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二章 ...
-
第二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卧室，施语嫣睁开眼睛，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七点十五分。
她伸手按掉还有十五分钟才会响的闹铃，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惊扰身旁熟睡的丈夫。
林修远喜欢她比闹钟早起十五分钟。
浴室里，施语嫣用冷水拍了拍脸，镜中的女人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昨晚的安眠药让她睡得沉，却没能驱散那些模糊的梦境。梦里她站在一片空地上，手里拿着什么重要的东西，却怎么也看不清那是什么。
她熟练地开始晨间护肤程序，这是林修远强制要求的——他相信得体的外表是成功人士的基本素养。
七点三十分，她系上真丝睡袍的腰带，下楼准备早餐。厨房里，佣人已经将新鲜食材摆放整齐，但林修远坚持早餐必须由她亲自准备。
“这是妻子的心意，”他曾这样说，“况且你做的早餐最合我口味。”
吐司烤至金黄，煎蛋边缘微微卷起，培根酥脆程度恰到好处——三年婚姻生活足以让她掌握丈夫所有的饮食偏好。咖啡机发出轻微的嗡鸣，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
“早安，亲爱的。”林修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穿着睡袍走进厨房，在她额角落下一个吻，“睡得好吗？”
施语嫣将咖啡杯递给他，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我睡得很好。”她回答，目光扫过丈夫英俊的侧脸。
林修远今年三十五岁，岁月只在他眼角添了几道细纹，反而增添了几分成熟魅力。
林修远啜饮一口咖啡，满意地点头，“今天有什么安排？”
“上午整理书房，下午和杨太太她们约了插花课。”施语嫣回答，同时将早餐摆上餐桌，“晚上你记得有陈行长的饭局。”
“你总是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林修远微笑着切开煎蛋，蛋黄流出的程度刚好符合他的喜好，“对了，下周我母亲生日，礼物准备好了吗？”
施语嫣点头：“已经订好了，是那条你提过的爱马仕丝巾，会提前两天送到。”
林修远伸手轻抚她的脸颊：“准备得很完美，我就知道可以依靠你。”
早餐后，林修远上楼换衣服准备去公司。
施语嫣站在楼梯口，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听到大门关上的声音响起时，她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些。
书房位于别墅的二楼尽头，宽敞明亮，四壁书架直抵天花板。这个房间是林修远的领地，平时不允许佣人进入，整理工作全由施语嫣负责。
她推开门，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深色实木书桌上，空气中飘浮着细微的尘埃。
施语嫣戴上棉质手套，开始按部就班地整理文件。
林修远对文档归类有着近乎偏执的要求，每一份文件都必须放在特定位置。她小心地翻阅检查，确保没有错放任何纸张。
在最底层的抽屉里，她发现了一个被遗忘的牛皮纸档案袋。好奇心驱使下，她解开缠绕在纽扣上的棉线，几张泛黄的图纸滑了出来。
当看清图纸内容时，施语嫣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那是她的毕业设计——老城区改造方案。图纸上熟悉的线条和标注将她拉回五年前的夏天，工作室里不眠不休的日夜，泡沫模型切割时手指上的伤痕，答辩通过那一刻的狂喜。
这个设计曾获得学院最高评价，教授甚至建议她申请国际奖项。
手指不自觉地抚过图纸上已经褪色的铅笔痕迹，那些曾经倾注了她全部热情和创意的线条。当时她计划毕业后去欧洲深造，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拥有自己的建筑事务所。
直到遇见林修远，直到他说“嫁给我，让我照顾你”。
“太太？”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杨太太来电话确认下午的课程时间。”
施语嫣猛地合上档案袋，仿佛被抓到做错事的孩子，“告诉她两点，我会准时到达的，并且还会带上她最喜欢的那家甜点店的点心。”
管家离开后，施语嫣将档案袋放回抽屉最深处，却无法将那些图纸从脑海中抹去。
她走到落地窗前，窗外是精心修剪的花园，玫瑰盛开得正好。
林修远喜欢玫瑰，说那像她一样高贵优雅。
插花课上，施语嫣心不在焉地将一支白玫瑰插入花泥。耳边是杨太太和其他几位贵妇人的闲谈，话题从最新款的爱马仕包包转到子女的国际学校选择。
这些对话她参与过无数次，台词早已烂熟于心。
“林太太今天的花艺格外有灵气呢。”杨太太突然说，“这支玫瑰的角度很有艺术感。”
