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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黔中(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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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兮呆了半晌,起手试探,怨念还没消。
李暄和指了指桌上,谁留了字条:还有两天。
所以,晚上的提示就到此为止了。
闻兮火速收拾自己,冷水洗脸,清醒出门。
何知书听说昨晚没有新线索,呆了一瞬,问怎么办,还有好多疑点完全没头绪。
闻兮点了三碗苞米粥,三笼小包子,三个卤蛋,两碟咸菜,安慰着不慌不慌,车到山前必有路,吃饱了再干活。
正好宋春星也来了,似乎还有些拘谨,闻兮当没看见她的不自在,笑眯眯招呼她来吃饭。
王记早点老板都认识她俩了,看今天又多了个人,吃饭也是很香的样子,高兴地送了三根油条,说早上就得多吃饭,这样一天都有劲,有事跑得快。
朴实无华硬道理,吃了饭,宋春星精气神都比以前足。
开始今天任务。
何知书先复述了未解疑点。
第一,朴漓斋做菜问题。
第二,许晃那天晚上伤到的人是谁。
第三,顾好看到和隐瞒了什么?她从哪来,怎么到这里的,是否出现在诗会或者宴席上,还是说和宝物丢失有关,再不然和其他九人里哪个有联系。
闻兮补充了第四点,朴漓斋讨厌顾好。
昨晚翻了几遍小本本,赵家顺说顾好,撒谎,逃避责任。陆宥桦说顾好,不能再乱跑。朴漓斋说顾好没用。
当时觉得乱跑应该是指她贪玩走丢的事,还奇怪顾好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责任,什么大用。
这样反复指责顾好,一定是关键。
关于第一点,在朴漓斋家搜查无果,只能排后。
关于第二点,需要去衙门,请一队捕快,沿着河道摸排走访,寻找在中秋节后那几天晚上,有一个走路不稳的女子,后来在河边被小孩扔石头砸到,跟小孩起冲突。看许晃那天伤到了谁。
第三点,知道顾好名字,和长相衣着随身配饰,闻兮前一天已经青鸢传书请了同门,去附近远处好几个城镇调报案记录,寻找顾好的家,应该很快就能有消息了。至少先弄明白顾好从哪来。
宋春星犹豫后问道:“那个许晃小孩子,伤到谁,很重要吗,我们走路上有时也会不小心撞到人啊,而且许晃也被教训了,这个,能算仇恨?以至于要报复许晃?”
闻兮有些开心她主动询问,这是对外界感兴趣的信号,面上没有表现过多,道:“具体缘由暂时不清楚,但是在梦境里的时候,许晃拿球砸过我的腿,如果这是某种联系暗示的话,得查过才放心。”
宋春星哦一声,脸上闪过意外,点点头。
闻兮其实也觉得有一点点勉强,但有什么辙呢,笑道:“主要现在也没有新提示,到眼前的问题,就一个一个解决看看。”
顿了顿,恍惚道:“我怎么隐约记得谁腿脚也不好来着。”
何知书提醒道:“陆宥桦。双腿被野猪撞断了。”
闻兮回神,说好像还有一个。
何知书蹙眉:“如果这么算的话,赵家顺跌倒,腿流血了。许辛澜许晃被墙壁砸倒,双腿骨折。朴漓斋落水崴了脚。部长舟被山石砸下马,也摔着了。”
“……”另外两人简直呆了,闻兮赶紧摇去脑中千丝万缕,专注眼下。
先去找一样东西。
“找什么?”
“龙角。”
闻兮觉得丢失的宝物是龙,是根据买家蔡倾辞看画猜出来的,龙角也是宝物,贵重的东西他们一定留下来了,找到它,才能确认宝物是龙。
至于龙角可能在哪里。闻兮列举了可能性。
蔡倾辞,赵家顺,部长舟。这三人是出钱出力的经办人,如果有龙角,大约在他们中谁那里。
首先去了蔡倾辞家。管家篡改孙荀被伤害的真实时间,闻兮很生气,先教训了他一顿,再问有没有龙角。
管家肿着脸磕头,说这里真没有,让人去蔡倾辞老家看看,也许送给父母了。
三人连忙去了。
到了之后,闻兮一看院中的人,就知道自己那恍惚的感觉是啥了。
之前管家说,这两月蔡倾辞的弟弟蔡倾逢,突发疾病,卧床许久。如今堪堪坐着轮椅出来。
上前见礼表明身份和来意,闻兮发现他不是生病,是受了伤,还伤到了腿。
许是卧床许久的缘故,身形单薄,脸色苍白,面相和蔡倾辞还有个两三分相似,但神情,天差地别。
蔡倾逢低声问哥哥过世许久,还有什么事没了结?
“案情重大,我们需要找一样的东西。去年九月份,蔡倾辞,有没有送很特别的礼物过来?”
