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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林小满第一次发现那只信箱时,梧桐叶正簌簌落满她的羊角辫。那是个掉漆的铁皮盒子,歪歪扭扭挂在老邮局后墙的梧桐树上,锁孔里还卡着半片枯叶。

      “这是给谁的呀?”她踮起脚尖摸了摸信箱上的铜把手,绿漆剥落的地方露出金灿灿的底,像块被阳光吻过的蜜糖。

      “给风的,给云的,给来不及说再见的人。”穿蓝布衫的守邮人爷爷推着自行车经过,车筐里的铜铃铛叮铃响,“三十年前就在这儿了,那会儿你妈妈还蹲在树下捡橡果呢。”

      小满的手指突然被信箱缝里冒出的热气烫了一下。她眨眨眼,看见信箱深处浮着团奶白色的雾,像奶奶熬粥时掀开锅盖的样子。

      那天傍晚,她把写给住院外婆的信塞了进去。信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康乃馨,还粘着片最完整的梧桐叶。第二天放学经过邮局,守邮人爷爷举着个牛皮纸信封笑:“你外婆托风带来的。”

      信封里飘出片干莲蓬,还夹着张字条:“小满画的花,比病房里的向日葵还香。”字迹歪歪扭扭,和小满的涂鸦有几分像。

      从此,信箱成了小满的秘密基地。她会把数学考砸的试卷折成纸飞机塞进去,第二天准能收到用算术本边角料写的解题思路,字迹像小蚂蚁排队;把摔断腿的布娃娃放进去,夜里能听见信箱里传来沙沙的针线声,清晨娃娃的膝盖上就多了个蝴蝶结补丁。

      秋末的暴雨天,小满在信箱前发现只发抖的小刺猬,背上的刺粘着泥,鼻子一抽一抽的。她刚把刺猬塞进信箱,就看见雾气里伸出只毛茸茸的爪子,递来颗野栗子。

      “你是谁呀?”小满对着信箱口轻声问。雨声噼里啪啦敲着铁皮,信箱里传来闷闷的回音,像含着颗糖说话:“我是守信箱的呀。”

      “那你长什么样?”

      “我有松鼠的尾巴,熊的爪子,还有……”声音突然卡住了,“等你攒够一百片不同形状的梧桐叶,就能看见啦。”

      小满的口袋从此总鼓鼓囊囊。她在操场边捡锯齿边的,在排水沟里捞卷边的,甚至爬到围墙上去够最顶端的。每当凑够十片,信箱就会吐出颗玻璃珠,红的像石榴籽,蓝的像她养的斗鱼。

      直到那个飘着霜的清晨,小满数着玻璃珠盒子里的第十颗珠子,突然听见信箱里传来呜咽声。她趴在信箱口往里看,雾气变得灰蒙蒙的,像蒙着层眼泪。

      “你怎么了?”

      “ 我要走啦。”声音蔫蔫的,“等第一场雪落下来,信箱就要冬眠了。

      小满的手指抓紧信箱边缘,铁皮上的漆片簌簌往下掉:“那你会忘了我吗?”

      雾气里滚出个圆滚滚的东西,是颗核桃大的橡果,壳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满”字。

      那天晚上,小满把所有玻璃珠都倒进信箱,又塞进去她最爱的草莓味棒棒糖。第二天信箱果然冷得像块冰,雾不见了,锁孔里结着层薄霜。

      守邮人爷爷往梧桐树上挂了串红辣椒:“它要睡整个冬天呢。等明年春末第一只燕子回来,记得来敲三下信箱盖。”

      整个冬天,小满每天都去看信箱。雪落时它像个戴白帽子的小房子,融雪时又变成穿花衣裳的调皮鬼。她把每天的趣事写在日记本上,一页页塞进信箱缝,像给好朋友寄明信片。

      惊蛰那天,第一声春雷炸响时,小满正蹲在信箱前数新芽。突然听见“咔嗒”一声,信箱盖自己弹开条缝,飘出片带着露珠的梧桐新叶。

      她刚把橡果刻的“满”字贴在信箱上,就有团暖烘烘的东西撞进怀里。毛茸茸的尾巴扫着她的下巴,爪子捧着颗沾着泥土的春笋。

      “我回来啦!”

      小满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小家伙:松鼠的尾巴,熊的爪子,耳朵尖却长着簇梅花鹿的绒毛。最神奇的是它的眼睛,像盛着融化的蜂蜜,笑起来会弯成月牙。

      “你原来长这样呀。”小满伸手摸摸它的尾巴,蓬松得像团云。

      小家伙突然往她口袋里塞了样东西,是片透明的梧桐叶,脉络像冰雕成的。“这是最后一片。”它指指小满的标本册,“现在你也是守信箱的啦。”

      阳光穿过梧桐枝桠,在他们身上织出金网。小满突然发现,守邮人爷爷正靠在邮局门口笑,他蓝布衫的口袋里,露出半截玻璃珠串成的手链,红的蓝的,在风里轻轻晃。

      那天下午,三年级二班的同学都看见林小满抱着个会动的“毛球”走进教室,手里还攥着片不会卷边的梧桐叶。而老邮局的梧桐树上,新钉了块小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收件人:所有想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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