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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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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年饭后,简单的收拾了下桌子,回到堂屋守岁。
蝶生嗜睡,小竹楼里又安静,他不知不觉在堂屋里倚着椅背睡着了,姜谕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静静的等待午夜的到来。
堂屋里的烛火跳跃着,晕出一室暖意。
“砰”的一声,屋外的爆竹声惊醒了蝶生,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从椅子上跳下来。
午夜已到,渐渐的爆竹声越来越密集。
堂屋的门也被敲响,姜谕睁眼,起身开门。
门前,寨子里所有的蛊师跟在长老身后,恭敬的迎他前往祭台。
姜谕睁开眼起身,率先走出了堂屋,又想起什么似的。
回头看向蝶生,朝他伸出手不耐烦的催促道:“还不快跟上?寨子里所有人都要去祭神的。”
蝶生本来以为是跟在他们后面,这样自己还可以偷偷的去找阿爹阿妈。
没预料到姜谕要自己和他一起走在最前面。
一时有些不想过去,但想见家人的心情太迫切,也就犹豫了一下下,果断的把手搭了上去,被姜谕带出了堂屋。
姜谕的手一如既往的冰冷,冻得本来就畏寒的蝶生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
青石板路被踩得平整,姜谕牵着蝶生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寨子里所有的蛊师,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十分引人注目。
一路从小竹楼过来,遇到的人们先是敬畏的退到一旁,等他们走远了却又开始窃窃私语。
“那是阿兴家的?”
“什么阿兴家的?那是阿环和外面的人生的代倪。”
“当年那个孩子不是没生下来吗?”
“听说生下来了,是蝶灵!”
“小苗可怜哦……”
议论的声音传入姜谕耳中,他侧头看了一眼蝶生,低声道:“很冷吗?”
蝶生自然没有姜谕那么好的五感,但对于姜谕突然的关心,他也并不抵触。
“有点冷,等会儿人多了就好了。”他忍住哈欠,黑黝黝的眼眸里涌起雾气。
倒让姜谕误以为他听到那些议论真的在伤心,他看到蝶生将掉未掉的泪水,心里莫名的有些痛快,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轻声说了句无关紧要的闲话“今天可真是个好天气。”
蝶生抬头,其实不止今天,每一年的能酿都是好天气。
夜空上挂着圆圆的明月,家家户户的吊脚楼前都清扫的干净整洁,挂满了鲜花。
空气中传来糍粑的甜香和食物的鲜香味,混合着爆竹炸过的硝烟味。
整个寨子灯火通明,热闹且祥和。
族人们放完爆竹后早已聚拢在祭台前,就等着圣主带领他们祭神迎龙。
蛊师们簇拥着两个孩子来到祭台前,蝶生自觉地挣开姜谕的手,退到人群里。
祭祀是圣主带领蛊师们才能做的事情。
他只是个普通人,随着族人一起参拜就好。
手中温暖的热源消失,姜谕回头,看了眼灯火下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垂着眼睑握了握手中残余的温热,转身走上祭台。
蝶生穿过人群,终于找到了家人。
阿爹阿妈带着濯英和雅芳阿姐在人群后面席地而坐,看到他时也吓了一跳。
“阿哥!我好想你!”濯英兴奋的扑进蝶生怀里,梳理整齐的头发蹭得乱七八糟。
蝶生笑着带她坐下“阿哥也想你呀。”
阿爹阿妈看着他也是高兴,一家人抱作一团。
祭台上,姜谕已经亲手把供品摆好了,准备开始念祷文。
随着周围的人都安静跪下,蝶生也不敢再说话。
他离祭台远,听祷文也听得断断续续。
无非就是一些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六畜兴旺,五谷丰登,族人平安康泰之类的祝祷词。
他悄悄问濯英“阿爹阿妈最近还会哭吗?”
第一次回家探望他们时,濯英悄悄告诉他,阿爹阿妈有时候半夜会坐在他的房间里哭,一哭就是一整夜。
他回去后十分担心,但又一直没机会再回家。
濯英也小声回道:“这两个月好些了,阿哥呢?你在小竹楼过得好不好?”
还没等蝶生回答,阿妈伸手拍了拍濯英的小脑袋“别说话。”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濯英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祭神流程冗长而又繁琐,族人们沉默的随着高台上的姜谕跪拜,随着姜谕将火把扔向早已准备好的柴堆,人群中央的篝火被点燃。
沉闷的氛围也终于褪去,族人们怀着对新的一年美好的期许,互道祝福。
族人们围着篝火喝酒对歌,载歌载舞,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
雅芳阿姐今年十六,正是爱俏的年纪,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裙,在跳舞的年轻男女中显得格外娇艳。
濯英悄悄和蝶生咬耳朵“最近阿姐像是有喜欢的阿哥了,在偷偷打银镯呢。”
“是吗?谁家的阿哥啊?”蝶生咬着千层粑粑,好奇的问道。
“你看,就是阿姐对面那个穿蓝色衣服的。”濯英扬了扬下巴,示意蝶生看围着火堆起舞的年轻男女。
蝶生探头看了看,那个人他见过。
像是经常出入小竹楼的蛊师。
微微皱了皱眉,阿姐无端惹这些蛊师做什么?
