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35 飞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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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林小宛转变了心思，王府原本枯燥严苛的训练也变得有趣起来。
至于今日吴嬷嬷布置的课业，她更为上心。
毕竟其他技能或许可有可无，书法一道却是大楚生存必备。
林小宛幼时有些书法基础，昨日又抄了好几遍《女诫》，内容已烂熟于心。
今日她主要将心思花在结构与笔画之上，便越写手越顺。
手越顺心越静，心越静手越顺。
如此良性循环，林小宛的字写得就越发好。
未料对面，李瑾的书却越看越窝火。
他一会儿起来喝口茶，一会儿用笔在纸上勾勾画画，一会儿又掩卷沉思，最后干脆将书往案上一丢，靠了椅背仰了头生气。
要不说林小宛是位真正的学霸，就她一起自习的帅哥这一番折腾，也没有打扰她半分。
她身正体直，心定神宁，玉白小手执着紫毫湖笔，一纸簪花小楷写得极为娟秀工整。
李瑾兀自气恼了半刻，长叹一口气，坐直了身子，又将那《营造法式》拿起来，耐着性子翻了两页。
他咬了咬牙，还是看不进去。
李瑾无奈，只好捏了书册摆个姿态，去望对面专心致志写字的林小宛。
正是：暂时得近玉纤纤，翻羡缕金红象管。
又云：书破绿蕉双凤尾，不随红叶到人间。
李瑾暗自感慨间，又想起今日陆文轩的调侃，忽然觉得她未免写得太认真了！
不知道多少女子想在他的怀远堂呆个一时半刻，巴望着他多看一眼半眼。
她倒好，打扮得跟个仙女似的，妖妖道道嬉笑半天，然后就收心敛性搁这儿抄书……
当真对他没有半点儿非分之想？！
李瑾微微皱眉，突然想到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她莫不是已有了心上人？
她之前说学堂里男生太少，那些男生里……可有她的情郎？
她是否也曾同他秉烛对坐，谈笑晏晏？
是否也曾为他洗手作羹汤，柔语解烦忧？
是否也曾同乘共骑，双宿双栖？
李瑾一味胡思乱想，更觉恼怒非常。
他将书一撂，腾地起身，三步两步便走到了林小宛背后。
林小宛见烛火一暗，也知李瑾到了身后，可她写到最后几个字，马上就大功告成，便也没有出声。
殊不知李瑾心头蕴了一股无名之火，见她如此波澜不惊，便俯身慢慢凑近，倒要看她如何反应。
林小宛见李瑾俯身欺下未想其他，只当他细看自己写字，便微微侧了头，让了些位置给他。
李瑾见林小宛侧头躲他，更是火冒三丈，冷哼了一声，甩袖负手，回身转于案后，含怒落座。
李瑾袖子一甩，险些碰着林小宛胳膊，她“哎呀”一声，忙把最后一个笔画钩完，急急收了笔。
林小宛把笔搁下，轻轻转了转手腕，蹙眉嗔道：“王爷不好好看书，又在闹什么？”
李瑾锁着眉，黑着脸，默然不语。
林小宛不明所以，心道也不知这煞神是怎么了？
方才还好好的要赏她，这会儿又冷着一张脸发脾气。
真是喜怒无常，翻脸无情。
林小宛起身抻了抻腰，便见李瑾脸色愈来愈沉，心里鼓点不禁咚咚咚咚地急起来。
她略一琢磨，便走上前去，伸手去抓案上摊着的书。
李瑾见状，先拿起书册藏在了身后。
林小宛哪有他手快，便扑了空，睇睨着他问：“什么破书？看得火气这么大？”
李瑾终于得了林小宛的注意，心里多少舒服了些，扬了扬下巴：“不告诉你。”
林小宛瞪他一眼，凑近了探手去他身后摸书。
李瑾微微闪过，伸手便擒了她手腕，只听林小宛“哎呀”一声叫痛，唬得他忙松了手，皱眉欲问时身后拿书的手已经空了。
林小宛未料自己竟从李瑾手里抢了书来，得意极了！
她赶紧退了几步，轻轻晃了晃手里的书，冲他粲然一笑。
李瑾白她一眼，低道：“诡计多端。”
林小宛笑吟吟去看那书，只见里面尽是些墙体制度图样，她心念一动，忙翻了书皮看，果然是宋代李诫所著的《营造法式》！
她不禁惊呼出声：“王爷怎么有这书？！”
李瑾倒不以为然，王府中藏书甚丰，一般的书他都有，便道：“怎么了？这书有何稀奇？”
林小宛轻轻捏着这册书，手不住颤抖，不可思议道：“这可是《营造法式》啊！这是梁思成先生耗尽心血注释的书啊！”
李瑾皱眉：“梁思成？未曾听过。”
林小宛失笑道：“你当然没听过。梁思成先生博学多才，英俊潇洒，乐观坚毅，赤心报国，是一位非常令人敬重仰慕的建筑家！”
李瑾见她欣喜若狂，神采飞扬，极尽赞誉之词，冷哼道：“多半也是沽名钓誉之徒罢！”
林小宛怎么能容许李瑾冷嘲热讽她的偶像，忙道：“那可不是！
梁先生为了注释此书，与夫人林徽因走遍大江南北，费尽千辛万苦，耗费数十年勘测研究，方破译成功，成为古建筑学的经典之作！
梁先生不畏辛苦，忍着病痛，废寝忘食地工作，皆因满腔报国的热忱！
