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软弱白月光》霜降生

1、第 1 章

　　炉鼎苑内，丝竹靡靡。

　　清芝院是新进炉鼎们居住的地方，与前堂的热闹氛围相去甚远。

　　游廊顶上，悬挂一只鎏金鸟笼，笼子门不翼而飞，羽色鲜亮的金丝雀翩跹而落，歪头去啄灵均掌心的碎米。

　　她倚着廊柱逗弄雀儿，粉雕玉琢的眉眼比笼里的雀儿更像是一件娇养在金笼里的珍宝。

　　前几天熬夜加班猝死，再睁眼时，灵均便穿成了猝死前看过的一本男频小说《无情道》里同名同姓的菟丝花妖。

　　小说讲述的是一个情感扭曲的世界，仙盟以无情道统治六界，将除了己身以外的万物都看作刍狗工具。

　　她穿成书里美弱惨炉鼎炮灰，是天底下最柔弱的金菟丝藤所化，开场灵根被废，只留依附属性，是绝佳的炉鼎，所过之处人人觊觎，结局被扔进炉鼎炼丹。

　　刚穿来那天，原身灵均初入炉鼎苑，灵脉被断的当晚就一命呜呼，再次醒来，灵魂就成了穿书而来的灵均，脑中绑定的天平系统，是一个学名为万物皆可端的端水神器。

　　“端水就是把鸟笼门换成喂鸟碎米？”她默问系统。

　　【是的，本系统的万物皆可端指的是万物皆可经由天平系统转换状态，核心是能量守恒定律。只要两边能量相等，宿主念出口谕，可以把任何能量转换成宿主需要的东西，危机时刻还可以反杀敌人。】

　　“那灰色面板的主线任务，攻略天道兵器，又是什么？”

　　【此为宿主的终极任务，唤醒天道兵器情感，摧毁无情道世界。目前未到剧情触发点，暂时无法了解更多，宿主要浏览别的面板吗？】

　　哪还有什么别的面板，她戳来戳去，整个系统亮起来的部分只有那个万物皆可端。

　　正当灵均沉迷研究系统时，院外传来管事嬷嬷的声音。

　　“灵均，在里头吗？”

　　灵均叉掉系统，迎上去，嬷嬷手里捧着一只檀香盒。

　　“流光岛的张执事要一份苑里的合欢香，你是新来的，帮我送去，正好趁这趟认一认仙盟的路，晚上有宵禁，你可看着点时辰。”

　　“是。”

　　灵均接过香盒和指路令牌。

　　按令牌指引，去流光岛的路，要穿过一片人迹罕至的林子。

　　她走至一半，林中忽然迎面撞来一个满身酒气的身影，她侧身躲开，后颈却被猛地攥住，剧痛袭来的瞬间，眼前陷入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甜腻熏香呛得灵均睁开眼。她不是第一次闻到这合欢甜香，这股香气在炉鼎院落随处可见。

　　男人的吐息喷在她颈侧，粗粝手掌掐住她的脖子。

　　“不过是一个炉鼎，装什么清高？”王焱的手大力陷进她的肩胛，语气满是轻蔑，“炉鼎就该……”

　　污言秽语戛然而止。

　　王焱突然瞪圆了眼，满目震惊地低头看向自己心口——那里突兀插着一截锋利的剜心荆棘，根须浸满火毒，眼前雪肤花貌的炉鼎花妖，纤纤指尖正泄出淡金灵力。

　　“你……你这炉鼎……”王焱的喉咙艰难挤出字眼，携带剧毒的荆棘漫延火焰，脏器皮肉发出焦化的滋滋声。

　　满屋甜腻的合欢香味逐渐被焦臭覆盖，灵均推开烧焦的尸体，打翻了案几上扰人心智的合欢香炉。

　　再抬头时，眼前浮现天平系统的提示面板。

　　【叮——端水完毕，天平系统经验+1。】

　　端水反杀的操作同之前转化铁门和碎米的用法一样，把前者的能量硬生生拽出来换成她的能量，王焱有多大能量，她就转换了多大能量，似乎是因为原身为藤蔓花妖缘故，她送出去的能量化成穿心而过的荆棘。

　　这大概就是灵力？

　　王焱的灵力遵循他本人糜烂暴戾的天性，转眼间烧焦他自己的躯壳。幸好这具身体灵脉已断，灵海空置，要不然一个草木根骨的菟丝花妖，碰上火属性灵力，指不定就当场烧成草木灰了。

　　灵均对着屋内水镜清理脸上溅到的血渍，触到颈间红痕时疼得直吸气。她冷眼踢开脚边焦黑的碎骨后，推门离开王焱住处，夜露寒气循着领口钻进来。

　　远处一轮残月悬在漆黑天幕，清辉遍洒青石板路，层叠山峦在月色中勾勒出朦胧轮廓，上百座岛屿悬浮半空。

　　灵均视线落在中间那座最高的岛屿，那里就是流光岛。

　　合欢香没了，她送不过去，只得尽快回苑。

　　系统在脑中泛起轻微嗡鸣，眼前实景被覆上一层半透明的淡金光幕，系统提示在光幕里缓缓浮现：

　　【仙盟舆图加载中。】

　　光幕与实景完美重叠，悬浮岛屿被清晰标注出名字，中间最高的岛屿顶端，云纹缠绕的天墟星轨四字格外醒目；而星轨正对着的下方，是一片冰雪覆盖的连绵山脉，旁边是一串鲜红字迹：

　　魔渊封印裂隙1%。

　　这是《无情道》的开篇背景。

　　修真界因千年禁情令导致灵脉枯竭，北地魔渊封印无故出现裂隙。

　　*

　　“亥时五刻——宵禁——”