祭典过半,濯英疯玩了一圈,也开始犯困,阿爹阿妈去家家户户的拜年喝酒了,蝶生想把濯英送回家,才离开祭台没几步,就开始觉得浑身乏力。
姜谕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视线在人群里梭巡一圈,终于看到了一旁的两人。
随着他的靠近,蝶生感觉力气恢复了许多,一抬眼见他来了,虚弱的笑了笑“濯英困了,我只是想送她回家。”
濯英害怕的躲在蝶生身后,小声道:“阿哥,我可以自己回家的。”
“走吧,我和你一起。”姜谕说完,蝶生在原地愣了一下。
回过神来后,连忙牵着濯英在前面带路。
心里却止不住忐忑,姜谕今天格外的好说话,难道是又有新的法子要整他吗?
祭台在寨子的中心,而蝶生家在角落靠着河的那边,沿着石板路走了一会儿,隐隐能听到水声。
原本跟在他们身后的姜谕突然眉头一皱,拉着蝶生就往河边跑。
濯英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连忙跟上。
“这是怎么了?”蝶生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姜谕拉着往前跑,新衣服上的银饰“叮铃”响的急促。
姜谕没功夫跟他解释,到了河边后,他盯着水面看了很久,终于在水中看到一个黑影。
“去找根长竹竿来。”他语气焦急的对蝶生道。
蝶生也隐约看到有团黑影,意识到是有人落水了,连忙把离这里最近的人家家里晾衣服的竹竿搬了出来。
把人救上来后,蝶生想去找大人来,被姜谕一把抓住“你不能离我太远,让你阿妹去找长老。”
看着落水的人气息微弱,姜谕脸色难看的皱眉。
等长老来恐怕来不及了。
“你帮我把他翻个身。”落水的人是个年轻阿姐,他一个人翻不动。
蝶生和他合力把人翻了个身,趴在地上。
他是不懂怎么救人的,只能在一边干瞪眼。
姜谕右手一翻,掌心出现个米白色指甲盖大小的蝴蝶。
翅膀上是妖异的深蓝色花纹,那蝴蝶飞到阿姐脸上,从鼻腔钻进了她身体里。
蝶生看得脸色发白,姜谕面色焦急的伸手拍打阿姐的背心,拍了二十多下,阿姐“哇”的吐出一口水,短暂的清醒后又晕了过去。
姜谕把手放到阿姐鼻子下面,白色的蝴蝶爬了出来,乖顺的爬进他衣袖里。
看着又昏过去的阿姐,姜谕脸色越发难看。
是救得太晚了?怎么办呢?
之前寨子里有人落水救得太晚,后来就只能躺在床上昏睡,除了有呼吸,和死人没区别。
蝶生安静的看着,生怕自己打扰到姜谕救人。
他一直觉得蛊师都是一群脾气古怪,和蛇虫为伍的怪人,长这么大头一次看到蛊师救人,还是经常恶作剧整他的姜谕在救人。
做决定不过是一念之间,姜谕咬了咬牙,放出阿金。
阿金爬到阿姐脖颈上咬了一口。
瞬间,阿姐浑身剧烈的抽搐,姜谕沉声道:“帮我按住她。”
蝶生来不及害怕,连忙伸手按住阿姐乱动的双手。
然后,他眼看着姜谕放了一颗米粒大小的黑色蛊虫在伤口处。
随着那蛊虫进入伤口,阿姐的抽搐停止下来。
姜谕闭着眼,本命蛊的毒被吞噬的感觉并不好受,他脸色渐渐苍白。
随着阿姐体内的毒素一点点被蚕食,姜谕也越来越虚弱。
蝶生止不住的心跳加速,他捂住闷痛的胸口,跪坐在姜谕身边,脸色也是发青。
长老带人赶来的时候,姜谕已经口鼻流血晕了过去。
蝶生虽然还清醒着,但也是浑身无力,心口发疼。
一见姜谕这副模样,长老向来和蔼的面孔顿时变得严肃。
他抱起蝶生,心疼的问道:“蝶生,现在只有你能救圣主,你愿不愿意救他?”
蝶生强撑着清醒,点了点头“愿意的,救圣主。”
长老叹了口气,不再迟疑,用弯刀将他的手腕割破,俯身将伤口放到姜谕唇边。
鲜血渐渐流失,蝶生的脸色更加苍白,他只觉得浑身发冷,头也越来越晕,眼前发白。
他低声问道:“阿公,我是不是快死了……”
长老心疼的轻抚他的头发,安慰道:“没事的孩子,圣主为了救人受伤了,你现在只是在救圣主而已,睡一觉吧,睡醒就好了。”
说完,手轻轻盖住他的眼睛,蝶生意识模糊的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