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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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晨曦如同神灵温柔的抚触，洒满了整个山丘。
那座新立的、覆盖着石楠花的坟，在阳光下显得温暖而宁静，仿佛死亡带来的所有冰冷与悲伤都在这一刻被彻底驱散。
风笛手最后吹响了一个悠长而高亢的音符，如同雄鹰的啼鸣响彻云霄，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你站在山顶，看着村民们用最质朴、最真诚的方式，拥抱他们回家的孩子。那份深沉而厚重的家族之爱，让你这个无根的飘萍感到了一丝莫名的慰藉，却也伴随着更深的、如影随形的孤独。
这里是肥皂的归宿，却不是你的。肥皂的旅程到此结束，而你的旅途，还剩下最后一段。
你看着眼前这群质朴而善良的村民，他们通红的眼里虽然还满是悲伤，但看向你们的眼神却充满了最真切的感激和敬意。
伊恩村长拄着他的橡木拐杖走到你们面前，想要开口挽留。
但你抢先一步，对着他和所有村民深深地鞠了一躬。
“伊恩村长，各位……家人”你第一次，如此自然地，说出了这个词“感谢你们，让约翰回到了他最好的归宿。但我们的任务还没有结束，我们必须立刻出发。”
你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
你不能再在这里停留，不能再消耗他们的善意。这个村庄，因为你们的到来，已经承受了太多的悲伤。
你们能做的就是尽快离开，把安宁还给他们，也把约翰，真正的还给他们。
普莱斯站在你的身边，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伊恩村长和所有村民再次脱帽，致以一个沉默而庄重的告别礼。
这个动作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伊恩村长看着你们坚决的神情，知道无法再挽留。他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前路漫漫，两位……多加保重。”
他顿了顿，目光越过你们，落在了那个始终沉默的站在队伍最后，牵着马的“人”——小强身上。
“也请……也请替我们，好好的，送送小约翰的这位兄弟。”
“我们会的。”你郑重地承诺。
没有更多依依不舍的告别。
铁匠罗里，那个昨天还对普莱斯怒目相向的男人，主动走上前来帮你们牵过了马匹；玛格丽特大婶则将两个用格子呢布包好的、沉甸甸的包裹塞进了你们的行囊，里面是她连夜烤好的、还带着温度的燕麦面包和烟熏鹿肉。
“带上吧，孩子们”她用粗糙的手，擦了擦红肿的眼睛“路上吃。”
你们没有推辞。这不仅仅是食物，这是一份沉甸甸的、属于“家人”的祝福。
你们翻身上马，普莱斯在前，你在后，而小强的尸体，则被你用魔力固定在另一匹马上，跟在你们身后。
你们没有回头，只是对着山顶上那群目送着你们的村民挥了挥手，然后催动马匹，沿着另一条下山的小路，消失在了清晨的薄雾之中。
当布雷谷那安宁的炊烟彻底被连绵的丘陵所遮挡，你们再次踏上了漫长而孤独的旅途。
这一次的队伍里，又少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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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在寂静的山谷间回响，显得格外空旷。
你们一路向南，苏格兰高地那苍凉而壮丽的景色在你们身后迅速地倒退。风景在变，天气在变，唯一不变的，是那份压抑在心头的、越来越沉重的死寂。
你只是埋着头，拼命的赶路，仿佛想把那些沉重的情感都甩在身后。
但是你做不到。
肥皂的离去，像是在你们这个本就残破不堪的四人小队上又挖走了一大块。那种空缺感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触手可及。
你看着身旁那具属于小强的、沉默的尸体，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一幅幅生动的、属于你们四个人的画面。
你想起你们小队刚刚组建不久，为加强团队默契的第一个任务。
任务最后的那段路是在暴雨中，平均每人背着沉重的草药，穿越一片被佣兵们称为“死亡泥潭”的沼泽。
那片沼泽名副其实。
泥潭深不见底，稍有不慎就会被吸进去，连骨头渣都剩不下。冰冷的雨水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你们身上，很快就带走了所有人的体温。
肥皂，那个永远的乐天派，一开始还在讲着笑话试图活跃气氛，但很快，他的笑话就在刺骨的寒冷和无尽的泥泞中冻结在了嘴边。
你作为法师，在初期没有有意识进行锻炼的情况下，体能本就是最弱的一环。
没过多久，你就因为体力不支和低温开始神志不清。不慎一脚踩空，半个身子都陷进了冰冷的泥潭里。那股黏腻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吸力瞬间将你包裹，越是挣扎，陷的就越快。
你尝试自救，但带着污染的泥沼阻碍了你的魔力回路，经验不足的你无法顺利的用出魔法。
“救……救命……”
你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就在你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一只有力的大手猛热抓住了你的手腕。
是小强。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折返回来。
