模样，成功让绮奈笑出声来。

　　童磨有些迷惑。

　　哦是的，他知道迷惑的意思。小时候他常常感到迷惑，这是他唯一清晰认知到的情绪。不过，现在的情绪好像跟之前的又不一样，可是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

　　就是不一样。

　　所以他想要弄明白。

　　“为什么要笑？”童磨皱起眉毛，白净的脸上浮出困惑，“好笑吗，我说的话。”

　　“不好笑不好笑。”

　　绮奈连连摆手，旋即又问：“欧touto今年几岁啦？”

　　“15。”童磨不知道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但既然她问了，他便回答她，就像回答他的信徒们一样。

　　“欸？！”

　　绮奈眼睛一亮。

　　太好了，她记得漫画里童磨二十岁的时候才遇上无惨，现在他才十五岁，比自己还小三岁呢！

　　天哪，这么嫩的小‘鬼’居然被她山本绮奈碰上了，哇哈哈哈哈。

　　绮奈甚至想仰天长笑三声，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只不过还没张口，便被身后飘来的味道打击得溃不成军。

　　她咳了几下，抬眼发现对面的少年毫无知觉的站着，就好像闻不到味道似的。

　　一阵风吹来，绮奈被熏得要死，而不远处的少年仍是维持着前不久的姿势，宽大的袖袍形状变幻，少年却纹丝不动的立在那里——

　　不得不说，乍一看还真有几分神圣的味道。

　　即便身处茅厕前。绮奈想。

　　不愧是童磨。

　　绮奈被自己的想法笑到了，看着少年单纯无害的样子，她起了些逗弄的心思。

　　她问：“你不觉得这里的味道很奇怪吗？”

　　“？”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绮奈有些惊奇了。

　　“？”

　　“我……为什么要知道？”

　　“啊……”绮奈哑然，剩下的话被身后震耳欲聋的冲水声吞没了。

　　“姐姐！我好了，我们快走吧～”绮日脚步一深一浅的走到亲爱的姐姐身边，伸手拉出姐姐的袖子后便有些脱力的靠在她手臂上，一副累极了的样子。

　　绮奈有些无语的看了一眼妹妹，也不想在再这余香四溢的地方多呆，反手握住妹妹的手变往前走。

　　“你还没有回答我。”

　　“诶！！！”绮日瞪圆了眼睛，小脸蹭蹭蹭就红透了。

　　“姐，姐姐，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

　　绮奈无奈的拍了拍妹妹的头，侧身挡住羞得无地自容的妹妹，说：“我回答了呀。”

　　绮奈露出无赖般的笑容：“你难道都不出恭的吗？嗯？神之子？”

　　“？”

　　童磨眨了眨眼，眉眼间似有一些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这里是水手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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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绮奈对童磨的反应有些一言难尽。无聊，居然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她还指望着能看小童磨脸红呢。

　　不过……这恰恰说明面前的少年，还只是一个单纯的邪教教主，还没有变成鬼，甚至……

　　绮奈挑了挑眉，试探着问：“我是山本家的长女山本绮奈，这是我的妹妹山本绮日，弟弟叫什么名字呢？”

　　她看着面前的少年用扇子抵住下巴，眼睛大大的，稚嫩的脸上一派天真无邪。

　　“为什么要告诉你呢？”少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她，“你为什么想要知道我的名字呢？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的名字呢？你们叫什么又关我什么事呢？”

　　绮奈听完他一连串问题后抽了抽嘴角，好了，她现在大概肯定可以确定，面前这个少年，绝对是未成熟版的童磨，别说是“鬼”了，绮奈想，这小屁孩如今怕是连人都没做明白呢。

　　哦，虽然他好像一直没做过明白人。。

　　不过现在的童磨，可能还处在怀疑人生的阶段，对于得出他未来奇妙的三观还没有确切的头绪呢。

　　嗯～不错不错。

　　绮奈在心里暗自点头。看着面前漂亮又单纯的少年，突然觉得穿越生活有趣了起来。

　　她记得漫画里提到过，童磨虽然缺乏人类的感情，但还是一直憧憬着真正的情感。所以他刻意地将自己扮演成了自己理想中的那个“富有人情味”的自己。

　　也就是后来的上弦之贰。

　　绮奈是一个挑战欲征服欲极强的人，之前看漫画的时候便对童磨这个天真且残忍的反派很感兴趣，也看过很多奇奇怪怪的攻略向的同人文，所以她在瞬息间便决定未来几年的目标是什么了。

　　她也不指望攻略童磨什么的，就想试试能不能让童磨产生人类的感情，比如喜怒哀乐等等。

　　这太有意思了，非常有挑战。

　　反正左右不过一死，更何况距离童磨变成鬼还有好几年呢，就算他在变鬼前想杀她，山本家也不是吃素的。

　　至少能让她苟几年，到时候不管成不成功，在他变鬼前及时跑路就行了。到时候船一坐，车一开，谁还找的到她……

　　绮奈被自己完美的计划满意到了，暗暗点了点头，斟酌了一下，旋即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你不想跟我们做朋友吗？！”

　　“？”

　　少年像是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答案，整个人呆在原地，眼睛无意识瞪大了，长长的睫毛翘起一个微妙的弧度挺立着，显得格外乖巧。

