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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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第二天，江临和沈屹川悄然抵达李维医院附近时，楼下人头卵们的医闹已进入高潮。
十几颗人头卵勉强凝聚出滑腻的人形躯干，顶着光秃秃的脑袋，举着粘液书写的横幅：
“李维庸医！还我亲人！”
“黑心医院！谋财害命！”
“以命偿命！还我亲朋！”
它们撞击着封锁线，发出刺耳的嘶嚎和粘液飞溅的声响，场面混乱而诡异，将医院外围的警戒力量死死拖住。
但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群‘人’在举着横幅，口水四溅的讨伐医院。
“庸医李维！还我宝贝！那是我太奶奶传下来的！”一个顶着老太婆面孔的‘人’用尖锐刺耳的声音哭嚎，粘液眼泪哗哗直流。
“赔钱！赔我的救命钱！我攒了一辈子的积蓄啊！”另一个壮汉模样的‘人挥舞着畸形的拳头，粘液横飞。
“封锁？封锁就能私吞了我们的财产吗？李维滚出来！”更多的‘人’开始用滑腻的身体疯狂撞击闪烁着警灯的封锁线，发出闷响声。场面混乱。
江临和沈屹川藏身于不远处一栋废弃建筑的阴影里，静静观察着这场由他们亲手导演的闹剧。
“戏看得差不多了，”江临的声音带着期待，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戏剧，“现在该请‘主角’登场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医院那扇紧闭的大门，猛地向内炸开。随着一股诡异甜香的气息汹涌而出，一个身影缓缓走近。
那正是李维化作的污染物‘窃忆蛾’，穿着沾有不明污渍的白大褂，身形比之前消瘦不少。
两对转动的复眼，无数细小的，灰白色的蛾翼在疯狂扇动，每一次扇动都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精神波动。他的目标，正是那些‘医闹’的源头，人头青蛙卵们。
“聒噪的虫子，”李维的声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他复眼锁定了门口那群滑腻的‘人’。“E级的小垃圾们，送上门找死！那就把你们的记忆献给我吧。”
话音未落，李维的双手猛地向前一探，无形的精神触须如同无数细小的吸管，瞬间刺向离他最近的几个人头青蛙卵。他发动了窃忆蛾的核心能力，窃取生灵对至亲之人的珍贵记忆，并将其化作自身能量。
然而，下一秒。
李维那双疯狂扇动着灰白蛾翼的瞳孔，猛地凝固了。他脸上那种贪婪的表情瞬间被巨大的错愕所取代。
“不，不可能！”他失声低吼，声音里充满了震惊。
无效！他的窃取能力，对这些人头青蛙卵，竟然完全无效！
他感觉自己的精神触须像是扎进了一片虚无的泥沼。他疯狂攫取那些刻骨铭心的亲情，思念，爱恋，那些能让他饱餐一顿，力量暴涨的记忆。
拜托了，什么都好，哪怕是痛苦的记忆。
但是，什么都没有！
人头青蛙卵们，本身就是由污染和低劣的造谣本能构成的集合体，已经丧失了作为人的记忆，兴许灾变的第一天还留有一些。
但现在的它们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情感羁绊，更遑论对亲人的珍贵记忆。
它们那滑腻的脑袋里，除了如何添油加醋地传播谣言，制造混乱的本能，空空如也。
“叽？他在干嘛？”被李维精神触须刺中的一个人头卵茫然地晃了晃脑袋，只觉得有点痒。
“咕噜咕噜，好像想吸收我们？可我们没东西给他吸啊！”另一个发出困惑的咕噜声。
“笨蛋！他肯定是想抢我们的污染物核心！打他！”一个看似领头的‘人’愤怒地尖叫起来。
李维的错愕瞬间转化为狂怒！他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这些低劣的污染物，不仅没有他需要的记忆，反而像一群打不死的蟑螂一样堵着他的门，坏他的好事，还浪费他宝贵的能量去发动能力！
“该死的渣滓！！”李维彻底暴怒，复眼中的暴怒近乎疯狂！既然窃取不到能量，那就只能消耗自身储存的能量来清除这些碍事的垃圾。
他周身爆发出强烈的精神冲击波，不再是针对记忆的窃取，而是纯粹毁灭性的精神碾压。同时，他身上白大褂无风自动，无数细小的、闪烁着幽光的粉尘弥漫开来，带着强烈的致幻和腐蚀效果。
“哇，他打人！”
“好痛，脑袋好晕！”
“抢污染物核心还打人，跟他拼了！”
人头青蛙卵们虽然脑子简单，但对攻击和抢宝贝的反应极其直接，它们被李维的攻击激怒了。滑腻的躯体猛地膨胀，粘液如同高压水枪般喷射而出，带着强烈的腐蚀性。
光秃秃的脑袋发出尖锐刺耳的超声波攻击，试图干扰李维的精神！它们悍不畏死地扑了上去，用滑腻的身体撞击，用畸形的肢体撕扯。
一场纯粹由污染物引发的混乱不堪内斗，在医院的门口轰然爆发。
阴影中，江临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他看着李维在愤怒中不断挥霍着能量，看着人头青蛙卵们用低效但烦人的方式消耗着对方，看着精心设计的棋局按部就班地展开。
