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动摇，但是不服 ...
-
陆煎瘫坐在表演训练室的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面，汗水打湿了头发。
他刚刚在训练情绪爆发时的台词讲法，老师毫无留情地指出了他吐字含混、虚张声势、不讲逻辑、宛若发病等问题。
陆煎是第一次当面，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些，一字一句都像针一样扎心。
“你这样再练下去也没有进步，休息十分钟，平复一下情绪。”
表演老师——业内一位以专业著称的老戏骨——说完便走到一边指导另外两个学生，不再看他。
陆煎闭上眼，感觉全身都充斥着熬了大夜的疲惫感。
过去一周发生的一切在他脑子里疯狂打转，会议上被萧窕撕碎的傲慢，网络上因他而起的舆论战，还有此刻不留情面的老师……
表演老师似乎对他指导的另外两个学生很是满意，夸赞声隐隐约约传入陆煎的耳中。
他不想看那“名师出高徒”的和谐场面，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用小号点进那个他已经偷偷观察了好几天的“脱粉回踩”讨论组。
一个被顶到最上面的热帖，标题写着【处刑向·令人“煎”熬的演技】逐帧细品陆老师的“眼”技——睁眼瞎的诞生！
陆煎的手指颤抖着，点了进去。
在上传的视频中，帖主用极其冷静、甚至带点学术性的口吻，将他在一部古装剧里的表演片段逐帧分析：
“这里，面对反派不按常理的出招，陆老师试图表达震惊，但眼里只有‘今天晚饭吃什么’的迷茫。”
“好，这里替身老师摔得很敬业，下一帧是我们陆老师本陆上班了，嗯……保持住了自认为最美的姿势，一点儿也看不出上一秒刚摔过呢。”
在暂停和对比的剪辑中，眼神的空洞、情绪的断层、替身的穿帮全都暴露无遗！
帖子里的高赞评论更是刀刀见血：
“以前粉他的时候我还能闭眼夸，现在脱离了滤镜再看……好吧，简直没眼看。”
“心疼以前为他撕过的那些对家，人家至少亲自上阵拍武戏。”
“不是，全世界十大未解之谜，这业务能力，到底有谁在喜欢他啊？”
陆煎像是被人打了当头一棒！这些正片中画面有些他还对拍摄时的现场有些模糊的印象，片场上从导演，下至工作人员，都跟他说这条没问题呀！
原来在镜头下，他是这样的……不堪入目？
不想再看这个讨论组，陆煎换了个社交软件看，一打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他颇有影响力的老站姐发布的退圈声明：
“……五年了，陪着你从默默无闻到万众瞩目，曾经以为光是看着你，就很幸福。但现在累了，不想再体验一次次期待落空的感觉，也不想为永远没有进步的表现花费心血。既然从不回应，那就从此停更，江湖不见。”
下面附着许多张截图，有为了跟行程而买的机票记录，也有多次跟工作室反馈提建议。
小到陆煎在剧组的待遇，大到出席活动时的妆发。
而最近的一次，正是跟工作室传达诉求，希望能让陆煎站出来发声，引导粉丝。
陆煎凝眉，粉丝说的这些，王姐和工作室的小伙伴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一星半点。
更遑论，“永远没有进步”六个字，比网上其他的攻击更让他难受。
这相当于曾经喜欢过他的人，给他判了死刑。
虽然练习室中无人注意缩在角落的他，但陆煎仍觉得自己脸上有一种火辣辣的羞耻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之前他所相信的一切，对萧窕的愤怒，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
浑浑噩噩结束了一天的训练，回到自己的公寓里。
屋里有些凌乱，这几天生活助理都没有来，外卖盒子还堆在茶几上，没人收拾。
好不容易找到数据线给手机充上电，他瘫在沙发上，却毫无睡意，脑子里全是那个处刑视频。
“……眼里只有‘今天晚饭吃什么’的迷茫……”
陆煎猛地坐起来，翻出电脑，打开搜索引擎，手指在键盘上犹豫了许久，最终敲下了“萧窕金融投资”几个字。
跳出来的新闻报道，让陆煎逐渐脊背发凉。
“金融圈紫微星”、“对数字波动非常敏锐”……一篇匿名的论坛帖子里，甚至提及了她不久前刚刚经手的一桩并购案，直言对手输得莫名其妙又倾家荡产。
看着屏幕上那些萧窕的履历，再回想她对自己的操作，陆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还能有课上、有机会留在天绛星耀，或许已经是这位萧总手下留情的结果？
