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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艺术绝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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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长……”齐安的声音在背后远去,她似乎又回到了怎么奔跑也看不到希望的年少之时。
她一把扯过那个穿着淡蓝色衬衫的年轻男人,那人惊讶回头。
“你是?”他澄澈的眼睛晕染出好奇。
肖苒心下一阵失望,说:“不好意思看错了,请赶快离开吧。”
那人转身,慢慢离开了这里,肖苒静静看着他离开,辩不出喜怒。
肖苒就要转身离开却在看到他蓝色衬衫下漏出的一截手臂后,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她神色一冷,果然很会伪装!!!
那人就地一滚,瞬间不见了踪影,只看见了偏过头时的若有若无的戏谑!!
肖苒捏紧了手中的枪,心里的恨犹如滔滔江水,要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她只知道,错过这一次,她再也没办法抓到这个刽子手了。
肖苒毫不犹豫地猫进路边一辆车,循着那辆银灰色的小汽车方向开去。
他戴上了那张小丑面具,将小轿车开得飞起,在他的身后,一辆普通的面包车紧紧咬在其后,在面具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病态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开怀。
“老大,有人追来了!”旁边一个戴着猪面具的男人急道。
“没事,按计划行事。”
“是。”
“叮铃铃——”
肖苒的手机响起来,她却看都不看一眼,她知道,是她的同事在给她打电话,她也知道,这样私自追击有多么危险,可是,她等不及了,整整二十一年了,她原本以为会伤痛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缓慢,可是,那就是千千万万颗针,一直在她心里生根发芽,让她痛不欲生。
银灰色的车开出市区,开到了一处废弃工厂,肖苒紧随其后,拿着枪,满身戒备。
她用手拨开了遮挡的布,一步步踏入漆黑的厂房里。
厂房的空气不仅冰冷,更是散发着难闻的臭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混合了铁锈、福尔马林和某种昂贵却又腐朽的木质香调的毒雾。
“漂亮的孩子啊,期望你来到这儿啊!变成美丽的蝴蝶呀!”咿咿呀呀的声音突兀响起,肖苒的心跳声都不由得变慢了一拍,她隐藏着身形,慢慢行进,这首歌还在唱。
“可爱的孩子啊,快来到妈妈的怀抱,这里温暖又舒适,是你最好的港湾!”
肖苒知道这首歌,名字叫《妈妈,妈妈》,曾经她最爱听的歌,她清晰地明白歹徒就是要用这首歌来击溃她的心理防线,毕竟她曾经可是因此奔溃过而住进精神病院。
而现在,她绝不会如此软弱,仇,她要报,人生,她也要好好过!
一条条流水线似的产品在缓慢的摆动,这首温馨的歌不再是背景乐,它变成了主角,在寂静的空间里仿佛有了生命。
十七具人偶在惨淡的光线下旋转,关节发出干燥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吱”声,正在流水线上移动着,脸上还带着假笑,无一例外地扭头看着她的方向,肖苒一惊,不由得后退一大步,她的视线几乎无法聚焦,那十七具被掏空、缝合、打磨、上妆的“作品”带来的冲击,远超任何人类理智的防御极限。
“她们”的皮肤被打磨得过于完美,像劣质的白瓷,腮红是两团凝固的血晕,空洞眼窝里或许本该镶嵌玻璃珠,此刻却只有深渊。它们随着音乐,以一种非人的、提线被无形之手操控的韵律,缓慢地屈伸、旋转,裙摆和空荡的裤管擦过冰冷的工作台。
肖苒移开目光,不再看这些惨死的人们,而是用沙哑的声音说道:“黑桃A,我们再一次见面了。”
他站在中央,背对着她,黑色西装剪裁得一丝不苟,仿佛即将出席维也纳金色大厅的演出。鞠躬的动作流畅得像排练过千百遍,每一个角度都精准地诠释着优雅。
他缓慢转身,低头示意,笑着答道:“是的,我的警官,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随即又微微偏头,接着道:“欢迎参观我的画廊,警官。”声音穿透音乐,带着一种热切。
肖苒的指关节捏得发白,手上枪支的冰冷触感是她现实世界的锚点。
肖苒的胃里翻江倒海,她强迫自己的视线掠过那些流水线的“产品”,捕捉到所有微小的细节,人偶的头发被精心梳理甚至烫染,穿着生前的衣服,但被打理得毫无褶皱,如同精品店的模特。其中一个,脖颈处甚至系着一条丝巾,巧妙地遮掩了缝合线。
“您看,”他张开手臂,痴迷地望着那一排排作品,满意地大笑起来,“他们终于摆脱了血肉的粗鄙,获得了永恒的美。”
“艺术!”
“这是一场盛大而华美的艺术!”
那语气,既骄傲又沉醉,既自负又迷恋。
“不。”肖苒的声音冰冷刺骨,枪口稳如磐石,瞄准镜后的眼睛燃烧着仇恨的火焰。
“他们获得了指证你的DNA。”
肖苒用枪指着他的脑袋,只待时机成熟,一击击杀!!!