“时机刚好。”江临低语。
“我知道一条小道，跟我来。”江临言简意赅。带着沈屹川进入上次逃出来的昏暗小巷。
沈屹川周身萦绕着无形的空间波动，精准地屏蔽着两人的气息和能量痕迹同时也隔绝掉了恶臭味，身形如同融入背景的幽灵。
【哟，看不出来啊，还挺贴心。】系统不由得高看沈屹川一眼，再这样继续下去，搞不好，他还真的会成为宿主的男友。
两人避开混乱，无声潜入档案室。
档案室的空气依旧凝固而陈旧，灰尘在透过破窗缝隙的微光中无声起舞。一排排金属档案柜如同沉默的墓碑，矗立在阴影里。
江临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柜门，迅速找到了当初固定着照片的区域。
“找到了。”迅速取下记忆标本。这些被剥离了主人身体的记忆，凝固在这冰冷的容器中，如同被封存的琥珀，徒劳地散发着对至亲的思念和爱意，却成了李维维持力量和存在的口粮。
【啧啧啧，按理来说它应该什么记忆都吃，现在这老蛾子口味真刁钻，还挑食，专吃亲情这种高级货。】系统语气带着讽刺。
沈屹川看着那些被封存的记忆光团，眉头紧锁，眼神中除了警惕，更多了一份沉痛。
作为常年与污染物作战的队长，他深知这种对人性最珍贵部分的亵渎意味着什么。他默默地取出一个特制的收纳袋，动作迅速而谨慎地将这些晶体一个个收好，交给江临。
“目标达成。”江临确认所有记忆标本都被收起。
目光越过档案柜，投向房间深处那扇标着院长办公室的门。
“接下来，去院长办公室。他真正的核心秘密，一定在那里。”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趁现在。”
沈屹川点头：“走。”
两人如同两道融入阴影的魅影，迅速移动到院长办公室门前。江临故技重施，让系统标出薄弱点一脚，踹开了院长办公室大门。
办公室内的景象与档案室的凌乱截然不同。这里布置得甚至称得上雅致，深色的实木家具，柔软的地毯，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的艺术画，当然如果忽略空气中那无处不在的属于窃忆蛾的甜腻精神污染气息的话。
然而，真正吸引两人目光的，是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
桌面上散落着一些文件和仪器，但最显眼的，是桌角摆放的一个银色金属相框。
相框里是一张褪了色的全家福照片。
照片上的李维还很年轻，穿着整洁的白大褂，笑容温和儒雅，眼神明亮，充满了学者的朝气和希望。
他一手搂着一位笑容温婉妻子，另一手则抱着一个约莫三四岁、扎着羊角辫，笑得无忧无虑的小女孩。背景是阳光明媚的草地，画面温馨得与这栋充满死亡和扭曲的医院格格不入。
沈屹川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掠过李维年轻的脸庞，最终落在那对母女灿烂的笑容上，神色复杂。他几乎可以想象出，这份记忆对李维而言意味着什么。或许是支撑，或许是更深的执念与疯狂。
江临则直接走向桌面，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散乱的文件。
大部分是些无关紧要的医院管理记录或废弃的实验数据草稿。但当他翻开压在一堆文件最下面的一张表格时，动作停住了。
表格的抬头印着几个清晰而刺眼的黑色大字：
火种计划 - 污染源接触者初期观察记录表
表格的填写者签名栏，赫然是一个熟悉的签名：李维
表格的内容记录着某个被标记为‘样本K-7’的个体在接触未知高浓度污染源后的初步生理和精神反应，时间落款在灾变爆发前大约半年。与李维传言中的离职时间相差无几。
这张表格，像一块冰冷的墓碑碎片，无声地证实了林朔之前的推测。李维，这个如今堕落成窃忆蛾的怪物，曾经确实是‘火种计划’的核心研究员之一。他确实亲身参与了对那些禁忌污染源的研究。
沈屹川也看到了表格，他的脸色更加凝重。火种计划，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禁忌与灾难的源头。李维的身份，将眼前这所医院隐藏的秘密提升到了另一个更危险的层面。
“他收藏家人的照片，却窃取别人的亲情记忆。”沈屹川看着那张全家福，又想起档案柜里那些被封存的记忆晶体，“是怀念？还是，在寻找某种替代品？或者，他的家人也……”
他的推测没有说完，但可能性让人不寒而栗。灾变之中，有多少家庭破碎？
李维的妻女，是否也成了那场浩劫的牺牲品？
这份失去，是否正是将他推向窃取他人珍贵记忆这条不归路的最后推手？
江临的目光在表格和照片之间来回扫视，大脑飞速运转。李维的身份、动机、这所医院隐藏的更深秘密、以及那些被窃取的记忆标本。线索如同破碎的拼图，正被一片片拾起。
江临当机立断，迅速将那份关键的火种计划观察记录表折叠收起，与沈屹川收集的记忆标本放在一起。他最后瞥了一眼桌上那张温馨的全家福。
照片上，年轻的李维笑容灿烂，怀抱着他珍视的一切。而此刻，楼下那个因能量消耗而愈发疯狂的怪物，正发出非人的咆哮。
昔日的火种研究员，如今的窃忆之蛾，令人唏嘘不已。这张照片，是通往他扭曲内心的钥匙，也是这场悲剧最刺眼的注脚。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