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星辰里》一大口牛肉粥

6、第 6 章

　　“不对。”季暖喃喃道。
　　“怎么了？”唐羽笙走过来。
　　“味道不太对，我得确认一下。”季暖走出房间给隋晴打了电话。
　　“怎么了宝贝？”隋晴的声音响起。
　　“你之前学油画的时候，用的是松油吗？”
　　“对啊，怎么了？”
　　“这种油除了用油画，还会在哪里用？”
　　“你知道小提琴的松香吗？就是摩擦琴弦的，那个也是松油做的。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隋晴有些奇怪，但还是回答季暖。
　　“我知道了，先挂了。”
　　挂断电话，季暖站在门外对唐羽笙使了个眼色，随后唐羽笙走了出去：“怎么了？”
　　“展览馆里被偷的唐卡，是假的吧。”
　　唐羽笙扭头看向她，眼中闪过几许惊讶神色，唇角微勾，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我昨天展览的地方闻到了很浓的松油味，古代唐卡不会有这种味道，很明显的赝品，不过看你的表情，你早就知道是赝品了？所以才坚持亲自来小庄村看看？”季暖笑笑：“我大学学的设计，选修课有纯艺术，教授上课时带我们学习过唐卡，所以可以估摸个大概。”
　　“是的，我早就知道，只是和你发现的不一样，丁永胜说在墙上发现了硫化锌和502胶水的痕迹，确定我们借出的唐卡是假的。”
　　“那，真的唐卡会在哪儿呢？”
　　“我倒有一些猜想，只是现在还没有证据。毕竟小庄村家家户户都是教徒，也都会绘制唐卡，但唐卡主要是用酥油绘制，基本上没什么人会用味道大，还需要额外购买的松油。以此为突破口，或许能顺藤摸瓜。”唐羽笙笑笑：“至少说明，刚来到这里没几天的你是清白的了。”
　　“我本来就是清白的。”季暖小声说。
　　“我知道。”唐羽笙嘴角微微上扬，看着季暖的眼睛，一字一句得说：“我一直都知道。”
　　阳光映在他的脸上，平时锐利的脸部线条此刻显得柔和，耳尖微微泛红。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可微微颤动的睫毛还是出卖了那一丝紧张与羞涩。
　　唐羽笙不自然得抬起手，替季暖挡住刺眼的阳光，目光不受控得往她身上偏移，沉默片刻，带着几分喑哑：“好了，我们进去吧。”
　　刚进屋，就看到林垚也注意到了那张画布，无论布材还是味道，都与古唐卡完全不同，但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林垚问：“这个布和古唐卡的‘Z’型布有点区别，味道也不一样？”
　　“这是最近织出来准备画唐卡的，和百年前画布肯定是有区别的。”堪布笑着说。
　　“那为什么这块布的味道很香，是加了什么东西吗？”
　　“是，加了藏香和酥油。”
　　林垚也发现了这一点，这些布没有昨天展览馆里浓烈的松油味，朝堪布双手合十道谢后，快步走出房间来到部长面前：“村子里有卖松油的地方吗？”
　　“这就不太清楚了。”拉毛挠挠头，偷觑一眼林垚的脸色解释说：“这种东西用的也不是很多，还真没注意过。”
　　话音刚落，几个背着画板，拎着颜料盒的青年从马路另一边走过，林垚若有所思得问：“这里经常有美术生来写生吗？”
　　“有哦，村尾有几幢民宿，那边是最传统的藏式老街，也不算很多吧，反正隔三差五的都有些背着画板来画画的年轻人。”
　　“那走吧，那边应该有卖松油的店铺。”林垚大步往前走去。
　　季暖环视一圈，没见到唐羽笙，刚准备打电话时就看到他不疾不徐得从主殿出来。季暖上前简单复述了一下刚刚林垚和拉毛的对话。
　　季暖问：“所以，我们要跟上去吗？”
　　唐羽笙笑笑，大步朝寺庙大门走去：“不用，我知道哪家店卖松油，我们直接去那里等他们就行。”
　　“你怎么知道？”
　　“你只管跟着我就行了。”
　　“快说呗。”
　　唐羽笙脚步微顿：“这个村改造项目一直谈不下来，我就想着先把几条民俗街买下来，里面铺子卖的什么东西，你在房间里提到松油的时候我就让马霖去查了，刚刚才把店铺名发来，那个店铺的老板叫……扎布。”
　　“……”季暖停顿一下问：“刚刚你干嘛去了？”
　　“拜神。”
　　寺庙离扎布店的距离不是很远，拐了几个弯就到了目的地。
　　午饭时间店里冷清，老板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只有小男孩倚在盖着张绣着“花开富贵”的网织布的沙发里，无所谓身上的黑色毛衣上掉了多少糕点、零食碎屑，弄出多少褶皱，哟黑的皮肤顶着凌乱的头发，面前茶几上摊开着，滴着油点子的寒假作业，铅笔随意丢在一边，灰色老式电视机里放着动画片，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
　　小男孩见到唐羽笙和季暖，立马从沙发上起来，跑到架子前的玻璃柜后，等着他们挑选物品后收钱结账。
　　季暖和唐羽笙在店里转了两圈，装作要买东西的样子，可实在是没什么要买的，在小男孩的期望注视下尴尬得不行，索性到外面去等林垚和拉毛。
　　过了大概十分钟，林垚到了店外，季暖见只有他一人，随口问：“拉毛部长呢？”
　　林垚看了一眼唐羽笙走进店里：“你们的人来谈改建的事情，去忙了。”说完走上前，从口袋里拿出几颗糖递给玻璃柜台后的小男孩，用一口流利的藏语，带着慈祥的笑容问：“你家大人呢？”