这不是虚张声势,是多年来来不眠不休、在无数物证和报告中挖掘出的铁证。
那是一枚极其微小的、嵌在某个特定缝合手法留下的线结里的皮屑,属于一个数据库里没有记录,却与所有受害者最后出现地点监控中某个模糊身影的遗传标记吻合的人。
他太追求“完美”,处理了所有明显痕迹,却忽略了这微不足道、几乎融入缝线本身的生物信息。这微小的纰漏,在她踏入这里之前,已足够在逻辑链条上锁定他。
音乐骤停,死寂再次席卷了这片空间。
他转身回头,脸上没有惊慌,只有一种被打断沉思般的不悦,随即化为一种更深邃的、近乎狂热的探究。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精准地落在她右前臂的纱布上,肖苒只觉得小臂一痛,这是刚刚她处理玩偶时不小心被划出的伤痕,只草草擦了一下,她根本未放在心上。
“啊……”他轻轻喟叹,嘴角弯起诡异温柔的弧度,玩味道:“您的‘收藏品’,还喜欢吗?”
收藏品?指的是这道伤口?还是指……
话音未落,他左臂西装袖口自手腕处突然崩裂,暴露出的不是人类肢体,而是密密麻麻的银色钢丝深深嵌入、缝合进皮肉,甚至缠绕勒入腕骨。
几根最长的、尖端锐利异常的钢丝骤然昂起,向她袭来,尖端那点干涸发黑的暗红,刺目无比,竟然是她的血,而在另一边上则是她母亲的签名。
该死!
肖苒就地一滚,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动扳机!
“砰——!”
枪声撕裂空气,子弹擦过他残影,击碎远处一盏摇摇晃晃的黄炽灯。
眼前一片黑暗,肖苒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戒备地观察着四周,以防他的偷袭。
他消失了。
身影飘忽,借助那些悬挂的“作品”作为移动的掩体,前前后后,忽远忽近。
“砰——!”
肖苒又打碎了更远处的一盏灯,明灭闪烁间,玩偶们因失去稳定动力开始疯狂抽搐、摇摆,空洞的眼和笑在肖苒周围疯狂晃动。
左后方,一具穿着蓝色蓬蓬裙的美丽玩偶被巨力甩向她!
肖苒矮身一躲,却是未避开!
冰冷的尖锐穿透右肩胛下方!力量野蛮,带着她前扑,她冷哼出声,异物强行切入,她的枪瞬间脱手,滑入机床底下。
他没有立刻追击,声音却在晃动的精美玩偶中飘忽响起:“艺术需要共鸣,亲爱的警官。”
肖苒嗤之以鼻,手却慢慢探下机床。
“您……愿意成为我的第十八号……‘永恒’吗?”声音变得悦耳动听,好似邀请一番。
肖苒跪地,左手死死压住肩下喷涌温热的伤口,呼吸扯动体内的钢丝,剧痛带来眩晕,冷汗涔涔。
她抬头,目光锁死手枪消失的地方,手也一刻不停歇摸索着。
真相的碎片,在她脑中于剧痛和混乱中急速拼合。
他寻找猎物自有自己的一套准则,每一个受害者,都符合他的某种审美,或许是他们身上某种脆弱易碎的气质,或许是某种他偏执认为“不完美”的微小生理特征,这激发了他“修正”和“升华”的欲望。
他将自己视为“造物主”,狩猎、剥离他眼中“粗鄙”的血肉,然后用他偏执的技艺进行“再创作”,赋予他定义的“永恒美”。
那些钢丝缝入他自己手臂,不仅是对肖苒的挑衅,更是一种扭曲的“艺术家”签名,象征他与他的“作品”永久联结,他自身也成了这疯狂艺术的一部分。
如果肖苒没猜错的话,黑桃A是个患有极罕见的身体整合认知障碍的心理变态,混合了极端的自恋型人格和某种宗教式的献祭想法,真正将他眼中的“创作”视为高于一切生命的神圣行为。
他或许有一个极度控制欲、追求表面完美、甚至可能同样有艺术偏执的童年,导致他将对“完美”和“控制”的扭曲渴望,以最极端的方式宣泄出来。
“亲爱的警官,您的母亲,是我父亲生前最得意的一件作品,您,想不想见一见呢?”他眉眼含笑,如同情人呢喃。
肖苒不由自主地迸发出既痛苦又坚毅的神情,她一把掏出枪,毫不迟疑迎头射击。
“砰——!”
“砰——!!”
枪声打穿了他的西装,留下了血洞,而她的手臂也真正被废了,他也一样扣动了扳机。
“啧,居然被破坏了,你是个不完美的娃娃了,真是无趣啊!但,我还是会免为其难地为你收拾干净的。”他嫌弃道。
肖苒忍着痛,右手耷拉着,左手则拿着枪,轻轻在心里说道:“当然,一切都结束了。”
她笑出了声,随即就是几声枪响,黑桃A带着惊讶终于倒在了血泊里。
而肖苒满足地缓缓闭上了眼睛,手机里的定位却一直都开着。
直到一声巨响,厂房被推开,一群人极速跑了进来。
“肖队,我们来了!!!”
“快快快,救助肖队!”
……
在临近的D市教堂,出现了一个面带微笑的“天使”。
看着前来祷告的人群。