　　穿透力极强的鸣锣打更声撞破深夜寂静。

　　巡夜修士的怒斥从岔路口传来，被怒斥的是一个神色惊惧的内门弟子。

　　“宵禁了还在外头乱晃？法阵马上就要启动了！”

　　内门弟子吓得腿一软，扑通跪倒在青石板上，额头抵着地面连连磕头：“师兄饶命！弟子……弟子在藏经阁抄录经文忘了时辰，绝非故意违逆宵禁！”

　　“忘了时辰？”另一名修士冷笑一声。

　　“今日午时刚在演武场宣读过宵禁铁律，亥时五刻宵禁阵起，任何人不许外出，连外门洒扫杂役都能记牢的规矩，你一个内门弟子敢当耳旁风？按律，违逆宵禁者当押解刑堂待审！”

　　内门弟子磕头如捣蒜：“师兄开恩！弟子知错了！家师是内门的刘长老，他老人家最是敬重刑堂弟子，求师兄看在家师薄面上……”

　　“刘长老？便是仙盟掌门的亲传弟子违了宵禁，也得按规矩受罚！带下去，交由刑堂长老候审！”

　　跟随在后的银甲兵修一左一右架起瘫软的弟子，灵均连忙缩到一棵环腰粗的大树之后藏起身躯，士兵们架着弟子走过，弟子哭嚎求饶的声音渐渐拖远。

　　直到巡夜队的脚步声彻底消失，灵均才挪出大树。

　　炉鼎院落的方向在西南角，是另一处悬浮的小岛，此刻连接岛屿的玉桥周身已开始泛起淡蓝色的结界光晕，那是宵禁结界即将启动的标识。

　　宵禁后未归者，结界会自动判定滞留在外的是魔渊妖物或散修，届时别说返回住处，她怕是要被结界当场绞杀。

　　灵均提起裙摆狂奔，风声在耳畔呼啸，路过一片桃林时，桃树枝桠传来簌簌声响，黑影在桃树上纵横跳跃，幽绿眼瞳亮起，搜寻附近可吞噬的生灵。

　　系统光幕闪烁警告，这些黑影是魔渊影祟，杀人方式很特别，被盯上的人不能回头，一回头就会被黑影捕获窒息而死。

　　灵均没敢回头，拼尽全力跑向玉桥，结界莹光已近在眼前。可就在她即将踏上玉桥台阶的瞬间，一股森然寒意缠上她的脚踝，灰黑色雾气拽得她往前一扑，整个人重重摔在青石板上。

　　月光下她的影子在地面扭曲变形，像是有无数只手在撕扯，她催动金手指试图再来一次转换，可这浓雾却无从捕捉形体力量，她不熟练，指尖只迸发出方才夺取的王焱灵力余波，凝出三两片护身花瓣，抵挡住一瞬便化作齑粉。王焱死了，他的灵力也跟着衰败，只能挡住一击，后面接踵而至的是一群。

　　“嗬……嗬……”

　　影祟声音从上方传来，桃树间显出无数道影子，都没有实体，妖绿瞳孔如悬在半空的鬼火。最庞大的那只探出妖爪，在她肩膀狠狠一挠，剧痛袭来，她耳边听到一声金石相击的清越剑鸣。

　　嗡——

　　剑光闪过，灵均周身阴森骤然消散，皎洁如月的华美剑意破开夜幕，霎那间就将灰黑雾气扫荡干净。

　　桃林深处的白衣剑尊踏着满地碎红而来，立在秾艳深沉的春夜里，玄色外氅裹着如鹤清瘦的高挑身躯，墨发未束，幽邃凤眸寂冷如潭，剑风收敛之处，周遭簌簌飘落的桃花都被粉碎。

　　鹤妄。

　　哪怕只在书中见过描写，灵均也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与此同时，系统声响。

　　【检测到主线攻略对象鹤妄上线，请宿主注意。】

　　攻略对象——他就是系统终极任务目标？

　　灵均没有看完那本小说，只记得截止到她看完的部分，鹤妄一直是这篇无情道文里着墨甚少的背景人物。

　　仙盟千年不遇的无情剑道奇才，是《无情道》里最令人胆寒的存在。

　　不仅剑术通神，更以天生无情著称。据说是生来就没有七情六欲的人，甚至亲手斩杀过自己的亲传弟子。

　　众影祟见领袖被斩，黑雾凝聚成妖爪形状，疯了一般扑向那白衣墨发的清冷剑尊。

　　鹤妄没有抬眼去看，只是对着虚空轻轻一划。

　　刺啦——

　　无形剑气以极其随意的姿态剖开妖爪，荡尽黑雾，月光之下的桃林恢复一片寂静澄明。

　　鹤妄转过身时，眸光扫过地上狼狈不堪的她，一株被狂风摧折的孱弱姣花，金丝裙裳撕裂，露出的肩头香雪凝脂，横贯血淋淋的三道爪痕。

　　她想爬起来，膝盖却软得使不上力气，只得虚虚掩着衣裙，皓腕间银钏轻颤，怯怯道谢，“多谢剑尊救命之恩。”

　　鹤妄没有应声，只是朝她走来，月光照亮俊美脸庞，勾勒出线条优美的下颌与高挺鼻梁。他抬起执剑左手，那柄斩除邪祟的长剑在月色下泛起寒芒，剑锋正对她的眉心。

　　“宵禁后滞留在外的，要么是找死的散修，要么是魔渊缝隙里逃跑的邪祟。”他开口，声音却比春夜的风更冷，“你觉得，你是哪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