他半跪在泥潭边，一只手死死地抓住岸边一棵腐烂的树根，另一只手则像铁钳一样，牢牢抓住了你。
“别动！”他低吼了一声，这是你第一次听到他用如此严厉的语气说话。
他的脸被雨水和泥水弄得一塌糊涂，但那双眼睛却亮的惊人。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手臂上的青筋一根根地暴起。
但你的身体太沉了，沼泽的吸力又太大，他一个人根本拉不动你，甚至他自己的身体，也开始被一点点拖向泥潭。
“放手……小强……”你咬牙，用尽对当时的你而言最大的勇气说“别……别管我了……”
“闭嘴！”他再次低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另外两双手也抓了上来。
是幽灵和肥皂，他们也赶了回来。
“嘿！Roach！你以为你是大力神吗？！”肥皂一边咆哮着，一边抓住了小强的胳膊。
幽灵则什么都没说，他只是用他那把标志性的刀，狠狠插进了岸边的泥土里，然后用另一只手抓住了你的另一只胳膊。
“一！二！三！”
三个人同时发力，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瞬间将你从死亡的泥潭中硬生生的拽了出来。
你被拖上岸，像一条濒死的鱼，躺在泥水里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你浑身都在发抖，分不清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恐惧。
肥皂一屁股坐在你旁边，累的像条狗，却还在笑：“嘿，法师！看来你欠我们一顿大餐了！”
幽灵则默默地收回他的刀，走到你的身边，将他自己那件还带着一丝体温的防水外套，脱下来，披在了你的身上。
而小强，则只是沉默的坐在那里看着你，确认你没事之后才默默转过头，继续看着前方那片无尽的沼泽。
你记得，当时普莱斯知道这件事后，只说了一句话。
他说：“很好。从今天起，你们才算是一个真正的小队。”
是啊。从那天起，你们才真正的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你们是彼此的后背，是彼此的武器，是彼此在最绝望的时候，那只绝不会放开的手。
你将自己完全沉浸在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这似乎成了你对抗这趟死亡之旅的唯一方式。通过回忆你才能让自己相信，那些鲜活的、炽热的生命，是真的存在过。
但现在，这个整体已经破碎不堪。
幽灵长眠在了那片他向往的大海边，肥皂也回归了他热爱的故土。只剩下你，沉默的小强，还有那个背负着一切的普莱斯，继续着这趟无法回头的旅程。
马蹄踏过一座古老的石桥，桥下是湍急的河流，那冰冷的河水将你的思绪拉回到了残酷的现实。
你看着小强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心中一阵酸楚。
“小强”你低声说“你还记得吗？那次在沼泽里，是你第一个回来救我的。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但什么都做了。谢谢你。”
你伸出手，轻轻的理了理他那被风吹乱的头发。他的头发冰冷而僵硬，像枯草一样，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
“普莱斯”这天夜里露营时你看着篝火，轻声问“小强的家……是什么样的？”
对于小强，你的记忆总是模糊的。他太安静了，太不善于表达。他不像肥皂那样，总是把自己的家乡挂在嘴边。
普莱斯喝了口酒，沉默了很久。
“肯特郡”他缓缓地说“英格兰的东南部。那里被称为“英格兰的花园”，有大片的果园和宁静的乡村，他的父亲是个苹果园主。”
苹果园……
你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那是在一次任务结束后，你们在一个小镇休整。镇上正好在举办丰收节，到处都是卖水果的摊位。
肥皂买了一大袋子苹果，回来后像玩杂耍一样，把苹果抛得满天飞。
“嘿！来试试我新练的“飞刀削苹果”！”他对着幽灵喊道。
结果，他扔出的飞刀精准的插在了幽灵脚边的地上。幽灵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所有人都看到，他握着刀的手青筋都爆起来了。
小强默默的从肥皂手里拿过一个苹果。
他用他那双稳定而有力的手，拿出了一把小小的、不起眼的折叠刀，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那个苹果的皮，从头到尾，完整地、没有断裂的削了下来。
那长长的、螺旋状的苹果皮，像一条红色的缎带，在他手中垂下。
所有人都惊呆了。连一向挑剔的幽灵，都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嗯”的一声。
肥皂更是张大了嘴，半天都合不拢。
“我靠！Roach！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技能？！”
小强没有回答，只是将那个削好了皮的、晶莹剔透的苹果，递到了你的面前。
你当时愣了一下，接了过来。
“谢谢。”
他只是对你点了点头，然后就又退回到了那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继续擦拭他的盾牌。
你现在才明白，那不是什么新学的技能。那是一个苹果园主的孩子从小耳濡目染，刻在骨子里的、最朴素的记忆。
他把那个最完美的苹果给了你。
那些你曾经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不经意的瞬间，都藏着他们最深沉、最笨拙的温柔。