“没有。”
宋春星想有没有可能切开了,或者做成首饰,这样很难看出来,便问:“那别的呢,区别以往,很郑重地送过来,带着小心和期待,或许说了些祝福的吉祥话。”
闻兮发现她主动询问的时候,几乎看不出初见时候的颓丧。
蔡倾逢陷入回忆,低下头,居然让人看出了难过意味,不等情绪发酵,他已经缓了过来,抬头道:“倒是送了一面护心镜来。”
护心镜?
蔡倾逢让人去拿。
闻兮抱有一丝侥幸,如果蔡倾辞如此郑重其事送镜子过来,那可能没有龙角,不是青龙。
很多事她不愿多想,也没有告诉另外两人。
护心镜送来,闻兮拿起看了看,外表有沙金光彩,一片片凸起,摸起来有粗粝感。
是鳞片制成的。
廊下鸟叫声扣人心弦。
闻兮扯嘴角笑笑:“找到了。”
“什么?”
不是找龙角吗?
闻兮面色平静道:“这个也是重要一部分。请问,我可以拿走吗?”
旁边小厮抬眼看过,可能在诧异居然敢直接问人要这么宝贵的东西。
蔡倾逢脸色惨淡两分,咳嗽着弯下腰,狠狠捶腿,癫狂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三人以为蔡倾逢知道什么。等他笑够起身,蔡倾逢红着眼开口了。
自哥哥蔡倾辞意外去世后,他的父母备受打击,人简直老了一旬,终日哭泣念叨,吃斋念佛数月才平静,但是对蔡倾逢更加关爱谨慎,生怕他也出事。
护心镜是蔡倾辞送来的,父亲后来拿给了他,千叮咛万嘱咐要戴上,他本来是不想的,被念叨多了,母亲又哭,只能戴上。
时间久了,很多人也知道他有这样刀枪不入的护心镜。
然后,他就遇到了劫匪。护心镜果然厉害,心口没事,但后背伤到两次处,腿,也废了。
母亲感念镜子大德,恨不得供奉它,可蔡倾逢觉得,此前从没有遇到劫匪强盗,小偷也没有,偏偏有了这样宝贵镜子,遭遇大难。左右出不了门,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再戴。
可今天,又有人找上门,要这面重要的护心镜。
蔡倾逢道:“我大哥,是故意送来的,知道父母偏心,会把好东西给我,就设此毒计让坏人盯上我。”
阴冷感觉蔓延,让人头皮发麻,宋春星猛地后退了一步。
何知书迟疑道:“你,怎么会这样想?”
“那我要怎么想?结果如此!我就是废了!我大哥他,一直都恨我!”
“因为偏心你的问题?而你一直都知道?”
蔡倾逢靠进椅子里,嘲讽道:“二十多年啊,几百上千件事,傻子都能发现蹊跷。”
闻兮为这扭曲破碎的关系感到难过,道:“你小的时候,不明白,也无能为力,长大以后,知道这样不对,有没有试着改变父母态度?也许蔡倾辞不会走岔路,你也不至于……”
“你懂什么!”蔡倾逢突然拍扶手大喊,“你以为,十几二十年的固执,可以被几句话改变吗?你以为就算我爹娘转了性子,大哥他就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还是你觉得,我被这样养大,还有好心肠将利益拱手相让?”
闻兮被吼得一愣:“抱歉,是我自以为是失了边界。”
“你是该抱歉,你不该来指点我,你有本事该指点我大哥,他都看穿三十年了,混得有钱有势,早就应该滚蛋去过自己日子!非要犯贱,来求什么阖家欢乐,这里有他位置吗?没有!他若早做打算,也不至于落个惨死下场!愚蠢至极!可笑至极!”
蔡倾逢吼完心跳飞速,气喘吁吁,险些晕厥。不想让人看,转动椅子仓惶回屋。
没有人来阻拦索要,三人便拿着镜子走了。
宋春星和何知书都看闻兮脸色,发现她很平静,只是有点遗憾和伤感。
察觉不寻常视线,闻兮看回去,笑了笑,问怎么了。
宋春星小心道:“你是京城来的大官,他吼你骂你,你不生气?要派人把他抓起来打一顿吗?”
“……打人犯法哦。”闻兮从没被这样骂过,不过她也不放在心上,“而且,确实是我傲慢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家族因果是外人最难干涉的。”
家是一个相对封闭循环的圈,往里面不断投放有毒的东西,家里的人谁能逃脱影响?
没有出口,没有解药,日月轮转注定要酿成惨剧。
何知书道:“老大蔡倾辞能让渡的利益都让了,他父母依然不满意。能偏心老二蔡倾逢的都给了,蔡倾逢也没有得到幸福。若是正常养育,大儿子不会到处寻求食物慰藉,小儿子也不会是这种自私怨愤的样子。最终蔡倾辞死了,蔡倾逢又落了终身残疾,其父母下半辈子都要痛苦悔恨。”
宋春星若有所思:“因果不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蔡倾辞真是故意送礼,来戕害弟弟蔡倾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