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锈》沉余年

3、七分糖奶茶有点甜

　　父亲去上班了，谢钧一还在擦灶台。
　　前几天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股味道似乎还萦绕在我鼻尖，想想就令人作哕。
　　我又逃离了这个家，出去为这个家赚钱。
　　发小林叙白学长今年毕业，我想为他买个礼物，一掏兜却比脸还干净。
　　我搅动着手里的大铁勺防止煮的珍珠粘锅；张青云处理完冰激淋去后厨一个接一个地削芒果，另一个和我同龄的假期工麻利地煮茶灌茶摆小料。订单一单接一单地出，骑手来来去去，一份珍珠两勺糖，布丁加一要半糖……忙得脱不开身。刚塑封完第四杯我转身背对柜台找抹布准备擦拭柜台上溢出的果茶水渍，店门口的风铃响了。
　　“好烦人，真是越忙越忙。”我心里默默嘟囔着眼神已经不善起来，转身把抹布随手往前面桌子上一扔。
　　抬头看见面前一个很高的身影，目光上移看见他的脸，是林叙白。林叙白里面穿着文雅的灰色高领毛衣，外面搭配一件白色长羽绒服，精致而考究。
　　一瞬间我好像忘掉现在有多忙多累，后来回忆的时候也只想到了其实那个冬天的太阳还算不错，那时刻刚好能斜斜地越过门槛越进门来，像一个强行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你在这里打工？”他似乎有点惊喜，一向内敛的眼睛中也透出一丝惊喜的神情。
　　“对呀学长。”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开心起来，心脏怦怦跳起来，整个人也都活了，“好巧啊，居然会在这里遇见。”
　　“是啊，好巧。”他微微低头抬腕看了一眼腕上的表，金属表身黑色表带，闪着银光。复又抬起头：“大杯拿铁，半糖。”
　　“哦哦。”我如梦初醒，手忙脚乱下单。很快热气腾腾的咖啡就被张青云从后面递出来。我惊喜而殷勤地接过咖啡递到林学长手里。
　　“谢谢你。对了，还有一件事……”林学长单手接过咖啡袋子，另一只手伸进衣服内侧的衣兜，掏出一个四角嵌了黄铜片的小木盒。小盒子在他修长白皙的指间显得赏心悦目。
　　“这是……”我看着他把小盒子送到我面前，不明所以地伸手接过。让他把它放在我手心，心跳加速来不及回味他手指的触感就一触即分。
　　“我去苏州的时候看见巷子里的阿婆正在做香囊，我想你会喜欢，就随手买了一个。问过中药铺的老师，往里加了一点缓解失眠的中药，晚上睡觉的时候挂在床头，或许会有点作用。”林学长的眼睛在镜片下露出一点笑意，
　　“喜欢吗？生日快乐。”
　　一阵难以言喻的情感自心底涌出，分不清是爱慕因子蠢蠢欲动还是感动得不知天南地北。张青云在后面催我赶紧打冰激淋去啊，我一慌忘记向林叙白说谢谢，他似乎也体贴地意识到什么，不好意思地微笑一下：“那就不继续打扰你了，回见。”
　　林叙白走后，我小心翼翼地把精细雕琢后的小木盒揣进裤兜。张青云在后面不耐烦地掀帘子催促：“嘛呢嘛呢，单子都那么老长了快点呗。”
　　“来了来了。”我仓促地接过一大桶芒果粒小碎步快速走近小料区，胳膊一抬，芒果瀑布倾泻而下。刚才走路的时候大桶碰了腿一下，兜里的小木盒一路硌着大腿。
　　这一天太忙，忙得我忘记思考。半下午的时候我躲进厕所，忍不住悄悄推开小木盒的盖子，露出里面一方牛皮纸。我不舍得一下子拆开，只掀起一个角，看见了一个紫色的小香囊。花纹精致美丽，是苏绣吗？有山，有水……苏州是这样静谧平和的景象吗？
　　没等我凑近鼻尖，一阵茉莉香气就主动迎向我，还有一点淡淡的药香，还有……我之前闻到过的雪松木香水味。我买不起香水，是虞轻舟告诉我的，“这个味道，是雪松木……”
　　我不喜欢那种味道，好像很疏离又有点刺鼻，总而言之冷冷的，不适合冬天。可是它是一个特别的人送给我的。
　　今晚换班的最后一杯奶茶，是最普通的珍奶七分糖。下班我就把围裙摘下来挂在架子上，在着急锁门的同事的催促下抓起外套出了门。
　　虽然家里没什么可期待的，可是今天我不用去饭馆打工，父亲也还没回家；不用费力地掏钥匙开门，因为谢钧一在家。摸摸裤兜里的东西，还是一样硌着腿，心里就快乐起来。
　　这是我的小秘密。人成年后都会有自己的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