　　绮奈都有些不忍心捉弄他了。

　　也只是有些。

　　绮奈静静的等待着童磨的回答，表情也从单纯的吃惊慢慢的揉入了受伤委屈的神色。

　　童磨更迷惑了。

　　他从来没碰到过这样的状况。

　　绮奈看着面前的少年有些无措的张嘴又合上，漂亮的嘴唇微微抿起，在阳光下闪着光亮的颜色。

　　啊！真可爱！绮奈好整以暇的欣赏着。

　　“……”童磨发现之前消失的情绪又来了，只是这次好像又多了一些什么，让他觉得不太舒服，这种感觉就像，就像他母亲在抓住父亲和那个信徒躺在床上时候的样子。

　　虽然他还是不知道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但莫名的就联想到了。

　　是愤怒吗？

　　童磨又迷惑了。

　　“欸——”绮奈状似无意的拖长了音，走到童磨跟前弯下腰来与他对视，问：“弟弟是不想跟我交朋友吗？”

　　少年终于把视线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更呆了，“为什么要跟你交朋友？如果我说我不想跟你做朋友你会怎么样呢？”

　　“我会非常难过。”绮奈说。

　　“难过？”少年像是有些吃惊，问：“那你会死掉吗？”

　　“会哦，因为实在太想让你做我的好朋友了。”绮奈作出可怜的样子，一眨不眨得紧紧盯着少年的眼睛。

　　“那……”童磨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你为什么想跟我交朋友呢？嗯……山本小姐。”

　　“那当然是因为喜欢你啦！”绮奈眨巴了几下眼睛，顺势接道，“哇！！那你是答应我了吗！是的吧是的吧！”

　　“……”

　　童磨垂眸看着不知何时已稍矮他一些的少女，少女白净的面上此刻浮着一些粉色，圆圆的眼睛忽闪忽闪的像是在说话。

　　童磨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有人的情绪那么丰富呢？童磨想，他脑海里划过一张张或痛苦或快乐的脸，他见过很多人，知道很多令人难过的事情，他看过无数人哭的死去活来却在得到他的回应后瞬间释然手舞足蹈的离去。

　　这是他见过最多的情绪。

　　痛苦、快乐。

　　失意、满足。

　　束缚、解脱。

　　他曾经有一段时间觉得人类可能只有这几种情绪，直到前几年他坐在柜子里面，看着自己的父亲与他的信徒在床上翻云覆雨，哦，他知道那是什么，他常听人提起，他听到的故事里有三分之一都是以此为连续的。

　　总之，就是那时候父亲的表情，他的信徒的表情，以及后来怒气冲冲走进来的母亲的表情。

　　很新奇。

　　那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除了悲喜之外的第三种情绪——

　　——难以置信。

　　尽管他体会不到，但也不妨碍他的兴趣。

　　但他真的体会不到。

　　他一天比一天渴望能感受到人类的情绪，大喜大悲，为什么他明明看过那么多人，听过那么多故事，为什么在别人潸然泪下的时候自己还是毫无感觉。

　　他也想跟他的教徒一样，哪怕他们蠢得无药可救。

　　但之前他一直不得其法，只能日复一日听着大同小异的故事，看着悲痛的人来，快乐的人去，他希望他的父母可以在重演一遍当时的场景，而不是又变成乏味的故事让他宽恕他们。

　　那真是无聊极了。

　　-

　　童磨觉得自己这次跑出来收获很大。自从亲眼见到他父母情绪丰富的吵架以后，他就一直想再亲眼看看，甚至可以的话想亲身经历类似的事情。

　　所以在听闻镇子上出海的人全死了的时候，他便特别想出来看看。

　　虽然那些还活着的人总会让他听到这个故事，但他好想亲眼看看船上的场景，看看镇上其他人的样子。

　　但他的教徒管的太多了。他只能让一部分人早先奔向极乐，虽然他们拦着他不让他出去做了让他很不爽的事情，但他还是宽恕了他们。

　　我真好。童磨回味了一下他们当时的神情，又觉得索然无味。

　　那种情绪他见过太多了，无聊死了。童磨想。

　　还好他很快处理完便出来了，不然就赶不上今天的典礼了，更别说遇到面前这个少女了。

　　他本以为也只是希望今天能亲眼见见人发现父亲死无全尸时候的样子，没想到面前的少女给他带来了那么多惊喜。

　　他看过太多因此而痛苦的人，听过太多这样的故事了。

　　灵堂前少女的表现，跟从前因此找他哭诉的人完全不一样。

　　虽然她哭的歇斯底里，但绝对不是因为父亲的死而哭。

　　反倒像是……童磨想到前段日子因为新婚丈夫死去而一心求死的信徒的样子。

　　那时她怎么说的来着？

　　噢，想起来了，她是因为自己前途未卜，生活无望而哭的。

　　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少女当时会是那样的情绪，正好他的信徒向她伸出援手，他便没有暴露自己，只是站在暗处看着。

　　没想到少女居然拒绝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不想要他的救赎。

　　他感到很新奇，于是便一路跟着少女到此。

　　他本来只想弄清楚为什么她会拒绝自己的救赎，没想到会有如此让他感到新奇的后续发展。

　　“我……”

　　“你可以叫我，童磨。”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的名字。

　　他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他的名字。

　　就像朋友这个概念一样，他从来没有过朋友，朋友这个词对他来说十分新奇。他常常在教徒的故事里听到这个词，但多是反目成仇的结局，但也有一些人的友情让他比较向往，有一些朋友之间的感情很纯粹，一方可以为了另一方而死，不过这个当然不多见了，他听了那么多故事，纯粹的友谊的故事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尽管如此，童磨还是很想尝试一下交朋友。他还从来没有过朋友呢。
　　希望不要让他失望啊。

　　听到童磨的回应，少女眼中瞬间迸发出光彩，整个人仿佛一下子发出了光。

　　“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啦！”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