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花人·先行版》免柿子

24、血契

　　艾尔维拉的威胁如同冰锥，刺穿了低语溪谷刚刚恢复的片刻宁静。
　　尔利强行压下身体深处因力量过度消耗而产生的、如同火焰灼烧般的极度饥渴，声音因虚弱和急迫而更加嘶哑：“快走！她随时可能到来！”

　　无需多言，死亡的阴影再次迫近。
　　皮尔咬牙忍痛，拄着木棍尽可能快地跟上。斯考特警惕地嗅着空气，在前方引路，规避着可能残留的危险。
　　安娜紧紧搀扶着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的尔利，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冰冷和细微的、无法抑制的颤抖——那不仅仅是虚弱，更是一种源于本能的、对血液的极度渴望在疯狂啃噬着她的意志。

　　返回铁须部落的路程变得异常艰难和漫长。
　　尔利的步伐越来越踉跄，呼吸急促而不稳，左眼时而涣散，时而又因强烈的渴求而迸发出骇人的绯红光芒。
　　她死死咬着下唇，甚至咬出了血，试图用疼痛来对抗那几乎要将她理智吞噬的饥渴。

　　“尔利…你…”安娜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心如刀绞。

　　“别…管我…快走…”尔利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试图推开安娜，但手臂却软弱无力。

　　终于，铁须部落那熟悉的熔炉火光和敲打声出现在视野尽头。
　　看到他们如此狼狈地归来，哨塔上的矮人立刻发出了警报。
　　葛里姆尼尔族长带着一群全副武装的战士迅速迎了出来。

　　“Gor?!” (敌人？！) 族长粗声问道，目光锐利地扫过他们身后。

　　“暂时…没有…”皮尔喘着粗气回答，“但很快…就会有！艾尔维拉…她知道我们在这里了！”

　　葛里姆尼尔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浓密的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Thik gorak zharr! Bok thik gor!” (你们带来了大麻烦！巨大的麻烦！)

　　“族长先生！”安娜急切地打断他，扶着几乎要晕厥的尔利，“求您先让我们进去！尔利她…她需要帮助！”

　　矮人族长看着尔利那明显非人的、濒临失控的状态，眼神闪烁，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他狠狠跺了一下脚：“Shel gorak! Und gorak zharr-ron! Thik, gorak bok!” (庇护依旧！但你们必须去熔炉大厅！立刻！你，跟我来！) 他指向尔利，显然意识到她的状态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回到相对安全的熔炉大厅，矮人战士们警惕地守在门口。
　　尔利终于支撑不住，瘫倒在冰冷的石地上，身体蜷缩起来，发出痛苦的呻吟，纱布下的右眼烙印幽光乱闪，左眼猩红可怖。

　　“血…她需要血…”安娜带着哭腔，抬头看向葛里姆尼尔和周围的矮人，“求你们…谁能…”

　　矮人们面面相觑，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提供鲜血？这对于重视自身力量和纯粹的矮人来说，是难以接受的事情，更何况对象是一个明显处于危险状态的吸血鬼。

　　皮尔挽起袖子：“用我的！”

　　尔利却猛地别开头，喉咙里发出拒绝的低吼：“不…不是你的…”她的目光死死锁在安娜身上，那是一种混合着极度渴望、痛苦挣扎和一丝残存理智的眼神。
　　安娜的血似乎对她有着特殊的吸引力，不仅仅是因为之前的血吻烙印，更因为其中蕴含着斯托顿转世的微妙灵魂能量，那是能最大程度补充她力量、缓解诅咒反噬的“良药”。

　　安娜瞬间明白了。她看着尔利痛苦不堪的模样，想起她一次次不顾一切的保护，心中做出了决定。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对葛里姆尼尔族长说：“族长大人，请给我们一点单独的空间。我能帮她。”

　　葛里姆尼尔狐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地上挣扎的尔利，最终粗声对周围的矮人挥了挥手。
　　矮人们退到了大厅远处，但仍保持着警戒。

　　安娜跪坐在尔利身边，轻轻扶起她的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她拨开自己颈侧的头发，露出白皙的皮肤，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尔利，听我说。我们需要你，你不能倒下。如果这是我的血能带来的力量，那我愿意给你。”

　　尔利剧烈地颤抖着，獠牙不受控制地伸长，理智在与本能疯狂搏斗。“不…安娜…你会…虚弱…我可能会…控制不住…”

　　“我相信你。”安娜轻轻抱住了她冰冷的身躯，将自己的脖颈贴近她的唇边，“这不是牺牲，这是…契约。你是我的姐姐，是我的守护者。现在，让我也成为你的力量。以血为契，我是你的血仆（Blood Thrall），但你不是我的主人，我们是…姐妹。”