而你，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却从未真正读懂过。
那个为你挡住一切伤害的盾，那个为你冲锋陷阵的锤，那个在你身边如影随形的双刀，都已经不在了。
你想，只剩下你，这个脆弱的、只能躲在所有人身后的法师，独自面对着这无尽的、没有他们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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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还在继续。
你们穿过村庄，穿过城镇，穿过一片又一片荒凉的、被秋风染成金黄色的田野。你们见过清晨的浓雾，也见过黄昏的晚霞。你们在废弃的农舍里过夜，也在无人的古堡里躲雨。
时间，仿佛被拉长成了无数个重复的、悲伤的片段。
你的魔力，在持续的消耗中变的越来越精纯，控制也越来越得心应手。而你和普莱斯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你们不再仅仅是指挥官与队员，也不再仅仅是这场骗局的同谋。你们更像是……两个幸存者，两个背负着同样沉重秘密，在同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上，相互扶持、踽踽独行的幸存者。
你们之间的交流依然很少，但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彼此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当你的魔力即将耗尽时，他会提前找到最安全的宿营地。当他因为长时间的警惕而露出疲态时，你会主动包揽守夜的工作。
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夜晚，你们躲在一个废弃的磨坊里，篝火在潮湿的空气中燃烧的有些艰难。
“法师。”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你抬起头。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他问，眼睛依然没有离开他的佩刀“等这一切都结束之后。”
你的手猛的一僵。
以后？
你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在你决定用亡灵法术带他们回家的那一刻起，你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现在”。
“以后”，是一个太遥远，太奢侈的词。
“我不知道”你诚实的回答“也许我会找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隐姓埋名的活下去。也许……我会回到法师塔，向我的导师坦白我所做的一切，接受审判。”
你甚至想过，等送完小强，就耗尽自己最后一丝魔力，和他们一起长眠于地下。
普莱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睛在跳动的火光下，流露出一种近乎温柔的情绪。
“你救了他们”他说“你用你自己的方式，给了他们最后的尊严。你没有罪。”
“可是我……”
“没有可是”他打断了你“你是个好战士，和他们一样。”
说完，他低下头，继续擦拭他的刀，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
但你的心，却因为他这句简单的、笨拙的安慰，而感到了一阵久违的慰籍。
是啊，你是个战士。
你只是在用你自己的方式，完成最后一个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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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你们一路南下。
离开了苏格兰高地那苍凉壮阔的地貌，英格兰北部的田园风光渐渐映入眼帘。连绵起伏的绿色丘陵，被分割成整齐的田野。
风景如画，却无法驱散你心中的阴霾。
你们很少说话。
普莱斯似乎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驾车的速度很快，仿佛也想尽快结束这趟痛苦的旅程。
你们已经进入了英格兰的心脏地带。道路变得越来越平坦，周围的村庄和城镇也越来越密集。
终于，在离开布雷谷的第十天，你们抵达了肯特郡。
这里果然如普莱斯所说，是“英格兰的花园”。
大片大片的、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苹果树园出现在道路两旁。红彤彤的苹果挂满了枝头，散发着诱人的果香。
普莱斯在一座小镇停下，他去打听小强家的具体位置。而你则牵着马，在镇外的苹果园边慢慢的走着。
你看着那些饱满的苹果，又想起了小强那双能削出完整苹果皮的、灵巧的手。
你伸出手，用魔力留下几枚银币，然后从最近的一棵苹果树上摘下了一个最大、最红的苹果。你没有用法术去清洁它，只是用自己的袖子，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又一遍。
你走到小强的马前，将那个苹果轻轻放在了他的手上。
“我们到了，Roach，回家了。你看，你家的苹果，今年又丰收了。”
小强依旧沉默着，没有任何回应。
但你却仿佛看到，他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罕见的、浅浅的微笑。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