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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迟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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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七日这一天,对很多人来说,是最普通平凡的一天,但对迟聿(yù)来说,是很特别的一天。
特别在被无良上司压榨三十八小时不眠不休后终于得到了两周假期,特别在他焚膏继晷三个半月后终于修好了被小祖宗弄坏的机甲,更特别在他斥巨资买下的新房终于过完手续即刻就能领包入住。
比放假更爽的是什么?
当然是一放假就能走进处处按照自己心意定制的、购置在联盟军事中心白炽星最佳地带、距离上班地点仅需步行五分钟的家里,享受着联盟最新空气净化系统送来的空气,吃着智能管家准备好的零食水果,躺在两百平米(划掉)两米五的大床上,什么都不用干,什么都不用管,只用享受这有钱且糜烂的生活即可。
迟聿对着柔软舒适的大床来了个顶级过肺,长舒一口气后整张脸都蒙在了被子里,沐浴着被智能落地窗过滤过的、温和适宜的阳光,日会周公。
牛马下班后最重要的,当然是补回那三十八小时中缺失的睡眠。
阳光从正中移到西垂,智能管家监测到气温降低,翻出薄厚适中的毯子给床上死尸般睡眠的主人盖上被子,以免某个医生刚放假就回医院——以病人的身份。
贴心至极,堪称人类史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迟聿一共睡了十八个小时,直到次日中午,才悠悠转醒。
头八个小时里,他只是单纯的睡觉,没有做梦仿佛死掉,狠狠补回缺失的睡眠后,梦境也随之而来。
他梦到炫酷威猛的机甲——造过的、开过的、修过的,不一而是,只有一个共同点,全是中型机甲,高大而帅气,美得人睡着了还呲着个大牙。
但美梦总是短暂的,他开着机甲回到了学生时代,正对着一溜光膀子练体能的兵哥哥校友犯花痴,手都伸到腹肌上了,突然被另一只粗壮有力的手抓住,发小兼一直以来的同学许砚皱着眉看着他,不满道:“将离,不要骚扰战斗班同学,你已经被教官找过一次了,还要被找第二次吗?”
美梦变噩梦,迟聿猛地从床上跃起,口中还在解释:“教官那是找我交流机甲修理心得,不是这个!”
智能管家闻声而来,见怪不怪道:“中午好,迟先生,是又梦到许先生了吗?”
“糟糕的噩梦,糟糕的许砚。”迟聿揉着乱糟糟的头发,问,“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五十八。”管家尽职尽责答道,“您还可以睡一个小时,下午两点许先生归航,您安排了行程去接他。”
许砚和迟聿虽然同在号称联盟第一特工训练基地的月华星岛训练,但两人分属不同的班级,毕业后从事的工作也就不同。
迟聿脑子灵光、精神力等级也高,对什么东西都感兴趣,学的也就杂亿点,天南海北的什么都懂,毕竟主业是医生的话,学什么都会成功的,这是历史的经验,是前人的教诲。
而许砚,跟他本人刚正不阿、不懂变通的性格一样,进的是战斗班,其实迟聿觉得他应该去军校、或者直接进部队当兵,而不是来月华做一个特工。
但许砚就是来了月华,原因也很简单,固执的许有一个全能的梦,进部队或者军校,他只能从海陆空太四个军种里挑一个,但月华就不一样了,只要你想学,人家啥都教。
月华星岛对外称YG,主打一个不看精神力的公正平等,管你在外是谁,在月华都一视同仁,不媚男不媚女不媚钱不媚权,只媚强,哪方面的强都可以,只要你够强,你就是老大。
所以月华的所有人都有两个身份,一个是原生身份,要不要随你,另一个是在月华的代号,要不要也随你。
迟聿代号【将离】,这是他挖心挠肝翻遍古籍得来的代号,集风趣、雅致、意境、清冷、桀骜等等于一体,可谓全月华十大顶尖代号之一,令无数人趋之若鹜(自以为的)。
而许砚就无趣多了,自己叫许砚,代号就是【砚台】,简直俗不可耐、毫无新意、无聊透顶、有辱斯文(?),但迟聿磨破了嘴皮子,都没能让许犟种更改一二。
所幸比【砚台】还要无趣的称号大有人在,许砚没被评上全月华十大最顶尖(倒数版)代号之一,迟聿还能催眠自己其实也没那么不堪。
不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自己居然跟这么个没品的家伙是发小的,绝对!