施语嫣低头看自己插的花，才发现无意间将玫瑰倾斜了一个非常规的角度，让花朵呈现出一种挣扎向上的姿态，与老师教授的标准技法截然不同。
“只是随便插的。”她迅速调整花枝，让它回归“正确”位置。
课程结束后，施语嫣婉拒了共进下午茶的邀请，只是把带来的点心交给她们，让她们好好品尝。
回程的车上，她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突然对司机说：“麻烦在前面书店停一下，我想买几本书。”
书店是她偶尔会光顾的地方，林修远认为阅读能提升她的谈吐。
施语嫣习惯性地走向生活艺术区，却在经过建筑分类时停下脚步。书架上一本《当代建筑年鉴》吸引了她，封面上是扎哈·哈迪德设计的流线型建筑。
“语嫣？真的是你！”
一个女声从身后传来，施语嫣转身，看见一个扎着马尾、穿着利落西装的女人正惊喜地看着她。
片刻的困惑后，记忆突然闪现——周予安，大学室友，建筑系同窗。
“予安？”施语嫣不确定地叫道。
“天啊，毕业后再没见过你！”周予安热情地拥抱她，“听说你嫁给了林氏集团的CEO？班里同学都羡慕死了。”
施语嫣微笑点头，注意到周予安胸前挂着的工牌。
经纬建筑设计事务所——项目总监。
“你现在是建筑师？”她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包带。
“勉强算是吧。”周予安笑着摇头，“刚完成一个商业综合体项目，来买些参考资料。你呢？还在做设计吗？”
施语嫣感到喉咙发紧：“我……现在主要在家……”
“啊，我懂了。”周予安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全职太太也不容易，特别是嫁入豪门。”她看了看手表，“要不要去隔壁咖啡厅坐坐？难得遇见，好好聊聊。”
施语嫣犹豫了。
林修远不喜欢她与“无关人士”过多接触，尤其是那些可能“影响她心态”的旧识。但今天看到曾经的毕业设计的冲击和周予安眼中闪烁的光芒让她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咖啡厅里，周予安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毕业后这几年的经历：去荷兰进修，参与的几个国际项目，去年获得的一个行业奖项。
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施语嫣心上。
“记得吗？当年教授总说你是我们班最有天赋的一个。”周予安啜饮一口咖啡，“你的毕业设计被选为学院典范，现在还在展示厅呢。”
施语嫣搅动着杯中的拿铁，牛奶拉花已经逐渐消散。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她轻声说。
“也是，人各有志嘛。”周予安似乎察觉到她的不适，转移了话题，“你现在过得好吗？”
“很好。”施语嫣条件反射般地回答，“我丈夫很优秀，对我也很好。”
周予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看起来……有点累。”
施语嫣的手指抚上自己的脸颊。
她今早用了最贵的遮瑕膏，应该看不出黑眼圈才对。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她勉强笑道。
分别时，周予安塞给她一张名片：“有空联系我。下个月有个建筑展览，有兴趣可以一起去。”她犹豫了一下，补充道：“语嫣，你知道你随时可以重拾画笔的，对吧？”
回程的车上，施语嫣望着窗外发呆周予安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
你随时可以重拾画笔的。
但她的绘图工具早已被收进储物间深处，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社交场合需要的礼服和配饰。
手机震动起来，是林修远的消息：「晚上饭局改到香宫，七点。穿那套香奈儿套装，陈太太喜欢那个风格。」
施语嫣回复了一个“好”字，然后将周予安的名片小心地藏进钱包最里层的夹层。
晚饭前，施语嫣站在衣帽间里，香奈儿套装已经熨烫好挂在显眼位置。她机械地换上衣服，化好妆，却在看向镜中的自己时突然怔住了。
镜中的女人穿着米色粗花呢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妆容精致得像是面具。
这是林修远喜欢的形象，优雅、得体、无可挑剔的“林太太”。但施语嫣却感到一阵陌生，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太太，车准备好了。”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施语嫣深吸一口气，拿起手包。
走出衣帽间前，她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一个念头突然闪过：
这个人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