　　小男孩接过糖，从玻璃柜上蹦下来，哒哒哒哒撒着拖鞋往屋后跑去。不一会，一个黝黑，穿着传统服饰的男子走出来。
　　扎布的汉语不是很好，口音有点重，日常交流，卖个东西问题不大，可一遇到这种叙述事情就犯了难，林垚便用藏语沟通，唐羽笙的藏语也就懂个日常交流，面对这种专业的询话自然是插不上嘴，便和季暖在屋内转悠。
　　整个店面不大，一眼望去便能尽收眼底，该说不说售卖的物品却什么包含各个方面。零食、烟酒等各类商品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几瓶零散摆放的松油和机油，以及乐器使用的松香。不仅如此，角落里还堆积着一些不知进货多久的洗护用品，上面早已蒙上了厚厚的灰尘。而在玻璃柜后面的架子上，还张贴着住宿、餐饮的白底红字招牌。
　　季暖环视一圈笑着说：“店里卖的东西挺全面，一看就是典型的乡下便利店，恨不得囊括所有业务领域，这些东西真的会有人买吗？”
　　“春节前后向来都是旅游的黄金时期，这时候的游客数量往往比其他时候多得多，一般这种便利店都会提前采购所有他们能想到的东西。毕竟这里是个中转站，东西虽然比市区贵点，但较于松林布寺那种景点还是便宜许多。这边还是有几条民俗街，来写生和旅游的还是大有人在，他们卖的都是些耐放的东西，就算近期卖不掉，放着也没有什么影响。”唐羽笙想到这里，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苦笑，推进这个村子的改造和拆迁工作时，由于各种原因，改造和拆迁工作一直进展缓慢，又出了唐卡被盗的事情，后面工作更不好干了。
　　“那你们还打算继续开发吗？我看人家自给自足日子过得也很舒服，不见得愿意吧。”
　　唐羽笙点点头：“原本是打算把这里的居民全部迁出去，打造一个和X市那个内差不多大小的民族聚集区，就是你城市宣传文案中的小古城，我本想先拿下几条街的经营权，再顺势推进拿下整个村的改造权，Y省政府倒是好说话，资金到位后马霖跟我报告说村里不干了，坚决要维护原本的样子。再加上双古城企划方案公司董事迟迟没有同意，唐卡被偷的事情发生，项目拿下来比想象中的要难得多。”
　　唐羽笙揶揄得耸耸肩：“现在看来，保持原样，作为松林布寺的中转地来开发，维护好这里的宗教氛围和民俗风情，或许比我原先打破重建的想法有意义得多。”
　　涉及到商务和企划的话题，季暖就有点接不上话，不过听到他想维护好这里的宗教氛围和民俗风情，她还是能搭上几句话，便眯起眼梢，目光上下打量几步外的唐羽笙，笑着问：“资本家还有保护文物的意识？”
　　“我又不是万恶的资本家。”他失笑道：“还是有一点社会责任感的。”
　　季暖撇撇嘴，脸上露出‘我真的信了’的笑意，随手拿了货架上的一瓶松油：“不得不说这里有卖所需造假唐卡的东西，可是要绘制一幅唐卡还是远远不够的，除了松油和松香，颜料白色居多，撑死角落里散落着几瓶黄色，就靠这些别说画唐卡了，就算是儿童画都画不了，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丢失的唐卡和这家店没关系？”
　　“先等等林队问话结果再说。”
　　“嗯。”
　　过了一会，林垚走过来：“扎布说松油这种东西买的人不多，偶尔有来写生美术生会买，还有去松林布寺演出的人，落脚的时候会买点松香，体量不大，价格和利润很高，所以店里一直备着。就在半年前，村里的哈桑来订了一大批松油，起初扎布以为哈桑要和他抢生意，不愿意卖给他，可哈桑说看不起他那三瓜两枣，说自己要赚大钱，扎布拗不过他，给他订了一箱，大概二十瓶的样子。”
　　“确实挺反常的。”唐羽笙若有所思。
　　“扎布说，哈桑告诉他最近推牌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朋友，能带他发财，还给了他一大笔钱，说是定金，只要跟着他干，后面的好处少不了。他刚刚把哈桑的地址写给我，离这边不是很远，你们想去吗？”
　　“去看看吧。”唐羽笙和季暖对视一眼跟着林垚，一同前往哈桑家。
　　哈桑家是一栋两层的自建平房，看着比别人家要小了很多，大门紧锁，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
　　林垚绕着小楼走了一圈，沉思片刻说：“进去看看。”
　　“进去？人不在咋进去？”季暖面露难色：“私闯民宅，不合适吧，要不去找个开锁的？”
　　“不用。”林垚向大门走去。
　　“你说林队会不会一脚把门踹开？和电视剧警匪片演得那样？”季暖拉着唐羽笙的胳膊小声说。
　　“那我就拍下来投诉他暴力私闯民宅。”唐羽笙十分配合季暖得想象。
　　咔哒……
　　林垚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两根铁丝，在门锁里拧了一下，简简单单打开门锁，嘴里叨叨：“都二十一世纪了，踹门的时代已经过去，我们人民警察可不是土匪，下次蛐蛐人的时候，最好不要当着当事人的面。”
　　“……”
　　“……”
　　看到两人吃瘪的样子，林垚心情格外的好，推开门后大步走进房间。屋内光线偏暗，一股松油味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