迟聿边想边洗漱,很快捯饬好自己,穿上管家精心搭配的衣服后,出发前往军部接驳点,等着任务归来的许砚。
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上一次,故友重逢,去接一接是应当的,而且迟聿的生日快到了,这是他三十五岁成年的重要日子,许砚早早就跟上级打了报告,提前空出了一周的时间,就等着这次任务结束,然后带上妻子孩子,四个人来一次全家旅游。
没错,两人虽是发小,但许砚比迟聿大了整整十二岁,但在这个人类平均年龄200岁的星际时代,十二岁算不了什么,他们能一直做同学,还得多亏了从小就是天才的迟聿。
许砚是40岁领证的,虽然35岁同样是法定结婚年龄,但迟聿还是觉得许砚是英年早婚早育的反面教材,人生还没开始享受呢,就被困在家庭里了,可悲可叹。
不过这一观点从迟聿见到嫂子后就改了,原来结婚不是自由的坟墓,没有爱才是。
只要两个人彼此相爱、灵魂契合,那么年龄就不是问题,什么都不是问题!毕竟有的人平白活到二百多岁,一辈子也没能遇上一个真正两心相知、彼此契合的爱人,而许砚年纪轻轻就能找到这样一个人,那么携手步入婚姻殿堂,几岁都不算早。(未成年例外)
从小的情分摆在那,迟聿也是真心敬重这个嫂子,所以两人婚后也一直跟迟聿有很深的来往,挚友二字已不足以形容他们的感情,更准确来说,他们是家人。
迟聿也对“幸福”二字有了具象化的理解。
婚后两年,家里迎来了新成员,一个刚开始皱皱巴巴、后来白白胖胖的小子。取名字时,三人围着光脑挑了半天,最后给孩子定下了“时绥”二字,取自“顺颂时祺,秋绥冬禧。”唯愿孩子一生平平安安、万事顺遂。
三人都是大忙人,平常轮流带孩子,谁有空谁就是孩子妈,迟聿给时绥换过尿布喂过奶,被尿过也被闹过。星际时代,带孩子已经不用亲力亲为了,但除非真忙不过来,三个“孩子妈”都只让AI作为辅助,娃都是自己带的。
每次闹起夜迟聿都恨不得掐死这个小祖宗,但每次他都任劳任怨,熟练地再把孩子哄睡,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只可怜我们小小迟聿,还没成年就是一个成熟的“孩子妈”了。
说回当下,许砚夫妻俩带着孩子出任务,迟聿这几年也天南海北到处跑,说来也是快两年没见上面了,虽然做了个跟许砚有关的噩梦,但迟聿想见他们的心是不变的,甚至是急切而热烈的,以至于早早规划好了行程,甚至给智能管家上了强提醒,就怕自己一工作就三班倒,忙得昏头转向误了时间。
对于这次的旅游计划,迟聿为此问遍了军部上下的同事领导,筛选出了一连串联盟著名旅游胜地,不管是近的烁光之城、奇迹之城,还是远的蘅芜星、协光星,总之通通安排上,两个星期,必得玩个尽兴。
一路上,迟聿不断憧憬着再见面的场景,他想许砚一定还是扳着个脸,冷冷地来一句:“好久不见。”然后就成了哑巴,只会时不时接上几句话,或者问上一两句,表示他在听,他记得。
但嫂子卫既白就不一样了,迟聿和她两个人能叽叽喳喳聊好久,聊到开心的一起笑,聊到难过的一起哭,又哭又笑被许砚以一种“不理解但尊重”的眼神对待后,两人就一起攻击许砚。不管是吐槽许砚,抱怨工作,偷偷吃瓜,还是交流机甲,沟通格斗,教导学生,总之许砚听着,迟聿和卫既白说着,三人能一直从天亮聊到天黑。
迟聿热衷于刁难卫既白的学生,每次训练项目上出了什么鬼点子,指定是卫老师弟弟干的。许砚也给卫既白出主意,每次训练中规中矩一板一眼考微操了,学生们就知道这是师爹上线了,虽然需要投入更多注意力,但至少失误了不会被捉弄,卫老师的弟弟总爱捉弄人。
想着想着,迟聿就忍不住笑起来。
卫既白任教的军校,是联盟五大军校之一的赤绨军校,在隔壁星,迟聿一直计划着去看看,但军医院事务繁多,迟聿在军部又身兼多职,一直没得空,这次的两周假期,赤绨军校也在他的行程表里。
只是不知道卫既白是否愿意,在放假时间还回学校。
想来是不愿的,但没关系,或哄或闹,或骗或绑,迟聿总有办法让卫既白就范。
从新家到军部接驳点不二十分钟的路程,再加上通行审核等等,迟聿提前申请过,真正踏上站台等着星舰返航,也不过才过去半个小时,但迟聿的大脑飞速运转,已经把过去未来的事情翻来覆去想了个遍了,总结下来就两句话:想念,非常想念。迫切,极其迫切。
但迟聿想来想去,就没想到,等到的会是这种结果。
与军部接驳的星舰上没有许砚和卫既白,前者提前乘坐重型机甲空降军部医院大楼,后者没有消息。
军部士兵来来去去、忙而不乱,几个长官步履匆匆、神情焦灼,无人注意接驳点站台上,那个被淹没在制服军装里,全身僵硬的青年。
迟聿穿着便服站在一众士兵中间,与周遭的忙碌行程对比,那么显眼又那么渺小。
他颤抖着手打开腕机,登上了那个发誓绝不会在假期登陆的工作号,一个个对话框弹出,来自军部的、来自医院的、来自各个行政机关的,一条条一则则,有消息有通知,零散又整齐地,将残酷的现实摆在了他面前。
新星历M744年7月27日,这是迟聿最难忘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