　　“姐妹…”这个词仿佛击中了尔利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也给了她最后一丝抓住理智的锚点。
　　她眼中挣扎的猩红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悲恸的复杂情感。

　　最终，饥渴和安娜的主动奉献压倒了一切。
　　她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叹息，冰冷的唇再次贴上安娜的脖颈，獠牙精准地刺入。

　　轻微的刺痛过后，是一种奇异的酥麻感。
　　安娜能感觉到血液的流失，但并不剧烈，尔利的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克制，与她之前狂暴的状态截然不同。
　　与此同时，一股冰冷的、强大的能量再次通过血液的纽带缓缓流入尔利的身体，补充着她枯竭的力量，平复着那躁动的诅咒。

　　几分钟后，尔利主动松开了口，舌尖轻轻舔过那两个细小的伤口，伤口竟奇迹般地迅速愈合，只留下两个淡淡的红点。
　　她的脸色恢复了些许生气，虽然依旧苍白，但那种濒临崩溃的虚弱感消失了。
　　眼中的猩红彻底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愧疚与感动。

　　“谢谢…”她的声音依旧很低，却多了一丝稳定的力量。

　　安娜虽然感觉有些头晕，但并无大碍。她看着尔利恢复过来，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我们说好的，姐妹。”

　　这时，葛里姆尼尔族长才重新走过来，看着明显稳定下来的尔利，哼了一声：“Zharr. Gorak thik. Und gorak zharr?” (好。你稳定了。现在说说麻烦？)

　　皮尔立刻将低语溪谷的情况和艾尔维拉最后的威胁详细说明。

　　葛里姆尼尔的脸色越来越凝重。“Elvira…” 他咀嚼着这个名字，胡须颤抖，“…古老记载里的名字…与阴影和死亡同行…” 他看向尔利，眼神复杂，“Thik rinn akor.” (你惹上了大麻烦。)

　　“不仅是我们的麻烦，族长大人。”尔利冷静地回应，力量恢复后，她的思维也清晰起来，“艾尔维拉的目标是湮灭。她的阴影笼罩之下，铁须部落的熔炉也无法长久燃烧。我们需要联合一切力量。”

　　“Hmph! Dumi gorak bok?” (哼！人类小子说的联合？)

　　“不仅仅是羽翼族。”皮尔急忙拿出他在路上画的简陋草图，“族长大人，看看这个！我和你们的工匠讨论过，我们可以改造部落的防御！利用蒸汽核心和齿轮组，在隘口设置自动击发的弩炮！利用回声原理制造预警钟阵！甚至…甚至可以尝试制造小型的、能发射银质网兜或爆破物的装置！用来对付可能出现的…黑暗生物！”
　　他的眼中闪烁着技术狂人的光芒，危机反而激发了他的创造力。

　　葛里姆尼尔看着那些虽然粗糙却颇具巧思的草图，铜铃大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感兴趣的光芒。
　　矮人热爱锻造和机械，皮尔的点子虽然来自人类技术，却与矮人的实用主义不谋而合。

　　“…Gorak.” (…可以试试。) 族长最终瓮声瓮气地同意了，“Zharr-ron thik gorak! Umgi, thik gorak bok!” (工坊归你用！人类小子，你负责！) 他指着皮尔，然后又看向尔利，“Und thik? Gorak bok?” (你呢？能做什么？)

　　“我会尝试联系其他存在。”尔利看向窗外漆黑的森林，“水灵已经表达了善意。或许…还能找到其他厌恶艾尔维拉腐蚀的古老意识。并且，我需要时间…进一步掌控我的力量。”她摸了摸右眼的纱布，语气坚定。

　　一场围绕铁须部落的紧急备战开始了。
　　皮尔兴奋地投入了工作，与矮人工匠们打得火热，敲打声和争论声日夜不息。
　　斯考特承担了更远的侦查任务，利用狼的嗅觉监控森林边缘的异常。
　　安娜则协助矮人妇女准备后勤，熬制药膏，并努力学习更多知识。

　　而尔利，在初步恢复后，再次开始了她的森林漫步。
　　有时她会带回一些罕见的、散发着魔力的草药；有时她会长时间静坐在某处，仿佛在与无形的存在交流；有时，她则会和安娜一起，进入一种深度的冥想状态，尝试着更精细地操控那份来自血脉和血契的力量，试图在艾尔维拉的诅咒中，夺回更多的主导权。

　　希望依旧渺茫，但这一次，他们不再仅仅是逃亡。
　　他们拥有了一个堡垒，拥有了并肩作战的伙伴，并且，以血为契，缔结了更深的羁绊。
　　铁与血的力量，正在这森林深处的矮人要塞中，悄然汇聚，准备迎接那必将到来的黑暗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