对夫人林徽因更是包容呵护，无微不至。二人情投意合，志同道合，男才女貌，相濡以沫，谱写了一段惊天动地的爱情传奇……”
李瑾重点抓得极为准确，轻声问道：“他有夫人，你还爱慕他？”
林小宛无语，瞪了他一眼，“是仰慕，羡慕，不是爱慕，他比我爷爷年纪还大，早已离世，我怎么会爱慕他？”
哦，原来是位先贤。
李瑾轻嗯一声，偷扫她一眼，犹豫半天，低声问道：“那……你可有爱慕之人？”
林小宛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唉，虽然我也姓林，却没那么好命遇到梁先生那么优秀的男人……”
李瑾闻言，五味杂陈。
虽欣喜她眼下并无爱慕之人，又暗恨她如此仰慕那个梁先生。
李瑾皱了皱眉，若论文才武略，风仪气度，他自负不输任何人。
可那梁先生精通建筑一道，确比自己强了许多！
如林小宛所说，梁先生能注释此书，定为此中大才，可他方才看了此书半天，着实半页也看不进去。
想到此处，李瑾哼了一声，手臂一伸，不屑道：“把书给我，不就是些建筑制度，也没什么难的！本王既为学霸，定能学得比他好！”
林小宛有些莫名他突然爆发的胜负欲，将书递给他，纳闷问道：“王爷不看兵法策论，看这个做什么？难道要盖房子？”
李瑾眉头拧得更紧些，闷闷道：“北地在修长城，赃官污吏沆瀣一气，工事迟缓钱粮难继。我想着看些相关书籍，寻些破解之法。”
“原来如此。”林小宛颔首道。
她心里涌起异样的感觉，她本以为已日渐适应了大楚的生活，却没想到再次感受到了时空穿越的奇异。
明长城。
千古胡兵屈仰止，万重血肉铸安宁。
她曾经爬过的长城，便是由李瑾同时代的人修建而成。
若当时他们不修长城，那未来便没有世界八大奇迹之一了！
李瑾见她发愣，疑惑问道：“自秦始，历朝皆修长城以御胡骑，你们不修么？”
他翻了翻书，又问道：“你既如此仰慕梁先生，可通建筑一道？”
林小宛摇头，略有些尴尬，讪笑道：“我不是学建筑的，只因梁思成与林徽因的爱情传奇相当有名，虽比不了牛郎织女，也堪比梁祝二人，故而我读书时多有留意，方知些传闻轶事。”
李瑾哦一声，语气竟有些失望。
她常有出人意料的见解，在他心里，她会什么都不稀奇，不会反倒有些意外了。
“不过——”林小宛沉吟道，“王爷方才所说贪腐之事，并非工程建筑的技术问题，而是工程管理中的委托代理问题。”
“什么问题？”李瑾不解。
“嗯……委托代理问题。”林小宛道。
她见李瑾疑惑，便提了笔，在纸上写了下来，又画了个“十”字，形成一个二维四象图，笑问道：“王爷，你可知花钱也有四种方式？”
李瑾心道，就知道这丫头定有主意，便笑道：“花钱不就花钱，还有四种方式？”
林婉儿也笑，轻轻晃了晃腕子上的镯子，“这是王爷给我买的，还没谢过王爷。”
李瑾早认得她今日戴了他送的钗环首饰，点了点头，柔声问道：“不值什么，样式可还喜欢？”
林小宛笑道：“王爷送礼物给我，就是一种花钱方式，这是花自己的钱给别人办事儿。
王爷虽说不值什么，但是花自己的银子总是心疼的，同样的东西必是能省就省。
王爷眼光虽好，也花了大把银钱，但是毕竟东西是送给了我，也总要问一句可否喜欢。因为王爷毕竟不是我，不能样样选到我心里去。”
李瑾轻嗯一声，这是实情。
他虽不至于对于钗环首饰一窍不通，但是这些东西各花入各眼，他也不能保证自己挑的就是林小宛喜欢的。
那日因要造成全城的轰动与议论，因此但凡看上的就都叫店主装起来了。
多支靡费，其实他也是心疼的，有些在两可之间的买下来并不合算。
林小宛道：“这种方式银钱上节省，但是办事效果不好。
若是反过来，我拿着王爷的银子自己去买首饰，那是崽卖爷田心不疼，想买簪子买簪子，想买镯子买镯子，想买金的买金的，想买玉的买玉的，肯定比王爷挑的合意。”
李瑾何等聪明，林小宛讲得又清楚，此时已经了然，便道：“这一种事情办得好，但是银钱要费。”
“孺子可教也。”林小宛笑着点点头，用笔记在纸上，“那王爷必然知道了剩下的两种。”
李瑾指着纸上空着的两个格子，笑道：“还有花自己的钱给自己办事，还有花别人的钱给别人办事。
前者钱花得少，事办得好，后者钱花得多，事还办不好！”话说到这，他脸色笑意顿消，愣了片刻。
林小宛见李瑾若有所思，便知他已领会，轻轻唤道：“王爷。”
李瑾回过神来，郑重问道：“小宛，如你所论，修长城便是最后一种，花别人的钱为别人办事，又费钱又坏事儿，此种情境可有解法？”
林小宛皱了眉头，即使是现代社会，委托代理问题也不能完全解决，只能尽力去克服，很多办法根本无法用在大楚，有什么法子简便易行，能解决这个问题呢？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035 飞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