虽然赛道不同，但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
他的流量和粉丝，在她眼里，恐怕和金融资产一样，只是另外一组可以分析和拆解的数据模型。
羞耻感再次萦绕在陆煎的心头，但这一次，心中掺杂了一丝极淡的、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敬畏？
在那次高层会议结束后，陆煎纠结了一晚上，最终说服自己。
之前他一直全年无休、无缝进组，现在只是想要休息一下，调整状态罢了，然后联系总助杰西卡选择了第一条路。
杰西卡上一秒还在公事公办地恭喜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下一秒表演课的上课时间、地点、培训材料、老师联系方式等消息就向他轰炸而来。
陆煎：……就是说，这么突然吗，真的不是预谋已久吗？
不过杰西卡随后附赠了萧窕的一句承诺，如果通过考核，重新签约的时候，跟公司的分成会按照“播放量/收视率/票房”分阶梯来算。
按照这个新方案，如果作品热播或者爆了，那上限……不可估量！
其实还暗含着，公司还看好他的意思吧。如果他真能做到呢？……
这个念头在他的心里闪了一下。
这天晚上，虽然白天上课累得半死，但陆煎失眠了。
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想起他上完课走人的时候，老师带的另一个学生还在对着镜子练一段独角戏——那不过是个没什么名气的戏剧学院学生。
白天看到的时候，陆煎只感到一种强烈的冲击，却说不清他到底是被什么冲击到了。
现在，夜深人静，再想来，是那个人身上所拥有的，对表演最纯粹的热爱和坚持，以及为此付出的努力。
而自己，却躺在巨大的流量和片酬上，挥霍天赋和机会。
可能夜晚就是容易让人情绪冲动。
一种强烈的、笨拙的、甚至有些赌气的决心突然涌上心头。
陆煎一把抓过手机，拔掉充电线，手机飞快操作。
之前表演老师给他留过电话，对应有支付账号。
几分钟后，一笔一百万的转账显示操作成功，留言处只有一句话：往死里训我！
次日，星耀顶层办公室，萧窕正在看公司已经立项的内容。
杰西卡拿着手机走过来，“萧总，表演老师找您，说有情况需要反映。”
萧窕轻“嗯”一声，并未抬头，杰西卡打开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表演老师略带困惑的声音：“萧总，打扰您。我今天早上发现，有人向我的私人账户里转了一百万，备注留言是……‘往死里训我’。这不是小钱，这句话也……我估计是陆煎先生，不知该如何处置，所以问问您。”
萧窕抬起眼，和杰西卡对视，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沉默了几秒，她对着电话平静开口：“好的，我知道了。钱是打给你的，处置权在你。之前定好的培训项目不能少，其他的随意。”
“好的，萧总。”表演老师松了口气，挂断了电话。
萧窕的目光落回桌面翻开的立项书，里面每个项目从立项规划到人员配置再到招商定标，全都充满了各种算计。
陆煎能这么快地接受并转变，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一瞬间，萧窕忽然觉得自己对陆煎用的那些打击手段，和萧屿夺权的下作手段，本质上有区别吗？都是用尽各种方法，让人就范……不知她那素未谋面的亲生母亲，当年是否也遭遇过这些。
这个想法让她心底感到有些细微的不适，被萧窕快速压下。
抬头重新看向杰西卡，下达指令：“从我个人账户，再转一百万过去。”
“备注就写……‘可造之材’，算我追加的投资。”
杰西卡点头：“是。”
休息间隙，表演老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又是一条入账通知，还有那风格迥异的四字备注。
愣了一会儿，最终只能摇头，看向一旁喝了两口水，就又开始练台词的陆煎，苦笑了一下：
“这钱……烫手啊。”
陆煎的这点小插曲，尚未让萧窕花费多少精力，另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经猝然来袭。
一位自称被《星途闪耀》淘汰的练习生，在网上发长文锤节目制作组造假。
爆出的几段音频虽然嘈杂但内容极其劲爆。
“3号镜头多切点，不用管他啥表情，后期都能剪！”
“上面打过招呼了，要保证B压C一头，你跟他们讲，把那个（票数的）增长（曲线）调得要自然知道吧……”
“……A只签了分约，最后还没谈好，这次先压一下（票数）。”
这则爆料瞬间将原本就因陆煎粉丝先维权后内讧而关注星耀的目光全部吸引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